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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时间过得格外难熬。因为莱恩这个意外的闯入者,让叶珏自始至终都感觉到他野兽般的眼神让自己浑身不自在。哪怕许诺的位子隔开了他们,她依旧可以感觉得到。
求助般地望向许诺,却也知道他无能为力。在苏暖的东西送来之前,还不能和这个男人彻底撕破脸。
“公爵大人,听说,你曾经是雷克斯家族的大秘密之一呢。”莱恩突然开口说。
许诺一愣,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自然地把自己的过去拿到桌面上来说明话。随即又皱紧了眉头,不快地说:“我想,这样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我们吃饭的时候说。身为贵族,伯爵应该明白食不言的道理吧。”
“当然。我和血统就带有贵族历史的公爵大人不同,原本是个粗俗的平民。可是,我听说公爵大人不也是在平民的生存环境下慢慢爬上来的么?”语气里满是戏谑地提起雷克斯家族的禁忌,一面想要撼动许诺,一面也是在告诉叶珏和许诺,他有足够的能力知道所有一切。
这是……在威胁他们。
“那又怎么样?”叶珏说,“至少,他的血液是属于雷克斯家的。而你的呢?萨斯伯爵?”
“我,凭借的是自己的实力。和那些坐吃山空的贵族不同。”莱恩的语气已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向叶珏的眼神中有了更深厚的兴趣。
这只小野猫,似乎是自己低估了呢。
“所以正如你刚刚所说,我是慢慢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可是,我有这样的血液,所以顺便才得到了雷克斯家族的公爵席位罢了。怎么样坐上来的并不重要。只要你最终有了权力,便可以制造出你要的过去。”许诺冷冷地说,周身被肃杀的冰寒所包围着。
“这么说来,公爵大人是承认了?”莱恩笑着说,“你承认,你NOIR,是黑暗里出生的私生子。你承认,你为了爬到今天的位置不惜一切代价。你还承认……你的血统在你看来其实是高贵无比的是吗!杂种!”
“你闭嘴!”叶珏猛然站起,走到莱恩面前狠狠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这样指责他。而你,更没有这个资格!”
“小野猫,不错呢。”莱恩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出言不逊有什么不妥之处,依旧轻浮地笑着。眼神专注地打量着叶珏的身材,一副满意的样子。
“就刚刚那两个字,就足以让我有理由让你离开这间宅邸。”许诺走到叶珏身边搂住她,声音里是冷静到极致的怒气,“而且,冠上一个侮辱英国公爵的罪名。我想。摩纳哥这样的小国家,还没有这个胆量和英国作对的吧。”
“你不要忘了,我们是说法语的贵族,和你们这些后来的说着低俗英语的贵族不一样!”莱恩冷哼道。
“是这样么?”苏暖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三人都愣了一下。
回头下意识地看向餐厅的门口,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和原本的冷冰冰不同,他此刻还在喘着气,却难以抑制地散发着和许诺类似的怒气。
对莱恩的怒气。
苏暖开口便是流利的法语,且不说懂得法语的许诺和莱恩,叶珏却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法语和英语发音的截然不同和它更加悠久的历史,让它被称作是世界上最优雅的语言的同时也难住了很多人。叶珏听不懂,只能乖乖地依偎在许诺身边让这几个男人来处理,眼前的问题。
因为她感觉到了,苏暖的敌人,是和他们一样的。而她自己满肚子的疑问虽然没有解决,却还是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
“你是谁?”莱恩不以为然地哼哼道,“法语是不错,在法国待过吧?不过,一介平民也没有资格这么跟我说话!”说着就要走上前去动手。
“我是平民,可是不代表我只能代表平民的声音。”苏暖平淡地说,“我不过是个传话筒。而传话的内容,我想你们几位都会想要知道的。”
在莱恩突然停下的重拳面前镇静地拿出了厚厚的一叠信件。那些都是他联系的贵族邮寄过来的邀请函和祝福信。署名都是写的,雷克斯公爵及夫人。铁板钉钉地,用这样的方式宣扬了自己的主权。便是许诺最后的一步棋。
