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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端坐在梳妆台前,已经半个时辰。
喜秋很担忧,“姑娘有心事?”
宋安然盯着镜子中的自己,面容有些稚气未脱,眼神却格外锐利。不是十三四岁小姑娘该有的眼神,倒像是看破世情,历经红尘沧桑的人。
宋安然抿唇一笑,镜子中的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安然抬起手,指着镜子中的自己,呵呵冷笑两声。
宋安然这番反应,将喜秋喜春她们彻底吓坏了。
“姑娘,你可别吓唬奴婢啊!奴婢真的经不起你这么吓。”
宋安然无声一笑,问道:“白一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姑娘派白一出门做什么?姑娘这两天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情也不和奴婢们说一声。难道奴婢们就不值得姑娘信任,一点忙也帮不上吗?”喜春顺嘴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宋安然猛地站起来,将喜春喜秋都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做什么?要是奴婢说错了话,姑娘你尽管责罚奴婢,就是罚奴婢的赏银,奴婢也愿意。求姑娘千万别生闷气,那样子对身体不好。”
宋安然苦笑一声,“喜春,你说的对,事到如今有些事情的确不该瞒着你们。”
顿了顿,宋安然又继续说道:“今天,老爷会呈上一本题本。题本里的内容实在有些大逆不道。老爷和我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你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我将白一派出去,就是让白一打听宫里面的消息。或许老爷已经进宫,或许老爷已经被下了诏狱。无论如何,先要弄清楚老爷的处境,本姑娘才好采取下一步动作。”
喜春和喜秋两个人都已经吓傻了,“姑娘不会是骗我们吧。”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让长安去书院接安平安杰。也让张管家收拾东西,必要的时候,大家轻车从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京城。”
“那姑娘你呢?你会带着我们离开京城吗?”
宋安然拿起首饰盒里面的一根簪子把玩,摇摇头,“我当然要留下来。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下诏狱,却什么都不做。”
说完,宋安然将簪子狠狠的插在桌面上,“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或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喜秋来到宋安然身边,将簪子拔起来,放回首饰盒里。然后问道:“姑娘,老爷真的会被下诏狱吗?”
“有可能。总之,我要做最坏的打算。而且你们得明白,如果老爷被下了诏狱,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许多危机等着我们。”
“无论如何,奴婢都要守在姑娘身边。姑娘要救老爷,身边不能没有使唤的人。”
宋安然闭目咬牙,“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什么非得去做,为什么要这么蠢。”
宋安然这是在骂宋子期犯蠢吧。喜春和喜秋两人侧目,纷纷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宋安然冷冷一笑,“我去书房坐一会。无论是白一还是洗墨那边有了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奴婢遵命。姑娘也该放宽心,或许事情没有姑娘预想得那么严重。”
宋安然笑笑,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她从来不敢带丝毫的侥幸,更不敢对那帮不是人的玩意抱有丝毫天真幻想。一切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宋安然刚在小书房里坐下,张管家就来找宋安然。
“启禀姑娘,按照姑娘的吩咐,小的将所有能动用的银钱都集中在一起。目前已经有十二万两。如果姑娘认为还不够的话,小的可以让外地的管事将银子解到京城。还有置业坊里面的一些物件,也可以变卖凑钱。”
宋安然说道:“置业坊那边的财物暂时不用动。你可以先让外地的管事将银子解到京城。还有,和我们宋家有来往的文官勋贵,你替我列一张名单出来。和老爷关系比较好的,重点划出来。必要的时候,我需要这份名单。”
“小的遵命。姑娘还有别的吩咐吗?”
宋安然沉住气,平静地说道:“管好我们宋家的仆妇小厮。等老爷的消息传回来,如果是坏消息,我需要你稳住场面。我不希望我在外面奔波的时候,发生后院起火的事情。还有,必要的时候,派几个粗壮婆子将白姨娘夏姨娘分别看管起来。不准她们二人和侯府任何人接触。”
“那三姑娘和大少爷,也要派人看守起来吗?”
