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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生意（3）
“啊？”少年兵有些诧异，老胡看起来就像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老农民，原因在于，老胡的虎口没有刀伤与特别厚的老茧，手掌却布满老茧，不像是一个常年与武器打交道的人，常年与兵器打交道，个别部位的老茧会比较厚，而且虎口与指头上或多或少会有明显的刀伤，并且从其身上散发的气氛来看，更不像一个狩猎魔物的专家，蔫得像个为家里米缸而发愁的老农。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不过是个可怜人。”晓良叹了口气，又眯起双眼打起盹。
这不值得惊讶吗？少年兵觉得这值得惊讶，能活到这年岁的猎魔人，其技艺要高超，其知识要丰富，近能挥剑舞枪，远能拉弩满弓，会些实用的小法术，能自己调制药剂，解剖学还得精通，了解魔物的特点，是战士，是射手，是猎人，是医师，是法师，是学者。
多才多艺的人才能在猎魔人这个职业身份上活得长久。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瑞，“一个医师，真的能帮到你吗？”
“能。”老胡弓着背，低着头，“他绝不仅仅是个医师，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他所展示给我看的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我可以肯定。”
明明是能决定他带着何种心情走入棺材的事情，却无法让他感到欣喜。
他甚至在轻轻发抖。
“这么多年了，何必呢？放过自己吧，也放过他们吧。”瑞摇摇头，他感觉自己的老友陷得太深了，已经在盲目地寻求任何可能性，不管真假的可能性。
“如果我没提议，那么谁都不会被留在那里。”老胡微微闭上双眼，合十双手布满暴起的青筋。
“那拉着你往前跑的我不就是共犯了吗？”瑞转过身面向老胡，“真的，这么久了，放下吧，也许他们没死，被困在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却能看到你，你每一次去都是在给他们希望，但也是在给他们带去绝望，你根本救不了他们，而且那地方还有那种怪物存在，他们也不愿意看着你被撕成碎片吧。”
“如果他们还活着，我就把他们救出来，即便他们死了，我也要找到他们的尸体，哪怕是只能找到一根骨头，一小撮骨灰，也要为他们举办丧葬，为他们立碑。”
瑞看到老胡布满胡茬的脸上爬满了怒意，他想，毫无疑问是在生自己的气，为自己的过错而愧疚。
“你们东土人还真是古板又守旧。”瑞苦笑，“可你该怎么去那里？去那个重叠的、怪异的、扭曲的世界？那个医师能做到吗？”
“能。”老胡抬起头对上瑞的双眼，十分肯定地说，“那个恶心到让我想把出生时喝的奶都给吐掉的世界，他带我进去了。”!%
“什么？！”瑞不经意间提高了音量，猛地站起来，一手按在老胡的脑袋上，将老胡的脑袋往上翻。
在外人看来，他们好像要打架了。在少年兵眼中确实如此，他双腿绷紧了，正打算去劝架，打盹的晓良拉住了少年兵，“小野，别担心，没问题，他们俩就算脱光了拼刺刀都用不着意外。”
“舌头吐出来。”瑞用另一只手掰扯老胡的眼皮，检查老胡那布满血丝的眼球与眼睑中有没有异常，然后，又细细观察老胡脸颊皮肤下的静脉颜色。
老胡不属于正规猎魔人组织培养的猎手，所以老胡尝试过猎魔人中的禁忌——用复合药剂改变身体特性，这能让身体更强壮，但这种禁忌往往会带来许多奇怪的副作用，因为药物的不同会带来不同的副作用，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
而在老胡身上的副作用很微妙，老胡不会受到来自药物毒性的损害，反而会因为毒性的积累量和强度获得不合理的自愈能力和身体强化。(!&
正因为这种副作用，老胡的身体对毒很敏感，表现力很强，主要集中在血管的变化上。
东土人有两句话说得很对，“是药三分毒”，以及“是药就有偏性，偏性对证，便不是毒，偏性不对证，便是毒”。
