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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这样直接戳穿原本就存在的事实,苏珍宜的耳尖顿时有些发烫。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静待四皇子站出来反驳七公主。
都已经尘埃落地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反转吧?
只见在那群备受瞩目的龙子凤女中,四皇子果然往前走了一步。
苏珍宜埋下头,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却是全神贯注听着四皇子的话。
“回禀母后,儿臣先前是弄错了。儿臣只听说是苏侍郎的二妹,便当是他一母同胞的这一个。方才与苏侍郎交谈了,才知是个误会。”
苏珍宜听到此处,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四皇子。
只听四皇子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那妇功出众、女红得了母后你青睐的,是长安侯府的二姑娘,并不是长安侯爷膝下的二姑娘。”
四皇子话音方落,七公主讥诮的声音就传来:“四哥不知道长安侯府的情形,弄错了也不足为奇。只怕有些人打的就是李代桃僵的主意,存心欺瞒皇后娘娘呢。”
长安侯老夫人立刻站起来,她望了眼苏珍宜,示意对方一起上前请罪。
侯老夫人俯身行大礼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妇万不敢有欺瞒之心。此番领了三孙女进宫,不过是她先前得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恩典。臣妇特领她前来谢恩。”
苏珍宜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有些凝固,她有些迟缓地转头看了一眼她祖母。
对上侯老夫人凌厉的目光,苏珍宜陡然清醒过来。她慌忙俯身连连磕头,说道:“小女子多谢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恩德。先前初见凤驾,小女子一时失态,未能及时解除皇后娘娘的误解,是小女子的错。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苏珍宜一下一下磕得甚为实诚,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磕出了鲜血。
温热的血液流到眼角,苏珍宜却不敢去擦,更不敢停下磕头的动作。
七公主在一旁冷哼了一句,眼中尽是幸灾乐祸。
四皇子立于一旁,似乎旁边的苏珍宜与他素不相识,半点过往也没有。
在长安侯老夫人的再三请罪下,皇后终于开口,她宽恕道:“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便是了。你们都不必自责。”
长安侯老夫人则又请罪了一次,才敢站起身来。
苏珍宜跟在长安侯老夫人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回席间。她的整张脸火辣辣地生疼,她全身的衣裳都似乎被剥了一般地难堪。
苏珍宜完全能感觉到此刻有多少人在注视着自己。可这些目光与先前她走进宴厅时是截然不同的。
同样的一批人,先前有多羡慕、多嫉妒地看她,此刻就有多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她和长安侯府,此时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苏昭宁!
她饶不了苏昭宁!
祖母,祖母也一定不会放过苏昭宁!
苏珍宜想到此处,终于有了一丝精神。她满怀期待地看向与自己同一辆马车回府的长安侯老夫人。
侯老夫人坐在马车之中,紧闭着双眼,看似在小憩,实际上她内心却是波澜汹涌。
长安侯府老夫人郑氏,她十六岁嫁入长安侯府,十七岁生下长子。二十八岁的时候,郑氏就因丈夫的功勋而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此后这些年,郑氏除了对孙辈单薄有些忧心之外,万事皆觉顺风顺水。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郑氏尚属第一次。
马车停了下来,许嬷嬷掀起帘子,扶侯老夫人下马车。
侯老夫人步履稳稳地踩在小凳子上,吩咐连嬷嬷,道:“去把二姑娘叫到我院中来。”
跟在侯老夫人身后的苏珍宜心中一喜,顿时无比期待稍后的事情。
朝阳长公主一宴,她苏珍宜不就是因为不顾及长安侯府而被强行以患病名义拘了近一个月吗?
更严重的事情,却是由更不受宠的苏昭宁做的,那么下场理应就要更凄惨了!
苏珍宜挑眉望向随连嬷嬷来的苏昭宁。
苏昭宁并不给苏珍宜正眼相待,她只是朝侯老夫人行礼。
宫中先前发生的不快之事,再一次随苏昭宁的出现,而被侯老夫人想起。
“二丫头。”侯老夫人声音中头次有了些不受控的愤怒,她质问苏昭宁,“你、你还记得自己是长安侯府的姑娘吗?”
“离了长安侯府,你可什么都不是!”侯老夫人阴霾着脸提醒道。
苏昭宁望向面前的祖母,并没有如往常般立即请罪。
“祖母说的,孙女并不明白。”苏昭宁语气平和地回答。
侯老夫人没有料到,自己如此明显地释放出了不满,平日胆怯收敛的苏昭宁,竟会是这样的表情。
她忍不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平日就被忽略的孙女。
“倒是我年纪大了,眼睛便也不好使了。竟从未看出,二丫头你是如此的人才!”
侯老夫人语气一转,厉声道:“你真当你抢了三丫头的风光,就能在长安侯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不要忘了,这个侯府,是谁在做主!”