“对。必要的时候,全都看守起来。我不准任何人和侯府的人私下往来。更不准有人散步消极消息。要是侯府派人来试探我们宋家,你全挡回去。挡不回去,就给我打回去。总之,在老爷的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们宋家的后院不能出任何问题。”
宋安然杀气腾腾,一副杀伐决断的模样,将张管事给彻底镇住了。
张管事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做安排。希望老爷能够平安无事。”
“但愿吧。”
宋安然咬牙切齿,再一次愤恨于宋子期的自找死路,愚蠢。明明那么精明厉害的人,偏偏要走上这样一条绝路,就为了身前身后名。
宋安然是个实际的人,在她看来,在生死大事面前,任何虚名都是狗屁。生存永远都应该排在第一位。
可是宋子期骨子里有着文人的清高劲,在他们这类人看来,生死是小事,名节才是大事。
真是气死人了。
宋安然忍不住捶打桌面。结果桌子没事,她的手倒是痛死了。
宋安然甩甩手掌,书房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
宋安然赶紧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喜春。
宋安然急切问道:“怎么回事?难道白一回来了?”
“姑娘别急,白一还没回来。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他们都在花厅里等着,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要叫他们回来。奴婢就来问一声姑娘,要不要去见他们?”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我去见他们。他们是家中男子,宋家的未来都在他们身上。这件事情我得让他们两人有个准备。”
宋安然来到花厅。
宋安平正无聊得发紧,一见宋安然就叫了起来,“二姐姐将我们接回来做什么?这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吧。”
“坐下,我有话和你们两个人说。”宋安然在主位上坐下,挥挥手,让喜春安排人在房门口守着。
宋安杰见宋安然脸色阴沉,有些担心地问道:“二姐姐,是不是家里出了事?”
宋安平一听家里可能出事,也跟着安静下来。
宋安然轻轻说道:“今日父亲会在早朝的时候呈上一本题本,题本内容事关修缮宫殿,以及太子。父亲的态度是反对花国库银子修缮宫殿,同时还会指责陛下对太子太过严苛,在朝臣面前严厉斥责太子,会让太子殿下在朝臣面前失去威严。你们都在读书,听到这里,应该已经能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宋安平顿时如坐针毡,身体扭动,表情僵硬,“我不明白二姐姐的意思。”
宋安杰也眼巴巴的望着宋安然,小脸惨白。
宋安然笑了笑,“意思就是,如果老天爷开眼,我们运气好,有可能只是虚惊一场。如果老天爷不开眼,或者陛下大怒的话,父亲就会被下诏狱,我们宋家也将大祸临头。”
“这个,这怎么可能。二姐姐是在开玩笑吧。”宋安平慌慌张张的。
宋安然板着脸,“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这种事情能拿来开玩笑吗?”
宋安平傻愣住,不敢置信的望着宋安然,频频摇头,“不可能。父亲才坐上左副都御使的位置,怎么可能主动招惹陛下,引来杀身之祸。父亲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二姐姐,你的消息到底从哪里来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安杰捏紧了拳头,小脸绷得僵硬,“二姐姐,父亲真的会被下诏狱吗?那我们该怎么办?”
宋安然看着两个弟弟,叹了一口气,“安平,你说的没错,父亲的确不是个冲动的人。只可惜,这一次不同往次。父亲是身在官场,身不由己。这一次有人需要父亲回报之前的升官,需要父亲的投名状。
如果父亲运气好,扛过了这次磨难,父亲的前程不止是三品左副都御使,二品的左都御史,部堂大佬,内阁阁臣也能做得。如果过不了这个坎,父亲危矣,我们宋家危矣。所以我将你们叫了回来,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帮助父亲扛过这次灾难。”
“我们怎么帮?我们都是小孩子,我们怎么可能帮父亲扛过这次灾难?”宋安平惶惶不可终日,脸色苍白,冷汗冒出,手脚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总之,宋安平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想到宋子期可能被下诏狱,宋家彻底完蛋,他就恨不得昏过去。
宋安然很失望,“宋安平,你是宋家的长子。你已经不小了,你应该承担起该负担的责任。”
“凭什么让我承担责任。父亲有难的时候,就知道我是长子,让我来出头卖命。父亲没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长子,让我姨娘来管家?”宋安平将一腔由恐惧带来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在宋安然身上。
宋安然冷哼一声,满脸冷笑,双手怀抱双臂,“光想着享受,捡现成的,却不肯付出哪怕一点点,不敢承担一点点责任。就你这样,你凭什么让我重视你的想法?”
