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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不放心宋安乐,担心宋安乐受到伤害。
蒋沐文就突然说道:“表妹如果担心四弟发狂,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会亲自看着他。如果我忙不过来,我也会派人看着他。我保证不会让他乱来。”
宋安然福了福身,“多谢大表哥。大表哥能够看着蒋沐绍一时,却看不了他一世。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大家坐下来,面对面的解决。”
宋安乐却摇头说道:“二妹妹别操心了。他不会坐下来面对面的解决。他……要面子,他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责骂。”
宋安然紧蹙眉头,“可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拖着吧。拖一段时间,他自己消了气,想通了,一切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宋安乐面目平静地说道。
宋安然想问问宋安乐到底怎么打算的,听宋安乐这个口气,似乎有些不妙。
只是这里人多嘴杂的,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宋安然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我听大表哥还有大姐姐的。”
接着宋安然又对蒋莲儿道歉,“莲儿姐姐,今日都是我的缘故,好好的日子闹出这么一场风波出来。我给莲儿姐姐赔不是。”
蒋莲儿连忙摆手,说道:“安然妹妹太客气了。我也没想到四哥会突然发疯,我都吓坏了。四哥对四嫂太凶了点。说起四嫂,全府的人都知道四嫂对四哥是掏心掏肺的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四哥。却没想到为了两个丫鬟,四哥竟然这样对待四嫂,太让人伤心了。”
宋安然暗叹一声,心请有些沉重。今儿是她鲁莽了,也是她错估了蒋沐绍的反应。
宋安然原本的想法,一是替宋安乐打发两个妖娆丫鬟,免得丫鬟蹬鼻子上脸,以为宋安乐好欺负。真当宋家人是死人吗?
二是也想趁机点醒宋安乐。这样的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万万不能纵容。从一开始,就要采取狠辣手段,杀一杀歪风邪气。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哪想到蒋沐绍会不顾脸面的跑出来,又是威胁又是嘲讽。但凡有点脾气的人都受不了蒋沐绍的态度。
不过宋安乐能豁出一切同蒋沐绍吵起来,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谁都知道,宋安乐为了蒋沐绍,已经将自己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今日一反常态,宋安乐站了起来,同蒋沐绍针锋相对,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不过宋安然还是担心宋安乐的状态,担心宋安乐会想不开,钻入牛角尖。
这么一场大风波,不可能无声无息就平息下去。
方氏直接去见老夫人古氏,当面说道:“老夫人,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宋安然做得太过分了,她一个上门做客的客人,有什么资格发卖我们侯府的丫鬟?还害的四郎同他媳妇吵架。宋安然就是个搅家精。老夫人,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将宋安然叫来,让她当面赔礼道歉。”
老夫人古氏瞥了眼方氏,然后就开始沉默。
方氏见了,暗自冷哼一声。老夫人古氏总说宋安然有多好,有多能干。一直遗憾蒋沐元没有娶到宋安然。如今方氏倒是要庆幸蒋沐元和宋安然之间没有夫妻缘分。
宋安然到侯府来做客,都敢插手侯府的内务,将侯府的丫鬟发卖。真要让宋安然嫁入侯府,那侯府岂不是成了宋安然的一言堂,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哪里还有她方氏说话的余地。
方氏心头庆幸之余,又在幸灾乐祸。
宋安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她倒是要看看老夫人古氏怎么善后。以后老夫人古氏还有什么脸面说宋安然能干,有本事。
哼,宋安然再能干,那也是个祸害。幸好宋安然没来祸害他们侯府。
就在此时,门外有丫鬟禀报,说宋安然求见。
方氏冷哼一声,宋安然倒是挺有胆的嘛,还敢露面。
老夫人古氏双目一睁,就对丫鬟说道:“去将少夫人请进来。”
“奴婢遵命。”
宋安然被请到松鹤堂大厅,先给老夫人古氏请安见礼,然后又给方氏请安见礼。
方氏率先冲宋安然发难,“安然,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莲儿添妆的日子吗?今日宾客上门,来来往往,你却在侯府闹事,你是成心想让我们侯府难看吗?”