“这是什么!”莱恩结果信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了许诺的小算盘,阴狠地回头看着相依的两个人,眼神里是满溢的狠绝。
“我倒是没有想到,一个摩纳哥的伯爵,会不认识他们所使用的法语。”许诺耸肩,衣服无奈地样子说,“当然,更不知道这些信件是拿来干什么的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麻烦苏总念一下了。”
“乐意效劳,公爵大人。”苏暖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礼,随手抽出其中的一张邀请函念道,“尊敬的雷克斯公爵及公爵夫人叶女士,我在此诚挚地邀请你们参加近期将在我的度假城堡举行的小型餐会。您作为英国的公爵大人,会是到场的最高贵族嘉宾。同行的公爵夫人当然也一样……”
苏暖还没有念完,就被莱恩猛然夺过了他手上的纸张,认真地看着……似乎这样就能发现这些信件都是伪造的证据。
许诺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心里却是知道,这样的压力,已经让这个莱恩不得不妥协了。
苏暖能够带来这么多的邀请函倒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苏暖虽然在法国多年,可是凭借他平民的身份要去建立这些网络是多么麻烦的事情,他也猜得到。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大的数量和……质量。因为刚刚那一眼,他看到了熟悉而陌生的红色信封。那是法国的一位拥有英法双重国籍的伯爵大人家里特有的。
“如果有疑问的话,随时欢迎这位……嗯,摩纳哥的伯爵先生联系法国的贵族先生们。虽然,我得提醒你,他们的脾气都不如这位雷克斯公爵好。”
苏暖的嘴巴毒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摩纳哥作为世界第二小的国家,几乎是依附着法国生存的。就算可以不把英国放在眼里,都是因为仰仗着法国……
莱恩虽然在黑道摸爬滚打了多年,自命不凡惯了,还是明白自己的极限的。说白了,他可以在黑暗的世界里称王称霸,可是一旦抬到光线下来正视,他的身份,其实还是有诸多限制。虽然接受这样的爵位大部分是为了漂白自己,可是那种腐蚀般的难以褪去的流气也好心底的黑暗也好,都不是能够轻易洗去的。
此刻,他原本戏谑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而眼前的三个人,虽然表情各异,却都没有了一丝慌张和动容。他们很沉静,很肯定,他会就此放弃。
“切!”莱恩突然扔下手中已经被他揉的有些乱七八糟的邀请函,依旧没有放下嘴角笑容中的那抹讽刺之意。
“你们以为,这样就把我扳倒了?!让我对这个女人死心,很容易。可是惹火了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的。”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扳倒。”许诺用法语说,“我要的,不过是你远离我的妻子。不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会爱着她。和你无关,和她的过去无关。但是,如果你打算一定要和我雷克斯家族硬碰硬到底,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就算不要这样的爵位,我也会守住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忌,不可以被随便触碰的禁忌。叶珏,是他许诺生命里的不能承受之轻。不能妥协的绝对。
“怎么,连同这个男人也站在你这边?”莱恩不死心地看着苏暖,总算是想起了他是谁。调查叶珏的时候有提到的,苏暖。虽然是平民,能够找来这么多贵族的发函,必然也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哪怕不足以和许诺抗衡,牵制一下也是好的。
“我要的,不过是她一生平安。”苏暖淡淡地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没有可能。我不会蠢到把她交给一个会毁了她的人手上。”
“哈哈!”莱恩突然夸张地大笑起来,啪啪两下拍了拍手,几个黑奴恭敬地推门而入,整齐地站在他身后,“不错!真是太超出我的意外了!这个腐烂掉的世界,竟然还有这样傻的人!你们真的知道,这个女人当年的样子吗!”