侯老夫人许久已经不曾发怒,如今竟然发作了,她便不准备善了。
重拍了一下桌子,侯老夫人便吩咐连嬷嬷去请家法。
苏珍宜在一旁畅快得不行。
她目光落在丫鬟们先前送进来的热茶上,便亲手端起了其中一杯,走到苏昭宁的面前:“二姐姐,今日你真是太不顾全大局了。快向祖母请罪吧!”
背对着侯老夫人,苏珍宜得意地望了一眼苏昭宁,便将手上的热茶往苏昭宁身上泼去,她嘴里还喊道:“二姐姐,你怎么这样!”
苏昭宁迅速退后一步,躲过了热茶的袭击。可她却同样惊呼一声,坐倒在地上。
苏珍宜微愣了一下,她正准备再诬陷苏昭宁,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苏瑾瑜疾步从门外走进来,他一边亲自扶起苏昭宁,一边朝苏珍宜沉声道:“三妹,你实在太过分了!”
“二妹,你的手怎么样?”苏瑾瑜看向苏昭宁。
苏昭宁将手指微微露出,声音中有明显的痛意,她答道:“大哥哥,算了。三妹妹不喜欢我,我以后避着她就是了。”
苏珍宜惯会诬陷人,却受不了自己被诬陷。她立刻反驳道:“二姐姐可真会睁眼说瞎话,那茶都没有泼到你身上,你何必惺惺作态!”
“三妹妹也承认了,你是故意把茶往我身上泼。”苏昭宁也不退让,直接指出道。
苏瑾轩看向苏珍宜的眼神中便多了一丝失望。
苏珍宜抬头望着苏瑾轩,委屈地道:“大哥哥只看到二姐姐没有受伤的手,却没有看到妹妹我已经受伤了的额头吗?”
她自宫中出来后,就一直后怕。若这额头留了疤痕,那一直引以为傲的容貌资本便没了。
这一切都是拜苏昭宁所赐!
苏珍宜将指甲掐入手心,她恨不得此时掐的是苏昭宁的脖子。可如今苏瑾轩、侯老夫人都在此,苏珍宜不得不忍气吞声。
想到侯老夫人,苏珍宜便蓄了一汪眼泪,可怜兮兮地回过头求助:“祖母,孙女方才不是故意的,是二姐姐先推了我一把。”
侯老夫人自然是偏向苏珍宜的,她望向门口取了家法回来的连嬷嬷,对着苏昭宁道:“跪下!”
苏昭宁这一次并没有反驳,而是双膝往下跪去。
只是侯老夫人却没能顺利实施下一步。
苏瑾瑜挡在苏昭宁面前,朝侯老夫人道:“祖母,不知道二妹犯了什么大错,祖母要这样责罚她!方才的事,孙儿可以作证,是三妹径直将茶往二妹身上泼。”
“大哥哥。”苏珍宜轻咬嘴唇,眼中满是委屈地望向苏瑾轩。
苏瑾轩却是转头,移开了视线。
侯老夫人想起宫中四皇子所说,不禁问孙儿:“瑾轩,是你去寻了四皇子说绣片的事情吗?”
“祖母知你为人正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可有些时候,一味地追求实事求是,只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侯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昭宁,道:“比如绣片这件事,如今我们苏二姑娘是扬名了,可整个长安侯府却被陷入了不义之中。苏二姑娘,可是长安侯府的苏二姑娘。当然,她若是执意,也可以只做苏二姑娘。”
侯老夫人语带威胁,话虽是对着苏瑾轩说的,但话语中意思却很明显是针对苏昭宁。
可惜让侯老夫人失望的是,苏昭宁依然毫无表示。
连惧色也没有!
侯老夫人恼了!
她上前一步,亲手去拿连嬷嬷手中的家法。
苏瑾轩却是握住了家法另一头。
侯老夫人痛心地望向苏瑾轩,说道:“瑾轩,你也要气祖母不成?”
苏瑾轩摇了摇头,正色答道:“祖母,孙儿只是不想你被有心之人蒙蔽。绣片之事,是我同四皇子所说。但二妹,却并不知情。”
“你为什么这样做?”侯老夫人满脸地不相信。
苏珍宜也完全不相信苏瑾轩的话。
可苏瑾轩却是坚持道:“此事与二妹无关,祖母还是先让二妹起来吧。”
“你……”侯老夫人心中有火,却终究没有对自己重视的这个孙儿撒出来。
她望向跪着的苏昭宁。此时的苏昭宁面色平静,仿佛被罚的,被苏瑾瑜维护的,都是别人。
“二丫头你先起来吧。瑾瑜,你与我来。”侯老夫人终于妥协。
外间里面,苏昭宁又与苏珍宜两个单独相处。
“你以为祖母会放过你吗?”苏珍宜冷哼道。
苏昭宁却是扬目看了苏珍宜一眼,然后徐徐答道:“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三妹妹的心就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