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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福祥把老范领进一家茶馆，两人在靠近窗子的一个位置面对面坐下。
这扇窗户正对着方才苏福祥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的那栋楼。
这茶馆兼做饭馆，因饭点已过，下一个饭点还没到，所以食客不多，挺清净的。
苏福祥要了一壶好茶，点了两样小吃食，跟老范一面品茶，一面说事儿。
话从何说起呢？苏福祥欲言又止，那样子颇有难言之隐。
“为什么这么久不跟家里联系？”老范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先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苏福祥先做了个铺垫，那情形好像在寻思这话应该怎么说才好，“最近我找了个差事……”他为老范斟茶，故意避重就轻道。
“差事，什么差事？”老范严肃地问。
“服装厂的差事，老板答应我给她做领班，工钱是我在浴城按摩修脚的十几倍，我已经把‘大世界’的差事给辞了，过了年就到服装厂上班。”
老范想问什么老板，怎么认识的？但终归觉得这个话题较敏感而未问出口。
但他隐约感觉这老板是个女的，而且是苏福祥的老主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老找苏福祥按摩的那位。”他寻思着，“除了她也没谁了，按摩的时候勾搭上的，这很有可能。”
“过了年工地就开工，你不准备回工地干了？”
老范心里想着一件事儿，嘴上说着另一件，他问道。
“不回去。”苏福祥坚定且不屑地说，“服装厂的活既轻省又赚钱，何苦干那建筑工呢。”
“恭喜你高就啊。”老范听他这么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反对你高就，你倒是跟家里保持联系啊，好让他们也跟着你高兴高兴。”
“呵呵，”苏福祥干笑了笑，他听出老范话里有话讽刺他，“范大哥，工地上的活又脏又累，你也别干了，过了年我也给你找一份既轻巧又挣钱的活，咱们也该享受享受了。”
“听他的口气，挺霸气啊。”老范心下暗想，“他不仅自己找了份美差，还‘封官许愿’地给别人找活儿干，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说到这儿，老范下意识向窗外瞅了一眼。这时，恰巧方才苏福祥推开的那扇窗户又被推开了，一个女人把脑袋探出来张望——许是她见苏福祥出外太久不归，探头看看。
老范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他跟一个女人共处一室，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他跟别的女人有奸情了。”他断定苏福祥因为女人的缘故而在外面滞留不归，“还有什么能让一个男人不回家的，没有别的，只有女人。”
“我天生是受穷受累的命，工地是我一辈子的营生，我哪也不去。”
老范还在生苏福祥不跟亲人和朋友联系的气呢，不买他的账，生生地把他给怼了回去。
“范大哥，这是两千块钱，”苏福祥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放到桌上，“这是生活费，替我把它交给罗烈花，让她去办些年货吧……”
老范冷冷地看着那钱，“怎么，你不打算回家了？”他有些发急，“年关快到了，你这样老在外面晃荡算怎么回事？你老婆会埋怨我的。”
“怎么会埋怨你？”苏福祥不解，问道，“跟你何干？”
“是我把你领出来的干活的。”老范说明原因道，“你到底啥时候回去？”
“会回去的，只是现在不成。”苏福祥转动着眼珠子，狡黠的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说着，把那钱向老范又推近了点儿。
“还是你自己给你老婆吧，我不给你捎。”老范说着，把那钱又推了回去，“为你捎钱你老婆一定管我要人，我说不清楚，你不回去让我很难办。”
苏福祥有些尴尬，卡巴卡巴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老范起身，“记住，外面再好，没有家好；别人再好，陪你到老的永远是你老婆……”他义正辞严道。
苏福祥耷拉个脑袋，乖乖的听着。
“还有你的孩子，你不想他们吗？”老范不罢休，继续教训道，“暖儿是你捡的，难道你忘了当初对她的承诺了吗？快过年了，孩子大人可都在等你，你不能一时糊涂，把一个好端端的家给毁了！”
大老范晓得这些话有些狠，说出来怕苏福祥接受不了，但没办法，不能看着他往邪道上走不管。
他转念一想，上面的话还是好的，还有更狠的，没当面戳穿他在外面搞女人，算给他留足面子了。
苏福祥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言不发；老范见他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晓得他鬼迷心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悔改的。
老范站起来想走，“下次到哪儿找你？”他不想跟苏福祥彻底失联，问道，
苏福祥支吾着，或者说他也拿不出个确切地址来。
“你不会是想跟我们彻底绝交吧？”大老范狐疑地看着他，质问道。
苏福祥想了想，向店家要来纸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又写下一个住址，递给大老范。
两人不欢而散。