“既然不重视我的想法,那就别叫我回来啊。我在书院好好读着书,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将我们接回来。然后告诉我们,父亲要倒霉了,我们宋家要倒霉了,还让我承担起做长子的责任。宋安然,这天下没这么便宜的好事。”宋安平激动得大叫起来。
“好,好得很。你的态度我已经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一句话都不准说。”宋安然也怒了,直接拍着桌子。
然后宋安然又盯着宋安杰,语气冰冷地问道:“安杰,你是不是和安平想得一样,父亲有难,你年纪还小,所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
“当然不是。父亲有难,我做儿子的岂能坐视不理。二姐姐想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年龄虽然小,可是该懂的道理我都懂。二姐姐吩咐我的事情,我一定能完成。”
宋安然欣慰的点点头,“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安杰,我会给你一批人手使唤。一旦父亲被下诏狱,你就替我将荔香院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也不准任何人和侯府的人接触。记住,是任何人。别管他是不是宋家的长子,还是宋家的姨娘,谁敢不听号令,直接给我打回去。只要不打死,一切随意。”
“宋安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安平猛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冷笑一声,“从此刻起,宋安平,你不准跨出荔香院一步。你敢走出去,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你没资格管我。”
“我是你二姐,我管着宋家内务。在父亲出事的时候,宋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得听我一人的号令。谁敢不从,我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宋安然拿起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
然后她盯着宋安平,“谁敢反对我,就如这个茶杯。总之,任何人我都不会姑息。”
宋安平气得想要仰天咆哮,想要疯狂的嘶吼,想要杀了宋安然。
就在宋安平即将爆发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喜春从外面走进来,“启禀姑娘,白一回来了。”
宋安然急切地站起来,“快让她来见我。”
宋安平和宋安杰都知道关键时刻到到了,都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白一走进厅房,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白一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回禀姑娘,半个时辰之前,陛下下令锦衣卫将老爷关进诏狱,同时被关入诏狱的还有三名御史。”
宋安平猛地大叫起来,“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做了一出戏来骗我。”
事到如今,宋安平依旧不能接受宋子期被下诏狱的事实。
宋安然没有理会宋安平,而是问白一,“陛下只是下令将老爷关进诏狱,没有夺掉老爷的官职吗?”
白一摇头,“没有。目前老爷依旧是左副都御使。”
宋安杰和宋安平都一脸不解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平最是着急,率先问道:“二姐姐,陛下没有夺掉父亲的官职,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宋安然冷笑一声,“恰恰相反,事情比我预料的更严重。你们自己想想,现任左副都御使被关进诏狱,和前任左副都御使被关进诏狱,这两个身份相比较,哪个更具震慑力?自然是现任更具震慑力。没了官职,就只是两榜进士。
天下进士何其多,区区一个进士被关进诏狱,有什么了不起。相反,堂堂左副都御使,朝堂正三品高官被关进诏狱,这意义可大不相同。只能说,陛下真的是恶了父亲,所以想要折辱父亲,打断父亲的脊梁骨,让父亲后悔反对他。”
宋安平被吓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宋家真的完了吗?”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宋安然,都希望从宋安然这里听到一点点好消息。
宋安谈叹了一声,“目前看来,宋家离完蛋已经不远了。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喜春,你去将白姨娘,夏姨娘,宋安乐,宋安芸都叫来。她们也是家中的一份子,这件事情她们应该知道。”
白姨娘四很快来到厅堂。四人脸上都显得很惶恐,有种被吓傻的感觉。很显然她们已经知道宋子期被关进诏狱的事情。
宋安然见人到齐了,于是开口说道:“老爷被关进诏狱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过程我就不多说了。昨晚,我和老爷做过一次深谈,老爷早已经预料到今日可能发生的一切。所以也早就做出了安排。现在有两个方案供你们选择。
第一,你们可以选择回汉阳祖籍避祸,我会派人沿途保护你们,照顾你们,确保你们能平安回到汉阳。
第二,你们可以选择和我一起留在京城,留在侯府。我会设法营救父亲。总之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老爷,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爷人头落地,宋家被抄家灭族。”
白姨娘听到人头落地,抄家灭族几个字,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夏姨娘也没好多少。
至于宋安乐和宋安芸,已经彻底被吓傻,根本说不出话来。
宋安平如丧考妣,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至于宋安杰,小脸煞白煞白的,腿脚都在哆嗦。不过他却是他们当中唯一还能思考的人,“二姐姐真的能将父亲救出来吗?”