黑奴恭敬地递给他一叠照片。叶珏脸色微变,血色渐渐退去。早就猜到了,他一定有不少的底片。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两败俱伤……
“你说,公爵夫人的艳照,值多少钱呢?”莱恩扬起那些照片,笑得得意。
她肮脏的过去,都被这个男人死死捏在手里不肯放开。
叶珏感觉到原本的力气渐渐被抽空,说不出话来。那个刚刚还站在这个男人面前理直气壮地说着话的自己,在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恐惧的保护壳里。
苏暖并没有看到过之前的照片,自然是不知道莱恩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有些无措地看向许诺。而公爵大人,只是平静地搂着叶珏,语气中是和平时一样的宠溺:“别担心。相信我。”温柔得让她无法拒绝。
“好。”叶珏说。
“怎么,公爵大人做好准备,把我的小野猫还给我了么?”莱恩笑得猖獗,旁若无人地将手中的照片一张张甩了出来,“对了,你,还没有见到过这些照片吧?听说以前她喜欢过你?眼光倒还可以,不过身份低了点呢。或许,平民和平民来说是不错的组合。不过,没有想到她以前是这幅模样吧?”
苏暖心里是好奇,却在看到叶珏惨白的脸色之后也知道是她心底的刺,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这是她的伤痛,他就尽力避开吧。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他不想她那么难过。
“不敢看么?”莱恩无所谓地大声笑着,“你不是以前甩了她吗!怎么,现在看到有个公爵要她就以为她是了不得的人了?我告诉你,她啊,被我买下来的时候,就是个婊子!”
许诺在苏暖出口之前,突然沉静地吐出了一个字:“D。”
叶珏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接下来看到的模糊影像。
餐厅内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许诺,感受到她熟悉的体温才微微放松。原本窗外已经是夜色,关了灯之后就只有一点点路灯的光芒透过厚重的窗帘窜进来,叶珏下意识地看望模糊地前方,只觉得有无数的黑影飞速地移动着。她看不到莱恩,更看不到他身后的那些黑奴,只觉得眼花缭乱之中,听到了陌生而熟悉的惊呼声和金属摩擦的响声。明明看不清楚,却在心里涌上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没事的。”许诺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而温柔地安慰着她,手掌缓慢而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哄着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扶着她,慢慢走到门边,然后松开她:“回房间等我。一会就好。”
“可是……”叶珏欲言又止地通过微弱的光芒努力想要看清楚许诺的表情,可是却只是模糊一片。
“我爱你,阿珏。”冰冷的唇在她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然后推开餐厅的门大力地将她推了出去。
餐厅之外,还是正常的光亮……让刚刚从黑暗中出来的叶珏一阵眩晕。她回头想要看看餐厅内的情况,却只看到许诺的背影,她那么熟悉地,却又让她心底猛然一颤的背影。她看到了,黑色。
NOIR。
无边的,吞没般的黑色,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暗。在那样的世界里生活过的她,能够敏锐地感觉到那一丝气息。
黑心公爵许诺。听上去是个戏称,却是因为这样的雷克斯公爵真的存在。七年来,一直都存在,只是,她不曾见过这样的他,她被保护得好好的。
甚至连“黑心”二字,都是她在听到最初外界所称的“黑公爵”之后微微不满才玩笑般地说许诺是个黑心的人。于是对方只是淡淡一笑说这个名字比较顺耳。
带了一丝玩笑的意味,少了一份原本的沉重。如今,却要为了她,直接把这样的自己暴露在叶珏面前。许诺他,也在害怕。所以才要她离开餐厅,离开那个现在充满杀戮的地点。
“夫人……”苏珊的声音换回了叶珏已经呆望着餐厅大门许久的眼光。
“公爵大人吩咐要您先会房间等他。”
“不用了,我在茶室等他。”叶珏指了指餐厅斜对面的茶室说,“帮我泡一壶,伯爵茶,要爱尔兰甜酒的。”
“是。”苏珊没有再说什么,恭敬地鞠躬退下。
如果叶珏要留在茶室,就按她的要求做。是公爵大人的要求。
她跟在许诺的身边不短,但是却是几乎一直负责照顾叶珏,所以在苏珊心里,叶珏一直才是她真的主人。只是,她确信的是,这世上最不会伤害叶珏的人就是许诺。
苏珊麻利地泡好茶端进茶室,看到叶珏苍白的脸慢慢恢复血色,才放心地松了口气。意外地,叶珏似乎承受能力很强呢。她自然是不知道,眼前的叶珏是有过怎么样的经历才能够做到这样的波澜不惊。
“夫人,要把甜酒加进去么?”
