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桔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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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围绕着要不要将阿秀嫁给世子爷魏澜的这件事,刘家展开了一场并不怎么激烈的探讨。

    阿秀的娘亲李氏眼圈红红的,一副劫难余生后的庆幸:“虽然世子爷名声风流,可他毕竟是世子爷,阿秀嫁过去了,现在是世子夫人,将来是国公夫人,一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咱们老家几辈子都没有哪个姑娘有这么好的婚事了。”

    阿秀的大哥刘福深思熟虑、洞若观火状:“照我说,咱们阿秀长得俊,世子爷自个儿愿意代弟弟娶阿秀,肯定是看上阿秀的美貌了,等阿秀过了门再生几个儿子,阿秀在国公府的地位就稳了,不怕被人欺负!”

    阿秀的弟弟刘贵一脸大仇得报的痛快:“嫁给世子爷好,气死那个姓林的,叫他瞎眼睛瞎耳朵,听风就是雨,我姐长得比天仙还没,让姓林的后悔去吧!”

    娘仨一个想法,刘孝山坐在炕头,抽口烟,看向始终低着脑袋扯帕子的女儿:“阿秀,这是你的婚事,你怎么说?你要是不想嫁,爹都依你。”

    当初他带着全家来京城,的确是宠着富贵来的,但前提也是希望女儿嫁得好。现在出了变故,刘孝山只想安置好女儿的后半生,面馆生意什么的都在其次,如果女儿不愿嫁给魏澜,他就带全家搬去别的地方住,搬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一家子的地方,重新开始。

    阿秀不安地扯着帕子。

    嫁不嫁?

    嫁了,魏家众人没有真心喜欢她的,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尤其是那位世子爷,长得冷冰冰的,比狗眼看人低的魏沉还可怕。更可怕的是,听说魏澜的那个私生子是个混世魔王,打死过不少丫鬟小厮,简直就是一个小野狼。与凶狠可怖的小野狼比,魏澜身边的美婢都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勋贵公子哥儿哪有不风流的,就说魏沉,说什么与宋姑娘青梅竹马,但据阿秀所知,魏沉身边也有通房丫头,他也去过几次青楼。

    名门贵女宋姑娘都不介意丈夫有妾室,阿秀一个乡下丫头哪有资格在魏澜面前争风吃醋?

    命比醋重要多了,阿秀最怕魏澜父子,不怕那些女人。

    可是不嫁魏澜,她的名声已经坏了,阿秀还能嫁谁?就算她愿意出家当姑子,爹娘留在京城也会继续被人嘲笑,难道她要爹娘兄弟放弃在京城的面馆,灰溜溜再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吗?

    阿秀舍不得。

    停下手,阿秀抬眉,看着爹爹脚上的黑布鞋道:“爹,我嫁。”

    李氏、刘福、刘贵都笑了!

    刘孝山吐口烟,视野里是女儿没有丝毫喜悦羞涩的样子。

    他想说点什么,转眼瞥见妻儿的高兴劲儿,顿时又说不出口了。

    显国公府。

    太夫人、国公爷魏松严也在与魏澜商议这门婚事。

    太夫人叹息:“观山,你不必委屈自己,当初订婚的是老二,现在老二祸害了阿秀的名声,合该他娶阿秀。”

    魏松严瞪眼次子魏沉,厉声道:“你们祖母说得对,一人做事一人当。”

    魏沉低着头。

    魏澜笑得不甚在意,道:“祖母,父亲,我玩世不恭,娶谁都一样,话都说出去了,就不要再为难二弟吧。”

    提到魏澜的私生子魏明珠,魏松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容道:“你若送他出府,谁家贵女会不愿嫁你?”

