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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7 章
高山流水,把酒畅谈人生的知己,一夕变红颜,这对于季大人来说不吝于泰山崩塌。
虽然一早便有了心里上的准备,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沮丧。
以后若有机会,再与公子小姜一起同席促膝,还如何放开胸怀畅谈世事利弊,笑谈人生短长?
姜秀润见季大人迟迟不上前,便上前几步,微微一笑,道:“齐国特使参加本次会盟,波国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落座。”说着侧身相让。
季秉林看着明明和记忆中有九分相似的脸庞,但是现在却是明艳无比,把金杯玉盏都映衬得失了光芒的波国大王女,一时心内恍惚,竟然停步不前,只直愣愣地看着姜秀润。
诸国出访的使节都是和自身的国力相匹配的,齐国作为首屈一指的大朝,使节队伍自然也是排场许多。
季特使身后跟着十余个金甲侍卫,昂首挺胸的跟在后面。
这时季特使身旁一个蜂腰猿背的魁梧金甲侍卫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其他金甲侍卫,立时右边的一个侍卫凑近季秉林,低头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季秉林如梦方醒般地 “啊”了一声,连忙上前几步,走到姜秀润让请的方案后坐下,金甲侍卫也跟着来到他的身后站好。
这些金甲侍卫门神一般,站得笔挺,目不斜视,唯有那蜂腰猿背的金甲侍卫看起来是领头的,不时抬眼扫视着姜秀润和诸国国君,似乎随时防备不测。
姜秀润心中也是奇怪,不知那侍卫头目是哪里来的,只看身形和站立的姿势便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姿,不禁多瞧了几眼。而那侍卫甚是敏感,瞬间便将目光移了过来,姜秀润连忙转开眼神去和季秉林说话,但直觉中那侍卫头目的目光看了自己半响方才离开。
不由得又回看一眼,不过那侍卫已经移目看向别处。
这时诸位国君已经纷纷离席,围拢到季秉林身旁,殷勤招呼的同时探听齐国下一步的打算。
季秉林同诸位国君纷纷见礼,说齐国新君凤离梧乃世间少有的仁义之君,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崇尚兼相爱交相利云云,却是半点口风都不漏。
姜秀润终究还是担心凤离梧放不下自己的出逃,很是在意凤离梧下一步的打算,不过她也知道这等子场合季秉林是绝对说不出什么实话的。还是私下里问询一下,看看能否能凭借二人往日的私交,撼动季大人松口,探听出些齐国的动向。
因为齐国特使前来,而引起的热络很快就平复了。诸王相会不易,总要定下些章程,才不负此等相聚。
刚才梁国便提出会盟诸国当守望相助,互惠互利的国策。
从刘佩的提议上看,梁国慷慨得简直令闻者落泪。
梁国愿意为西北诸国提供保护,而诸国则缴纳岁贡给梁国便可高枕无忧。
以前梁国便依仗自己的兵力,强行“出借”给几个小国换取岁贡。
诸国有吃过暗亏的,闻言色变,心中愤懑,当场便和梁国恶言相向的;有些正与他国有些龃龉,心中欣喜,询问岁贡该缴纳多少的;更有沉思不语,观看情势的,会场中一时纷纷扰扰,十分热闹。
姜秀润一听便知刘佩打得什么主意,只是静坐一旁,等着他们吵出个结果。
她深知梁国在先前和齐国的高价购蚕,低价售粮时损失颇多,结果因为大齐农司及时的应对举措而未能达成打击齐国的目的,现在便是到西北诸国身上找补来了,便是要将先前的亏损转嫁给邻国罢了。
不过齐国特使到后,梁国不愿在齐国面前提及此事,诸国国君没了利益相关的话题,也不再剑拔弩张,开始品酒吃宴,姜秀润也宣了使女进酒,歌舞入场。大殿上舞袖翩飞,玉指执浆,会盟变成了赏玩之宴,直到日落西山,方才罢会。
梅城乃是西北闻名的温泉之城,诸国国君闻名久已,会盟后自然到各处名泉中温泡一番。梅城泉水虽多,但名气大小不同,泉眼相异,泉水品质不一,到底哪个国君去哪处温泉,也是让姜秀润煞费苦心,一个不好,反倒可能得罪了哪位国君。等姜秀润帮助兄长将诸国国君一一安排好后,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先将儿子宝鲤喂饱,然后拍了奶嗝后,宝鲤委屈地往娘亲的怀里钻,伸出小脚脚让娘亲啃,自己再吮吸着手指头笑。
待将儿子哄睡着了,交给嬷嬷侍女照管后,姜秀润带了浅儿,姬无疆和几个侍卫来到季秉林的住处,让齐国侍卫通报特使波国王女来访。
季秉林倒是热情出迎,亲自恭请姜秀润入了屋内。
只是昔日自然而随性的交谈全无了气氛。季大人的鼻尖似乎都隐隐冒汗。
当将王女迎入主席后,季大人只留了两三个侍卫在身旁充作小厮,在一旁沏茶倒水,款待贵客。
虽然季大人似乎放不开,但姜秀润却是交际的好手,只几句话,便缓和了气氛,同季大人聊了些关于京城里,恩师沐风先生的近况,同时又聊了聊季大人的近况。
季秉林又升迁了,当新帝即位之后,大刀阔斧地重用自己栽培出的年轻臣子,不再收敛地打压一干世家。是以季秉林凭借才干便脱颖而出。
加之他与凤离梧开疆扩土的治国之策,不谋而合,更是君臣和谐,大有白头到老之相。
不过姜秀润其实更想探知凤离梧吞并的国土疆域的大计里,有没有西北诸国这些苍蝇肉。
可惜季大人丝毫不顾念旧情之意,滴水不露。
姜秀润觉得有必要启发下季大人的脑筋,不可做人这般的死板。
于是她收敛笑意径直问道:“季大人可因为我是个女子便看不起我了?”