“嗯,加吧。”叶珏说,“一直看他这么喝,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
棕色的甜酒混入差不多颜色的红茶之中很快便小时不变,叶珏接过苏珊端上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比平时她习惯的红茶要甜上许多的味道让叶珏不自觉地皱眉。
“要换掉么?”苏珊立刻问。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没事的。”叶珏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大口,甜味散去之后是浓郁的酒香。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她是在喝着什么很苦的药,绝对猜不到是过甜的红茶。
苏珊虽然很担心却还是离开了茶室,她知道叶珏在等许诺,也知道,这一晚的事情,或许会把现在为止他们的生活彻底改变。
天堂或是地狱,他们却谁都说不清楚。一步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命运的夜晚。
“大人,希望你的决定,是对的。”喃喃地说着,苏珊望了一眼紧闭的餐厅大门,终于还是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叶珏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餐厅大门,心里越发笃定的猜想让她浑身发凉。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她的想法是真的,那么她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也说不定。
窗外是浓重的夜色,餐厅内是无边的黑暗,自己却是坐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捧着温热的红茶喝着。这样的反差,却似乎又那么自然。
“NOIR,如果是真的……你就会永远失去我了。”叶珏咽下一大口已经被浓郁的酒香掩盖了的红茶,不知道是被突如其然的酒精刺激到了还是自己心底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触发点,泪水突然就这样奔涌而出。
这些年,她似乎都没有再这样恐慌地哭过了。所有事情都养成了计划好的习惯。那个设计师J计划好一切掌控好一切。哪怕变化打乱了计划,她也总是有备用计划。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她没有任何后备计划。
她能够看到自己应该走向的结局,却不愿意接受。理智和感情的交锋,第一次出现了僵持的状况。人一旦开始在乎另一个人,整个世界观或许都会改变。叶珏也不例外。
她对许诺的在乎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无法放下的是她的感情,无法割舍的却又是她的理智。这种时候,她却只能祈祷着,不是她以为的那个结果。只要不是那个结果,怎么样都好……
“喀嚓”的响声突兀地响起,在原本一篇安静的宅邸里显得格外清脆。叶珏手中的茶杯也被她颤抖的双手突然摔下,发出更加清脆的,瓷器破裂的声响。
可是她听不到。此刻她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双眼上。看的方向指示餐厅的门,那个发出声响的地方。
然后门被缓缓推开,叶珏陌生的嗓音指挥着什么人一个个整齐地走了出来……和叶珏猜想的一身黑衣不同,这些人穿着深蓝色的制服,显然是贵族家的骑卫队……或者说,是雷克斯家的骑卫队。和中国古时候王公贵族的影卫不同,他们似乎对这样张扬地展现自己的身份不以为然甚至引以为自豪。
他们每一个人,都扛着一个比自己的体型大上一倍,皮肤截然相反颜色的黑奴。
叶珏以为会看到的血没有出现。她的距离也不足以看清楚这些黑奴到底是死是活,但是她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人。焦急地继续看着,直到二十个骑兵都纷纷走了出来之后,接在后面的苏暖。
他似乎也是经历了一番撕斗,原本穿得好好的衣服被抓得乱七八糟,要不是脸上有明显被揍过的淤青叶珏大概会以为他是被女人抓过了。和那些骑兵不同的是,他扶着一个显然还在走路的人……莱恩。
看到那个男人步伐蹒跚的样子叶珏几乎惊呼起来。不是惊讶,而是喜悦。不是因为他活着而喜悦,而是因为,许诺没有闹出人命而喜悦。
“我有帮忙的。”苏暖突然看向叶珏的方向,勉强地扯起自己受伤的嘴角扬起一个苦笑,“虽然,代价惨重。”