    堂堂世子,未婚先多了个私生子本就难看了,儿子居然还给那生母不知是谁的混球起名叫明珠,各种纵容溺爱,这种情况下,但凡要脸的名门,都不会看上儿子。

    魏松严越想越气,长子什么都好,前途也好,唯独婚事上叫他烦恼。

    “明珠是我的儿子,我若生而不养,岂不更令人不齿?”魏澜淡淡道。

    眼看父子俩又要为魏明珠吵起来,太夫人揉揉额头,起身道:“罢了罢了,此事就依观山的意思办吧,要怪就怪老爷子糊涂,你们都别吵了。”

    魏松严孝顺母亲,闻言立即追上来,一边扶住太夫人一边自责:“都怪儿子教子无方,累母亲费心了。”

    太夫人哼了声。

    娘俩并肩离去,客堂里静了下来。

    确定祖母、父亲走远了,魏沉才神色复杂地看向兄长:“大哥,你当真要娶那女人?”

    魏澜斜他一眼:“那是你未过门的大嫂,你给我放尊重些。”

    魏沉皱眉:“可……”

    魏澜无心听他废话,漫不经心地走了。

    三日后,魏澜如约托了媒人去刘家提亲。

    敲锣打鼓,此事惊动了整个京城。

    魏家此举给足了刘家面子,刘孝山夫妻笑着应了下来,街坊邻里得知阿秀不但要嫁进国公府,而且嫁的更好了,竟然要去做显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对刘家越发地殷勤起来,只有先前悔婚的林秀才愁云满雾,很是担心阿秀高嫁了会报复他。

    宫里,年轻的帝王惠文帝听说此事,笑着召魏澜来御花园陪他垂钓。

    魏澜八岁起便给九岁的惠文帝当伴读,当时的惠文帝还只是三皇子,两人共有长达十年的同窗之谊。后来三皇子继位称帝,魏澜一跃成为惠文帝身边最受倚重的红人,可以说,魏澜与惠文帝既是君臣,又是知己。

    “老爷子定下的娃娃亲,朕记得明明是你们家老二,怎么变成你了?”

    蓝天白云,湖面无风,惠文帝放下钓竿,戏谑地问旁边的魏澜。

    魏澜道:“强扭的瓜不甜。”

    惠文帝:“难道你娶她是心甘情愿?”

    魏澜唇角上扬,道:“二弟有心上人,我没有,娶谁都一样,也算心甘情愿了。”

    一身蓝色锦袍的国公府世子,侧脸俊美出尘,如朗月当空,无人能出其右。

    惠文帝莫名想到了深受魏澜宠爱的私生子魏明珠,继而想到了魏明珠那位神秘的生母。据惠文帝对魏澜的了解,魏澜少时并不喜女色,十六岁后去了一次战场,不知为何开了窍,回府后便陆续收了四位美婢,后来,魏澜更是直接将一个一岁多的男娃带回府,认了私生子。

    照魏澜对魏明珠的宠爱,那位生母在魏澜心里的分量肯定更重。

    可惜魏澜只肯告诉他魏明珠的生母已经死了,其他的再不肯多说一字。

    惠文帝虽为帝王,却不能强迫臣子兼好友倾吐私密。

    “准备何时成亲?”

    “八月二十一。”

    惠文帝扬眉:“这么快?”只剩三个多月了。

    魏澜笑:“臣年纪不小,该有个嫡子了。”

    ……

    阿秀的嫁妆早在她及笄后就开始准备了,备齐了七七八八,现在要嫁给魏澜,刘家也拿不出更贵重的嫁妆足以匹配魏家。刘孝山并不想打肿脸充胖子,继续按照原来的嫁妆单子准备,大大小小的物件加在一起,统共凑了三十二抬。

    对于小门小户的人家来说,三十二抬嫁妆已经很体面了。

    这三个月,阿秀只做了一件事,绣嫁衣。

    从九岁到十六岁,阿秀一直养在深闺,跟着女先生学读书写字,学礼节女红,学京城官话,学算账管家,甚至还学了两年音律,可惜她没有器乐上的天分,各种乐器换着尝试,竟无一样可学,最后女先生就放弃了。

    去年阿秀及笄后女先生才离开刘家,临走之前,女先生温柔地鼓励阿秀,说她现在的才学,当个寻常的官夫人绰绰有余,只要阿秀有勇气,便能够游刃有余地接人待物。

    阿秀分不清女先生的认可是真是假,得知她不用嫁魏沉的时候,阿秀很是松了口气,因为她不想去过那种每日将规矩记在心上的生活。哪想到短短四个月,阿秀要嫁的男人身份更高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未来她要学的规矩更多?