瑞没看出异常来，但还是再一次要求老胡把舌头吐出来。
老胡不情愿地吐出舌头，瑞便弯下腰去，双指轻搓便制造出了一个十分光亮的、仅有小指头大小的光团，细细地瞧老胡的整条舌头。
少年兵无言地捂上双眼，他本能地对某些贵族的奇怪性癖感到恶心，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类似却不是的情形时，竟会感到自己的胃有翻滚的欲望，远比看到两个年轻男人有过分地身体接触时还要难以接受，也许是因为心理因素以及现在看到的是两个即将步入老年的缘故。
老胡实在受不了这姿势了，收回舌头，拍掉瑞按在自己头上的手，“老都老了还学大夫给人做检查，眼都昏花了吧，瞧半天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有没有问题我自己会不知道吗？我还没疯。”
“那地方……”瑞不知该如何说起，一时说不出话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看看我是该帮你把刀子磨锋利，还是该帮你收集药草。”
老胡笑了笑，“我觉得都有必要。”
老胡继续说:“不是同一个地方，但是特性是一样的，那个医师称呼它为‘回廊之桥’，是连接多个世界的‘走廊’，其本身是独立的存在，而且只有桥的‘终端’才是进出世界的‘门’；在‘走廊’中很容易迷失，找到出口的概率几乎等同于零，但是在某些因素的影响下，‘迷失’成为了一个‘门’，而且是相对单向的门，所有的‘回廊之桥’所通往的世界都是同一个。”
“我……需要点时间来消化一下你说的这些东西。”瑞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在盛夏的折磨下变得干燥的双唇。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内容，因为这已经不是猎魔人涉及的领域了，即便是进入编制的猎魔人也不会与“其他世界”打上交道。
人情生意（4）
“其他世界”这种事，本就无人会去相信，“异常空间”之类的东西倒是能被人们所理解、接受、认同，但那和“世界”可不是一个玩意，一个“世界”包含着完整的生态系统、规则与特性，“异常空间”之类的地方，可以是结界构筑出来的、具有特性的、有一定规则的空间，但绝不具备完整的生态系统，硬是要作比喻的话，“世界”就是一个人，有肉体，有灵魂，有思想，能实现自我调整，懂得维持自身的生命存续，而“异常空间”，则就是炼金术士制造的泥土傀儡，空有躯壳，看似自主的行动其实都是炼金术士为其赋予的、不复杂的自律命令，失去魔力供给，就会变回一团泥土。
“这些都是那位医师告诉我的，但我不需要这些复杂深邃的知识，与我的目的毫无关系，简而言之……我可以在回廊之桥中使用错误的方法‘迷路’到我要去的世界，他们所在的世界。”
瑞被老胡的灼热且疯狂的目光刺得无法动弹，而且老胡的嘴里只有“我”，没有“我们”。
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个蠢货确实打算孤身前往那个未知且疯狂的世界，即便这一趟有去无回，他也要去。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瑞坐回椅子上，抱手于胸前，“该怎么去‘走廊’？”
“这次把人情生意做完，那位医师就会把进入回廊之桥的‘钥匙’给我，他值得相信。”
说这话时，老胡的脸上挂着忧虑，瑞无奈地扬了扬发白的眉头，“看来这生意做不做得成，还得看运气？”
老胡的双手捧起低下去的脑袋，像是一个孩子在向他人倾诉自己的苦恼，“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感觉很不是滋味，不能在战斗前拥有足够的情报，并做好十足的准备，可是大忌啊。”
“你说要我帮个忙，说吧，我看看能帮上你什么。”瑞说。
老胡斜了一眼敞开的门，瑞立刻起身关门，这关到一半，屠二和大牙投来了十分暧昧的表情，这十足的恶趣味让瑞向他们回以一个十分礼貌又和善的微笑，“轮休没了，加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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