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赴死

千桦尽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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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你给我的好,是不是只有在我是一滩烂泥的时候?”

    就像云昭第一次遇见他时,救起连狗都不如的他。

    像曾经他放弃自我之时,云昭会鼓励他……护着他!

    像……在永嘉马车上,他故意对眼前的小郎君露出脆弱狼狈之时,这小郎君便会心软替他包扎伤口。

    萧知宴的话,让谢云初本欲不计后果杀他的心,像被毒虫轻轻蛰了一下。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觉着不论是纪京辞同她成亲,还是他教导自己,给予自己的温柔……都是因为她的卑微懦弱,以为那样一个对人温润的君子,对她比旁人多一份温暖,是因他心善温柔,她的微贱。

    那一瞬,她好似能与萧知宴感同身受。

    他们……曾是很相似的人。

    谢云初看到萧知宴那双眼越发红了起来,不是那天癫狂魔障的红,脆弱、卑微……带着无尽的深情和痛苦。

    如同,谢云初曾经在街上看到的丧家之犬。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苟延残喘活至今日,是为了等你。战场上……每一次生死关头,都是因想到你已经回来,你还在等着我,我才能从阎王手里逃出来。”他攥着谢云初握住匕首的手,唇角勾起浅笑,定定看着她,拽着她将匕首更深的送入他的腰腹,撑在隔扇上的手攥紧,“你若不要,那就亲手了结我,像你曾经救了我一样,干脆一些……”

    她威胁萧知宴,想利用萧知宴,更杀了萧知宴。

    但没想过,萧知宴会心甘情愿在云昭手中赴死。

    谢云初无法将手从萧知宴的手心中抽出,另一只手抵住萧知宴的胸膛:“萧知宴,我不是云昭……”

    萧知宴全然不在乎,只定定盯着她,抓着她的手将匕首更深地送进他的身体里,似乎想从谢云初这张若同冰霜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心疼和不舍。

    期盼着谢云初也能像那日用命威胁他,护住谢氏的人护住纪京辞那般,护着他……

    萧知宴要比谢云初预想的更疯。

    对云昭的爱和执念,也比她想象中的更深。

    卑微之人见过光明,宁死……也不能再忍受黑暗。

    他们长大的途中,一直被漠视和嫌弃,太缺疼爱,所以遇到那样一个温柔之人给予一丝温暖……便会如同看到救命稻草,想死死抓住。

    她懂。

    可萧知宴未免太过了。

    萧知宴……就像云初铜镜中黑暗面的倒影,他们的经历都太像。

    唯一不同的是她有纪京辞的真心。

    可云昭从来都没有爱过萧知宴。

    萧知宴爱云昭,不惧生死。

    冰凉的利刃一点点没入他的身体,身体的疼痛……比不上谢云初眼中毫无波澜让他心来的疼。

    “你没有死过,不明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谢云初与萧知宴抗争着不让那把利刃全部没入他的身体,明明举着利刃的人是她,“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喜欢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重来一次。”

    萧知宴虽然会错意,手却停了下来,他俯下身越发靠近谢云初,压低了声音问她:“你舍不得?”

    “我答应过一个人,若有其他手段,就不杀人。我也不想自寻麻烦,当朝皇子若死在这里,死在我的手中,我担待不起,谢氏也担待不起,更何况……我并非那个让你甘心赴死之人。”

    谢云初趁着萧知宴愣神的间隙,将人缓缓推开,并没有将刀刃抽出来。

    虽然,谢云初并非什么心善之人,却因感同身受,对萧知宴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殿下,别伤害任何一个我在意的亲友,就当作……我当初救你的报答!但当初救你,也是因为你同我一般生来脸上有胎记,觉得你和我同病相怜罢了!之后护着你鼓励你的人的确是云昭。”

    萧知宴听谢云初承认当初救了他,又忽略了谢云初后面的话,温柔开口:“我答应你。”

    “多谢殿下,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做我的谢家六郎……依照谢六郎的人生娶妻生子,殿下当好殿下的燕王,依照殿下皇子的人生,迎娶王妃前往封地。”她语声漠然,“我们各自安好,守礼守矩,以免让人以为有什么龙阳之好,对谢氏……对殿下都不好。”

    这样也算做他们两清了。

    既然萧知宴答应了不对她在意之人动手,她又动了恻隐之心,谢云初便放下利用萧知宴的念头,也能克制住自己的杀意。

    “冒然拔刀血恐怕会止不住,找个大夫看看。”

    说完,谢云初同萧知宴行礼打算要走,却被萧知宴攥住手臂拽回了跟前。

    “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龙阳之好!”他看得出谢云初的冷漠,哑着嗓子开口,语声中带着压抑的伤痛和消极,“别推开我,又和别人靠的太近,不好受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或许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用非常手段将她永远困在身边。

    或许,会等有一天足够强大,杀了她所有在意的人,让她只剩自己可以依靠……

    又或许,将她逼入死地,让她不得不就范。

    谢云初深深看了萧知宴一眼,剥开他攥着自己手臂的手:“殿下珍重。”

    从雅间出来上了马车,谢云初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着萧知宴的血。

    她眸色冷沉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手指柔而无骨,白净莹润,沾染着鲜血,红白分明十分好看,但……太弱了。

    今天她是带着不能说服萧知宴,就杀了萧知宴的目的来的,可这个人却甘愿赴死。

    她从马车匣子里抽出一条未用过的帕子,慢条斯理擦去。

    虽然对萧知宴动了恻隐之心,不代表她就放下了对萧知宴的防备。

    只要他保持距离不再对她发疯,不对她身边的人发疯,谢云初可以不利用他,也可以不杀他。

    然,他若敢对纪京辞萌生恶意,她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白棠进门,就见捂着腰腹的萧知宴立在窗前,静静看着楼下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