“我不能保证。我只能尽我所有的能力。”宋安然郑重地说道。
白姨娘突然回过神来,“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找侯府出面帮忙。”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宋安然大声呵斥。
白姨娘一脸茫然无措。
宋安然板着脸,看着所有人,“如果你们决定回汉阳祖籍,现在就开始收拾行李。城门关闭之前,必须离开京城。如果选择留在京城,留在侯府,从此刻开始,任何人不得踏出荔香院一步。任何人不得同侯府的人来往接触。不要指望侯府会帮忙。此事涉及太子,侯府的立场你们多少都应该听说过,所以侯府为什么不会帮忙,就不需要我来解释。你们决定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回汉阳祖籍?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真正去过汉阳,根本不知道宋家祖籍具体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模样,也不确定回到了汉阳祖籍后就真的能够平安无事。
至于留在侯府,这当然好啊。虽然风险很大,却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宋子期的消息,甚至可以从宋安然身上得到一点点希望。
是的,此时此刻,宋安然就是宋家人的主心骨,是所有人的希望所在。
夏姨娘率先开口,“婢妾和安芸留在侯府,一切都听二姑娘的安排。我们绝不会踏出荔香院一步,也不会同侯府的人来往接触。”
宋安然看着白姨娘,问道:“你的决定是什么?”
白姨娘张口就说道:“留在侯府。婢妾也会听从二姑娘的安排,绝不会给二姑娘添乱。只求二姑娘一定一定要救出老爷。”
宋安然又看向宋安平。
宋安平一脸胆怯,恐惧,仿佛死亡已经来临,“我,我想回汉阳祖籍。”
“安平?”白姨娘大惊失色,“你父亲被关押在诏狱,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我,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宋安平强撑着一口气。
白姨娘却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你给我闭嘴。就算是死,也有姨娘陪着你一起死。而且你应该相信二姑娘,二姑娘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救出老爷。”
白姨娘又眼巴巴地望着宋安然,“二姑娘,你一定可以救出老爷吧。”
宋安然点点头,“我会努力。”
此刻,宋安然对白姨娘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既然安平想回汉阳,那我现在就命人送安平出京城。”
“不,不需要。安平和我们一起留在侯府。”白姨娘赶紧拒绝。
同时紧紧地捂住宋安平的嘴巴,不准他说话。还用眼神警告他,再敢提回汉阳祖籍的事情,就对他不客气。
宋安然笑了笑,没再理会白姨娘母子。她又朝宋安杰看去。
宋安杰捏紧小拳头,“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宋安乐则有些茫然地说道:“我都听二妹妹的。二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好!”宋安然高声说道,“既然大家都选择留在京城,留在侯府。那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走出荔香院。如果侯府有人来散布谣言,你们也不要轻信。每天,我会带回关于父亲的最新消息。现在,大家各回各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二姑娘要出门吗?”白姨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安然点点头,“我需要去一趟锦衣卫,找找关系,托人照顾诏狱里的父亲。还需要走一走父亲的同窗好友,官场同僚,希望能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天黑之前我会回来。到时候我会让喜春将消息通报给你们。现在,大家就先散了吧。”
“好,我们现在就散去,不耽误二姑娘的时间。”白姨娘领头,拉着宋安平出了厅堂。
宋安然叫住宋安乐,“大姐姐,你先等等,我还有话和你说。”
宋安乐依旧一脸忙然,“二妹妹有什么吩咐?”
宋安然犹豫了片刻,才说道:“父亲出事,韩家有可能会退婚。我希望大姐姐能做好心理准备。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只能被迫接受。”
宋安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没气了一样。
她捂住心口,表情很难受,“我……韩家真的会退亲?”
宋安然点点头,“很有可能。当然,如果父亲这一次能够化险为夷,这门婚事还是能够保住的。”
“父亲真的能化险为夷吗?二妹妹,求你对我说实话。”
宋安然表情瞬间显得极为痛苦,狰狞,转眼她又平静下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允许最坏的情况发生。拼尽全力,我也要试一试。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宋安乐几乎绝望。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二妹妹不用担心我,就算韩家真的退亲,也没关系。反正,如果父亲真的救不回来,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嫁出去。”
宋安然见宋安乐脸上一片死灰,很担心她会想不开寻短见。于是宋安然说道:“大姐姐,我希望你帮我盯着白姨娘母子二人。我担心他们会坏事。尤其是宋安平。我不希望我在外面奔波的时候,我们宋家内院起火。”
宋安乐愣了愣神,然后点头答应下来,“好的。我会盯着白姨娘母子。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多谢大姐姐。”
宋安然亲自将宋安乐送出大厅。她拉着宋安杰的手,问道:“安杰,你身为宋家的嫡子,在宋安平无能的情况下,你必须承担起这副重担,你准备好了吗?”