宋安然挑眉,“大舅母的话,我不明白。”
“你还敢装傻。安乐身边的两个丫鬟是不是你做主发卖的?你又不是侯府的主子,你有什么资格发卖她们?”方氏怒气冲冲地说道。
宋安然面色平静的说道:“大舅母说的是翠如和翠萍两个丫鬟吧,这两个丫鬟偷盗主子的珠宝首饰,大姐姐没胆子处置她们,我就替大姐姐代劳了。这件事情,我不觉着自己有错。”
宋安然有认真反省过,认为自己今日做事思虑不周,没将蒋沐绍的反应考虑进去,才会造成后续的一些列事情。为此,宋安然对宋安乐感到很抱歉。但是这份抱歉,不包括方氏。
面对方氏,宋安然很坦然。她对方氏没什么话可说。
方氏怒斥,“你胡说八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些首饰都是安乐赏赐给两个丫鬟的。宋安然,你别想混淆视听。”
宋安然冷冷一笑,“赏赐?价值百两的首饰,大舅母会赏赐给你的丫鬟吗?还是说在大舅母眼里,大姐姐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我不知道赏赐这话是谁说出去的,反正事实绝对不是赏赐。那两个丫鬟偷盗主子财物,死有余辜。我没当场打杀她们,只是命人发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你,你简直就是乱来。明明就是赏赐。”方氏怒吼一声。
宋安然挑眉,面色冷漠地问道:“谁能证明那些首饰是大姐姐赏赐给两个丫鬟的?”
“当然是安乐。当时那么多人都听到安乐亲口说,她将首饰赏赐给两个丫鬟,叫你们别多管闲事。结果你宋安然偏要多管闲事。”
却不料,宋安然听到这里,竟然会发出一声长叹。宋安然幽幽说道:“大舅母对大姐姐的脾气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大姐姐最要面子,就算受了丫鬟的欺辱,为了面子她在人前肯定会说些好听的话来粉饰太平。大姐姐说赏赐,并非真的赏赐。不过是遮掩脸面的一种说法而已。”
方氏怒极,宋安然简直就是胡搅蛮缠的典型。事实都已经很清楚了,宋安然竟然还能狡辩。
方氏指着宋安然,大怒说道:“你胡说。你别以为给两个丫鬟栽赃偷盗的罪名,就能掩盖你的错误。你在我们侯府乱来,这就是错。”
宋安然冷冷一笑,“大舅母这是认定我做错了。那我和大舅母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你这是心虚。你做错了事情,就该道歉。”方氏言辞强硬,气势凌人,一种抓住宋安然把柄的得意。
宋安然暗自冷哼一声,没再搭理方氏。
宋安然对老夫人古氏说道:“外祖母,你最了解我。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件事情。我之所以发卖那两个丫鬟,的确是因为那两个丫鬟偷盗了大姐姐的首饰。
此事很多人都能作证。还有,那两个丫鬟还背着大姐姐,偷偷爬上了蒋沐绍的床。她们身为奴婢,却比大姐姐这个主子还要嚣张。这样的丫鬟,不将她们发卖,还有天理吗?”