季秉林没想到姜秀润说翻脸就翻脸,心里急着否认,昔日的旧称脱口而出:“姜兄这是从哪里说起?在在下心中,您无论男女,都是人中的龙凤,睿智无双,所谋者深,所思者远,既有远见,又擅实务,实在是我眼见听说中除了王上外的第一人。”
姜秀润看季秉林急得有些结巴,笑道:“既然如此,我们私下相聚,季大人何必端着官腔?这官场的跌宕不用我说你也知晓,虽然我波国甚小,却胜在风景秀美,正是个仪居养人的地方。将来季大人若一遭面对官场的尔虞我诈,君上的轻慢疏远,需要退出朝堂的一日,还请记得无论情势如何,只要我波国在,便总会有季大人的养身之所。”
这等暗示着季大人放弃天朝大国投靠弹丸波国的话,实在是脸皮够厚之人才能说出。
让季秉林不知是真是假,涨红着脸,昂声道:“君上简拔微臣于案牍之中,待臣至厚,臣便是肝脑涂地亦不能报答万一,惟为王前驱,死而后已,万不敢有惜身保命之念。”
姜秀润有些被季秉林的大嗓门吓到了,她刚才也半是玩笑之言,没想到季秉林的应对却是如此夸张。看来季大人在齐国的官越做越大,半点玩笑也开不得了,看这情形今日里她是不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想来这时儿子也该醒了,她便无意在此多耗费时间,于是准备告辞离去。
站起身时,季秉林似乎想起什么,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到得波国,听闻姜姬有喜,诞得麟儿,不知……”
姜秀润没等他问出儿子是否是凤离梧的,便斩钉截铁道:“我当初离开大齐时,便是因为入府一年无所出,不敢耽搁太子绵延子息,这才离开齐国。不成想回来后便遇上了有缘人,便有了如今的孩子……不知现在齐王后宫是否添喜?”
季秉林一时讷讷,自从姜秀润走后,太子的府中便一直没有增添新人。后来就算即位为帝,凤离梧也一直醉心事务,就连新帝登基后入宫选秀,也是免了。整日不是投身朝中事务,便是扎在军营之中,哪里会有时间诞下子嗣?
两人词不达意的一番说辞后,送走了姜秀润,季秉林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那猿背蜂腰的侍卫,以头抢地道:“臣绝无二心,也从未离开大齐故土之心,请王上明鉴。”
那侍卫方才在季秉林身后,垂立甚久,此时淡定的一展手臂,示意身旁的人帮他卸下金甲,取出里面的棉花假体,恢复了颀长挺拔的体形。又接过湿热的巾帕,抹掉脸上的泥膏油彩,露出了原本的华贵容颜。
只是俊美的脸上已是积压不住的怒意,不过分开年余,他到如今还时常梦见她冲着自己笑,温柔小意地投入自己怀里。可事实是薄幸的女人转身便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与别人野合生子。
方才当她仪态万千地在他身旁经过时,垂立在身旁的手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拉拽着她。只是自己这般易容来到波国,实在是有些任性妄为,不宜大作声张。
可是他实在没有料到,姜秀润竟然无法无天到了这等地步,不光是要诱哄着自己的得力臣子投敌卖国,更是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轻而易举便跟别人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