宋安杰郑重地点头应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二姐姐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宋安然摸摸宋安杰的头,“我要你看好我们的家,看好宋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我会让冯三帮你。如果谁敢违背我的命令,私下里同侯府的人来往,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宋安杰握紧了小拳头,“二姐姐之前说过,有人不听话,就直接动手打?”
宋安然笑了笑,“对,直接动手打吧。反正不听命令的人都不值得同情。只要没将人打死就行了。”
“姐姐放心。有冯三帮我,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好,绝不会给二姐姐添乱。那二姐姐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安然望着外面,嘴角一翘,笑了笑,“我得先去一趟锦衣卫。”
“真要去锦衣卫?”宋安杰小脸煞白。
宋安然捏捏他的脸颊,“怕了吗?”
宋安杰赶忙摇头,“我不怕。”
宋安然满意地笑了笑,“父亲被关进诏狱,需要我们送去棉被衣服。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再送一点干粮进去。另外还要请人帮忙照看父亲,暂时拖着锦衣卫,不要让人对父亲用刑。”
宋安杰顿时捂住了嘴,“锦衣卫会对父亲用刑?”
“你以为关进诏狱是做什么,请客吃饭吗?诏狱为什么那么可怕,就是因为被关进里面的人,十有八九都死在了里面。而且死之前都会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
宋安然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在说宋子期,倒像是在说陌生人。
宋安杰牙齿哆嗦着,“那,那父亲该怎么办。”
宋安然冷笑一声,“大把银子砸下去,总得冒个水花。能拖个两三天也是好的。希望两三天之内,事情能有所转机。”
“二姐姐一个人能行吗?锦衣卫那么可怕。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听人说他生吃人肉。”
“胡说八道什么。他要是真敢生吃人肉,陛下早就将他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宋安然轻声一笑,神情显得很平静。
她揉揉宋安杰的头,“好了,不要担心我。我这人惜命,父亲都还没有救出来,我又怎么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那,那我送姐姐出门。”
“不用!”宋安然很坚决地拒绝。
白一走进来,对宋安然说道:“姑娘,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们走吧。”宋安然披上披风,跨出大厅门槛,朝荔香院院门外走去。
在二门上了马车,出侯府大门的时候,侯府的门房没有阻拦。
白一悄声告诉宋安然,“老侯爷这会还在五军都督府,几位舅老爷做得都是闲差,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所以侯府的人现在还不知道老爷被下诏狱的消息。”
宋安然点点头,“天黑之前,老爷被下诏狱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侯府。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只会更加困难。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宋安然的目光,从白一喜春喜秋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几个丫鬟齐齐点头,“姑娘放心,我们都做好了准备。”
锦衣卫位于皇城以北,周围阴森森,路上连个行人都看不见。离锦衣卫最近的建筑,都在一条街以外。
宋安然做男装打扮,端坐在马车里。她先让长安去接触锦衣卫。今日她要见的人是李镇抚使,就是追着刘素素不放的那位。这也是宋安然在锦衣卫唯一认识的人。
两刻钟后,长安从锦衣卫大门内匆匆走出来。
他来到马车跟前,对宋安然说道:“小的花了五百两银子,总算见到了李镇抚使大人。李镇抚使大人答应见姑娘一面,不过要姑娘亲自去锦衣卫见他。”
宋安然点点头,“长安,这段时间你不要心疼银子。只要能将老爷救出来,别说区区五百两,就是五万两,五十万两,我也舍得。”
“小的明白。小的就是担心一会李镇抚使狮子大开口,收了银子又不办事。”
宋安然轻声一笑,“我让你查关于李镇抚使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吧。你确定他最宠爱的就是薛姓外室?”
“正是。”长安肯定地说道。
“很好。等见完了李镇抚使,我们就去见这位薛姓外室。”
喜春好奇的问道,“姑娘是想让那位薛姓外室吹枕头风?”
宋安然笑了笑,“枕头风很有用,有着你们意想不到的作用。”
宋安然下了马车,整整衣领,带着长安,白一,一脸平静的朝锦衣卫大门走去。
锦衣卫里面破破烂烂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一有心想问为什么,不等宋安然回答,长安就先悄声告诉他:“国库银子不充裕,连宫里面的宫殿都没钱修缮,自然也拿不出钱来给锦衣卫修缮衙门。而且文官对锦衣卫深恶痛绝,就算有钱也不会给锦衣卫。”
原来如此!