莱恩高大的身子压在已经收拾的苏暖身上,让他的步伐艰难无比。骑兵队的队长终于走了出来,和苏暖一起搀扶着莱恩往大门走去。叶珏认出了这个人,是许诺的谋士之一,总是对自己冷冰冰的军人,雷姆斯。
虽然是白人,但是却是典型的军人身材,每次都让叶珏很有压迫感的眼神也好从来都不笑的神情也好都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似乎刚刚听到的指挥声,也是来自他。和苏暖走了两步之后他突然停下,回头对还呆坐着的叶珏冷冷地说:“公爵大人会需要你的。进去吧。”
叶珏回过神来,匆匆忙忙起身想要走过去,也不顾地上一堆刚刚破碎的茶杯的瓷片,还好穿着拖鞋没有被刺伤,却是跌跌撞撞地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步地走进了餐厅。
苏暖看着这样的叶珏,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落寞。
“这样的女人,不值得。”雷姆斯皱眉,“你是不错的人。那一拳,打得漂亮。”
“如果她知道把公爵大人打伤的人是我而不是这个男人,会更恨我吧。”苏暖说。
“那不是正合了你的意么?”雷姆斯了然地说,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把这些受伤的人抗出宅邸,扔上了一辆货车。
“是啊。”没有了莱恩的压迫,苏暖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的苦涩却没有消散,“如果她不恨我,大概就会把我忘了吧。”
望向突然亮起灯的餐厅,苏暖很快扭过了头不再看。冲着雷姆斯挥挥手,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停在宅邸门口的轿车。
背影是从未有过的寂寥和萧索。
“上校,为什么你一直那么讨厌夫人呢?”一个骑兵好奇地大胆问雷姆斯,似乎所有人都听闻了他对叶珏的反感。
“那是因为,她会让公爵大人脆弱。”雷姆斯说完却突然摇摇头,“或者说,那个时候不在乎公爵大人的她,会让他脆弱。可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呢喃般地最后一句话被突然的风吹散,骑兵队员们只看到他们不苟言笑的队长眼神温柔地望着餐厅的方向,便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刚刚的情况,已经足以向他们证明,叶珏是会让许诺强大的存在。绝对不是懦弱或是不堪一击。
至少他们看到了那个发狂般的许诺,在苏暖一句“你做什么决定之前,都要想好叶珏她会怎么样。”之后便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这个女人,让他失态,也让他更加强大。
“NOIR?”叶珏走进漆黑的餐厅,按照记忆摸摸索索才找到灯的开关,却没有敢一下打开。明明敞开的大门已经有光亮泄漏进来,却还是没有看到许诺,他似乎是在餐厅的最里面,完全找不到这丝窜进来的灯光的地方。
“我……开灯了。”小心翼翼地推开灯的开关,一瞬间陡然的光亮让叶珏也有些不适应。可是她不过眨了眨眼睛,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忍着酸胀的眼睛往餐厅里面看去。
餐桌上乱七八糟的状况几乎已经是预料之中。她小心地跨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食物和器皿的残骸,往最里面的那副巨大的油画下蜷成一团的许诺走去。
他埋着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不愿意被人看到。衣服和苏暖的状况一样被扯得乱七八糟,露出来的一小节手臂上倒还没有什么伤痕,却看不到脸上有没有受伤。
叶珏犹豫着往他慢慢走去。直到停到了他的面前。
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做。她想要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可是又有一丝害怕他会推开自己。她想说的东西太多却在看到这个男人这个样子的刹那变得哽咽得难以说出口。
叶珏最终只是走到了他的身侧,和他并肩坐了下来。
下意识地抬头看着那副巨型的油画《救赎》,那是许诺某次去捷克办理公务的时候带回来的画作。似乎并不是什么名家的作品,叶珏在互联网上搜索过也没有发现这幅作品。过于抽象,让她看不懂,却有能感觉到这个题目的由来。大片大片的深红色,血一般的狰狞感,被利爪的图样印在画作上。然后是这片深红色之后的暖橙色的底色,仿佛血腥背后陡然出现的阳光一般。洗涤一身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