    脑袋里各种事情,唯有绣嫁衣的时候,阿秀才能静下心来。

    嫁衣繁琐,绣好了,大婚之期也到了。

    魏家送了聘礼来,一百多抬的聘礼,将刘家小院摆的满满当当。

    怕晚上来贼偷聘礼,刘孝山让两个儿子轮流守夜。

    阿秀透过闺房的窗户往外看,只觉得那满院子聘礼像是压在了她心上。

    丫鬟杜鹃可高兴了,羡慕地对阿秀道:“小姐命真好,瞧世子爷准备的聘礼,他肯定是见您貌美,喜欢上您了。”

    阿秀苦笑。

    杜鹃是她九岁那年爹爹给她买的小丫鬟,穷苦人家出身,比阿秀见过的世面还少。阿秀长得确实不错,小家碧玉的美,放在乡下或许还能当一句方圆十里内的第一美人,但放在京城这贵女、美人、才女扎堆的地方,阿秀的姿色便没那么出挑了。

    她想,魏沉都看不上她,魏澜又怎会喜欢她?

    魏澜愿意娶她,是因为他是个好哥哥,不忍断送亲弟弟与宋姑娘的好姻缘。

    好哥哥?

    阿秀情不自禁看向院子里替她看守聘礼的大哥刘福、弟弟刘贵。

    哥哥弟弟待她也很好,看重亲情的魏澜,除了风流,其他品行或许也不会太坏?

    又过了几日,魏家来催妆,刘家将阿秀的嫁妆包括魏家的聘礼送去了魏家,阿秀的丫鬟杜鹃也先一步过去替她铺床了。

    催妆过后便是大喜的日子。

    这日傍晚,刘孝山、李氏夫妻俩一起来了女儿的闺房。

    阿秀站在二老面前,忍着眼泪不往下掉。

    刘孝山取出一支匣子,打开,里面摆着一根银簪,看着平平无奇,簪尾却暗藏机关,里面藏了二百两银票。

    “阿秀收着,这是爹娘给你的私房钱,国公府那地方,丫鬟也贪财,你不出点银子人家都不给你办事。这些你先用着,将来缺钱了再回家跟爹要。”刘孝山将匣子塞到女儿手里,豪爽道:“阿秀别跟爹客气,咱们家在京城的家业都是靠你得来的,只要爹手里有钱,你要多少爹给你多少。”

    他的手心全是茧子,阿秀就想起了小时候站在灶膛前看爹爹给她做面的情形。

    她泪如泉涌,跪到爹爹面前哭了起来。

    刘孝山眼睛也红了,但西北的糙男人会做不会说,他拍拍女儿肩膀,起身走了,旁的事情,媳妇会教女儿。

    李氏要教女儿的,是如何伺候丈夫。

    她拿出一本小册子,要女儿看。

    阿秀只看一眼就羞红了一张玉兰花似的脸,扭着头说什么都不愿再瞧。

    李氏无奈,转念一想,世子爷私生子都有了,能不会办事?

    洞房什么的,其实新郎新娘有一个懂,事情就好办了。

    “行,你不看就不看吧,明晚世子爷说什么你听什么好了。”抱住即将出嫁的女儿,李氏无限不舍。

    阿秀偷瞄床头的小册子,想的却是,明晚魏澜就要那样对她了吗?

    好像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