看看那被虫子蛀得快要垮塌的墙柱子,再看看缺了瓦片的房顶,还有从石板缝里面长出来的杂草,以及掉漆的门板,墙体,缺了窗户纸的窗户。除了还算干净外,这锦衣卫的衙门就跟破面一样。
锦衣卫大佬们就在这样的地方办公,可想而知诏狱又该是如何的恐怖阴森。诏狱的坏境一定会差到让人绝望吧。
一想到宋子期正被关在令人绝望的诏狱里,宋安然心头就发急。她要快一点,争取早点将宋子期营救出来。
一个小旗将宋安然三人迎入一间四面漏风的签押房。
“宋姑娘稍等,镇抚使大人一会就来。”
宋安然矜持地点点头,长安赶紧送上装了银两的荷包。
小旗笑了笑,似乎对荷包很满意。然后也没有上一杯茶,就离开了签押房。
签押房四面漏风,屋里也没有火盆之类取暖的东西,所以坐在屋里,感觉比屋外面还冷。
白一悄声问宋安然,“姑娘受得住吗?要不要奴婢将披风带进来。”
宋安然摇头,“不用。这点冷本姑娘还受得住。”
“哈哈,宋姑娘就是与众不同。早知道宋姑娘胆量过人,没想到宋姑娘还能独闯锦衣卫。够胆子。”李镇抚使哈哈大笑的走进来。
宋安然起身,行礼,“见过李镇抚使大人。”
李镇抚使围着宋安然转了一圈,呵呵冷笑两声,“宋姑娘有没有打算过,和本官老实说说,那天在相国寺刘素素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又交给你什么东西?”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刘素素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也没有见过刘素素。”
“听说宋姑娘给刘素素收尸。事到如今,宋姑娘还不说实话,就不怕本官收拾宋大人?要知道,现在宋姑娘可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左副都御使的女儿,而是阶下囚的女儿。我让宋大人死,宋大人就绝对活不了。”
宋安然猛地抬起头,表情似笑非笑,“李大人确定在陛下没下令之前,你敢弄死我父亲?就不怕被上峰丢出去顶罪,最后被扒皮抽筋,死无葬身之地。”
“你这死丫头,到了如今境地,还敢威胁本官。”李镇抚使大人大怒。
宋安然轻声一笑,“大人误会了。我今日来找大人,是为了合作,而非结仇。”
说完,宋安然直接拿出一万两通宝钱庄的银票,放在桌面上。
李镇抚使大人一看到这么多银票,就忍不住吞咽了两下。
接着他又冷笑,“想拿银子来收买本官,妄想!本官岂是没骨气的人。”
宋安然嘲讽一笑,接着又丢出一万两银票,“这些钱能让李大人和我好好说话吗?”
李镇抚使很为难,这些钱该不该要。
宋安然知道李镇抚使已经松动,更知道他是怕承担责任。于是宋安然说道:“我想给父亲送一些衣物棉被进去,顺便再送一点干粮。”
“干粮不行,衣服棉被本官可以替你送进去。”说完,李镇抚使就抓起桌面上的两万两银票,赶紧塞进怀里。还四下张望,生怕有同僚看见。
宋安然继续说道:“我希望李大人能保住我父亲,不要让人对我父亲动刑。”
“不可能。就连指挥使大人都不敢肯定能保住某个人,我一个镇抚使,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李镇抚使连连摇头。
宋安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那就请李大人保证,五天之内不要让人对我父亲动刑。我会用这五天尽力营救我父亲。或许五天后,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五天不行,最多两天。”李镇抚使连连摇头。
宋安然咬牙,“三天?不能再少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只是一个镇抚使,能保证这两天不对宋大人动刑,已经是极限。本官和宋大人之间还有点香火情,本官也希望宋大人能够平安无事。将来有机会,本官还指望靠宋大人照拂。
但是本官人微言轻,能有两天,那都是靠银子靠关系才能办到。再多的就不行了。而且要是被指挥使大人发现我私下里照顾宋大人,指挥使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
宋安然咬牙,“好吧,两天就两天,希望李大人能够说到做到。”
宋安然将一大包东西交给李镇抚使大人,“这里面全是衣物和棉被,请李大人过目。”
李镇抚使大人不敢马虎大意,拆开包袱查看,果然只是衣服和棉被,并没有吃的东西放在里面。
他将包袱随便裹起来,说道:“行,一会我就将这些东西交给宋大人。”
“多谢李大人。”宋安然深深鞠躬,给李镇抚使大人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