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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说他是大邺一位慈祥的老者,他却对自己的子孙……有利抬举,无利牺牲或放弃,干脆利落的无丝毫犹疑和拖泥带水。
余光注意到谢云初正盯着他,谢老太爷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清了清嗓子缓声开口:“蜀国……因为弱小,所以被北魏吞并!我们大邺因为是弱国,在北魏的手上也受过不少屈辱,祖父年纪大了,想起来难免伤怀!”
谢云初曾经生活在北魏都城,了解北魏的繁盛,明白北魏朝堂的峥嵘。
自然也知道大邺的弊病在哪里,她内心其实很为大邺可惜。
大邺比起北魏,占据沃野耕地,可粮食产量却不如北魏多,耕地大多荒芜。
大邺有如汴京和杭州这般繁华的城池,但都在少数,且多为勋贵士族盘踞之地。
坐拥天赐佳水,又有运河便利,可朝廷腐烂……皇子只手遮天,鱼盐航运之利都进了皇子和勋贵的口袋,大邺国库日渐空空。
而大邺最大的弊病,在于朝廷之中,没有真正能针砭时弊的耿直孤臣。
朝廷上下曲意逢迎,都是些揣摩君王之意,善君王所喜之言的官员。
皇帝自幼受苦,登基之后喜好奢靡,不已弱国自警,反而高高在上,以大国皇帝自居。
百姓未开智启蒙,愚昧无知,自以为母国为强国。
读书人要么深觉自己母国弱小,羞于启齿,弃母国而投奔北魏。
要么,为官之后,为了前程,没了傲骨,与一众同僚,一同醉生梦死。
皇帝心底或许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放不下架子,舍不下面子,又贪恋眼前奢靡的日子。
所以皇帝不管百姓苦不苦,天下苦不苦,只要他这个皇帝不苦,他便得过且过。
或许是因为谢云初他们年纪太小,谢老太爷并未说得更为深入……
直到谢大爷府上的管事将大长公主府上送来的邀贴送来,谢老太爷才从伤怀的情绪之中走出来。
“长公主……这算是点名要六郎去参加三日后的花宴了,怕是推辞不得。”谢大爷看完帖子后,转而看向谢云霄,“三郎,你对长公主府熟悉,到时候可要顾好六郎。”
谢云霄起身恭敬长揖应声,明白因替长姐讨要嫁妆一事,头次来汴京的谢云初已以极为短的时间,在汴京城里打响了名头。
长公主的花宴是早两个月前就定下的,该给各家下的帖子早就已经下了,如今还要特意再给谢家下帖,点名要谢云初前去赴宴……
这传出去,对谢云初日后踏入汴京勋贵圈子是有助益的。
而且,大伯似乎也已经开始重视谢云初了。
谢云霄抬头看向谢云初,见谢云初神色淡漠垂着眸子,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并未露出欣喜的神情,这到让谢云霄疑惑了……
谢云初带人在汴京城里闹那么一通,不就是为了能让他这个人迅速被汴京城中的勋贵记住吗?
现在得偿所愿,竟让长公主记住了名字,还邀他前去花宴,他当真就能做到宠辱不惊?
谢云初此刻脑子里乱糟糟的,大邺皇帝命长公主和二皇子接待安平侯夫人。
后日花宴……或许她前世的母亲安平侯夫人也在。
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许是因从未想过重生一世还能见到前世的生母。
她心绪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后日若是见了前世的母亲,能不能做到心静如水。
或许,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心中还是有怨和不甘。
那个人……毕竟是她上一世,费劲了心思只求她分给自己一点点疼爱的母亲。
“六郎,后日你就跟着三郎,三郎是晏小侯爷的伴读,两人关系亲密,又与汴京城中其他公子相熟,正好将你引荐给他们。”谢老太爷看着沉静自持,心思不溢于面的谢云初,心中更高兴了些。
他叮嘱谢云初:“你记住,你是我们陈郡谢氏的大宗嫡孙,切不可坠了我们陈郡谢氏的名声。祖父知道你是个心中有章程的孩子,自会拿捏好与那些勋贵公子交往的分寸。”
谢云初长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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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五月长公主的赏花宴已是汴京城的惯例。
每每此时,便是各家小郎君吟诗作对出风头,各家小娘子显露才华的机会,更是各家相看在室小娘子,和未曾婚配、定亲小郎君的时候。
所以每年四月底五月初花宴之时,各家小郎君和小娘子都是卯足了劲儿装扮,盛装出席。
谢云初带来的衣裳中,最华贵的那套,在前去各府讨要长姐嫁妆的时候已经穿过了,自是不能再穿的。
这天前往公主府参加花宴时,她穿了一身银线流云暗绣的霜色左襟长衫,腰束祥云纹镶白玉的宽腰带,缀着与白玉禁步,虽说没有多华贵,却显出几分清雅出尘的气质来。
花宴男宾由晏侯爷招待,谢大爷、谢二爷和二郎谢云敬、三郎谢云霄、五郎谢云溪和谢氏的两位族兄,与谢侯爷行礼之后,谢大爷便让谢云敬和谢云霄带着五郎、六郎去给长公主问安。
到底,这六郎是长公主亲自下帖唤来的,该去在长公主面前露露脸。
谢云初跟在谢云霄、谢云敬身后,袖中的拳头轻轻攥住。
刚才……晏侯爷说,长公主与她前世的母亲北魏安平侯夫人同在兰花阁。
来之前,她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同安平侯夫人相遇的情景,自以为已能够做到从容应对,可檐下快要见到了,她心中反倒有些莫名吃力。
兰花阁设在公主府的兰花园中。
重檐楼阁只用二十四根精雕细琢的红漆乌木柱子撑起,四面通透,檐下半垂的竹画帘。
月华白纱帐被鎏金缠枝的铜钩勾在两侧,坐在这兰花阁内,风过便是芬芳馥郁,转眸便是平日里在外头见不到的名花香草。
各家贵女在晏侯爷几位侄女的陪同下,在园中赏花。
晏侯爷的侄女瞧见熟悉的谢云霄,正要打招呼,便注意到谢云霄身边那个眼生的小郎君,那小郎君生得那般白净又身着白衣,在这花丛鹅卵石铺就的十字路上行走,超尘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