……
苏福祥回到宾馆，见周阿华已经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什么人，”她见苏福祥回来了，又问了一遍，“让你去见他这么久？”
“哦，”苏福祥应道，“我的一个老乡儿，一块从老家出来打工的。”
“老乡儿？”周阿华不信，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是你老婆派来打探消息的吧，你们谈了什么？”
周阿华一面对着镜子往雪白的脖颈上喷香水，一面问道。
“没谈什么？”苏福祥应道，“我们俩在一个工地上干活。过了年工地开工，他来跟我谈回工地干活的事儿。”
“你不是浴城的按摩技师吗？”她梳妆完了，到衣柜里挑衣服，“啥时在工地干过活？”她蛮好奇的。
“啊，我是后到浴城的，先前是在工地上干建筑工。”苏福祥解释道，“这不嫌挣得少嘛，挂着趁冬闲出来赚点外快。”
“呵呵，”周阿华听罢笑道，“你的历史还挺复杂的。怎么，你答应他了？”她故意问道。
“哪能答应他？”苏福祥讨好地说，“我连浴城的差事都辞了，更不要说工地的活了。”
周阿华听罢苏福祥的话莞尔一笑，她对苏福祥的回答很满意，觉得苏福祥越来越跟她往一处想了，不觉满意地连连点头。
“你什么时候去跟你老婆摊牌？”她催命似地问，“这个年你是跟我过，还是跟你老婆过，你拿个主意吧。”她像下最后通牒似的说道。
苏福祥就怕这个，周阿华催他离婚已不是第一次了，“离婚可不是小事，弄不好满城风雨。”他思量道，“虽说我在城里没什么朋友，可让老范知道了也挺难为情的。”他顾虑重重的。
关于离婚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要这么快，拖一拖效果可能更好些。
现在他考虑的不是离不离的问题，而是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离的问题。
周阿华把一件浅粉色女士西服穿在身上，蹬上高跟儿鞋，“走，打道回府。”她说，“温泉不泡了，赶紧下山，准备回家过年。”她豪气冲天地说。
……
傍晚，老范见过苏福祥之后，疲惫地回到家。
一进门他就想把找到苏福祥的消息告知罗烈花，但紧接着他又迟疑了——苏福祥是找到了，但不回家等于零——他没把苏福祥带回家，有什么脸去见罗烈花？
但他转念一想，早上从家出来时，罗烈花托他打听苏福祥的下落，现在有消息了，他若知情不报，让罗烈花担心着急，就不好了。
马幻彩对苏福祥日久不归也有耳闻，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见老范回来，忙着打听，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很怕苏家不出点儿事儿。
老范晓得她不起好作用，懒得搭理她，不愿跟她多说。
最后，他狠了狠心，还是敲开了苏家的门。
“孩子都好吧？”他一进门，就听到孩子的哭声，问道。
“哦，范大哥，你回来了？”罗烈花打着招呼道，“好是好，就是暖儿老哭，怎么哄也哄不好。范大哥，福祥有消息了吗？”她一面问，一面向大老范身后瞅，希望丈夫跟着回来。
看着罗烈花带着一对儿女生活很不容易，她本人也很憔悴，面带病容，老范同情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有，”大老范答道，“大兄弟找到了。”
罗烈花在大老范身后什么也没看到，晓得老范没有把丈夫带回来，但听说苏福祥找到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在哪？你看到他了？”罗烈花不满足于找到丈夫，穷追不舍问道，“他在外面跟什么人在一起？他几时能回家？”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老范纠结万分，哑口无言。他有猜测，那就是苏福祥外面有人了，但他不好把这未经证实的猜测说给罗烈花。
但他不说，不等于罗烈花不起疑心，“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她问到点子上了，“范大哥，你在外面看到什么了？你把在外面看到的跟我说说吧？”
大老范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大哥，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不要把我蒙在鼓里好吗？”她哽咽着央求道。
“弟妹，”老范听到罗烈花的请求，心里难受极了，“你别多想啊，大兄弟不是那种人，他……不会的……他就是……”
老范心里想一样，嘴上说一样。由于言不由衷，他讲话有些结巴。苏福祥出轨，在他心里基本已坐实，说苏福祥不曾出轨，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其实，大哥，苏福祥咋样，你都知道，你就是不说。”罗烈花眼含热泪道，“这个地方我不想待了，我带俩孩子回老家去。今后苏福祥是好是坏，都跟我没关系，就当我没跟他夫妻一场。”
“弟妹，”老范急了，大喊一声，“千万别！千万不能回老家，我去把他找回来，回老家万万使不得。”说着，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大哥，不急，明天再去不迟……”罗烈花追出屋，喊道。
她晓得老范为找苏福祥在外跑一天了，不忍心他晚上也不得消停。
老范不听劝，头也不回地再次上了温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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