方氏大叫起来:“老夫人,宋安然分明是颠倒黑白。”
老夫人古氏抬手,制止两人的争吵。老夫人古氏直接说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安乐最清楚。来人,去将安乐叫来,老身要亲自问她话。”
下人领命而去。
很快宋安乐被请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宋安芸,庄清梦,方媛以及蒋莲儿。
没有一句废话,老夫人古氏直接问道:“安乐,安然发卖你的两个丫鬟,究竟因为什么?安然是不是越俎代庖,是不是强行插手你的事情?对此,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宋安乐脸色很白,没有血色。似乎遭受了很大打击。
她先是朝宋安然看去,然后一副懦弱的模样说道:“老夫人,孙媳妇不敢说。”
方氏当即叫起来,“我说什么,分明就是宋安然仗着国公府少夫人的身份欺负安乐。安乐,你快告诉大家,宋安然究竟是怎么欺负你的。你说出来,我和老夫人会替你做主。”
宋安然面色平静。
老夫人古氏则微蹙眉头。
老夫人古氏对宋安乐说道:“安乐,你有任何委屈,尽管说出来。老身一定会替你做主。”
宋安乐一副怯生生地模样,不知是谁刺激了她,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宋安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一边说着说:“老夫人,那些丫鬟,她们……老夫人你一定要替孙媳妇做主啊。”
“那些丫鬟做了什么?”老夫人古氏语气严厉地问道。
宋安乐捂着嘴,抽泣道:“那些丫鬟仗着有表哥撑腰,根本没将孙媳妇放在眼里。她们不仅明抢孙媳妇的首饰,还背着孙媳妇偷偷爬上了表哥的床。
孙媳妇一直忍着她们,还要带她们出来见世面。孙媳妇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今儿多亏了二妹妹替我出头,将那两个丫鬟给发卖了。如若不然,将来孙媳妇只怕尸骨无存。”
宋安乐哭得极其伤心,几乎是到了绝望的边缘。
只是宋安乐说出的话,却刺激了不少人。知道内情的蒋莲儿同宋安芸,全都张大了嘴,一副见识少别骗我的表情。不过这两人都很默契,没有拆穿宋安乐的谎话。
同时,宋安芸心里头还挺佩服宋安乐。没想到宋安乐演起戏来竟然如此逼真,连她都以为那些话是真的。
至于庄清梦同方媛,两人没看到宋安然发卖丫鬟的大戏,自然不清楚内情。自然而然的认为宋安乐真的被丫鬟欺负了。
方媛十分气愤,没想到侯府也有奴大气住的现象。以免自己步入宋安乐的后尘,方媛决定一会回去后,就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清理一遍。凡是想攀高枝,想要爬蒋沐元床的丫鬟,统统赶出去,谁的面子也不给。
庄清梦倒是没那么多感慨,她觉着宋安乐可怜的同时,心里头又有点疑惑。以前听到的传闻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不过庄清梦相信宋安乐应该没有说谎,肯定是那些丫鬟在外散布不利于宋安乐的流言蜚语。
在场最生气的人莫过于方氏。
方氏都快气死了。她拍着桌子站起来,“安乐,是不是宋安然威胁你,你才这么说?你放心,这里有我替你做主。你将实情说出来,大家绝不会放过欺负你的人。”
宋安乐有些害怕地看着方氏,弱弱地说道:“母亲,我没说谎,也没被人威胁。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两个丫鬟的确偷了我的首饰。今天她们戴的耳环,就是我的陪嫁。”
“那耳环不是你赏赐她们的吗?”方氏问道。
宋安乐缓缓摇头,说道:“不是的。那两对耳环全是我的陪嫁首饰,每一对都价值上百两。我如果要赏赐丫鬟,最多赏赐价值几两银子的首饰,断断不可能赏赐丫鬟这么贵重的首饰。
呜呜……她们仗着表哥撑腰,不仅明抢我的首饰,还出言不逊。呜呜……老夫人,你一定要替孙媳妇做主啊。”
宋安乐哭得极为伤心。
此刻的宋安乐,是拿出了全盛时期的战斗力,就是为了彻底解决那两个丫鬟。同时也是为了在蒋沐绍面前占据主动。被老夫人认可的事情,蒋沐绍就算不满,也只能憋着鼻子认了。蒋沐绍想替两个丫鬟翻案,那是妄想。
老夫人古氏听完宋安乐的诉说,长叹一声。她对宋安乐说道:“你啊你,亏你还是少奶奶,竟然被两个丫鬟辖制,你说说你平日里是有多懦弱,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今日要不是有安然提你出头,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被那两个丫鬟辖制?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再不改的话,说不定将来就会发生宠妾灭妻的事情。
等到那时候,要是老身还活着,自然要替你做主。可万一老身不在了,你怎么办?你总不能事事都指望你娘家人帮你出头。”
宋安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老夫人教训的对,孙媳妇以前太糊涂了。”
老夫人古氏表情松缓,说道:“现在醒悟过来,还不算完。”
方氏听着这番话,心里头都快气死了。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方氏立即出声说道:“老夫人,你真的相信安乐的说辞吗?儿媳妇早就打听清楚了,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分明是宋安然……”
“你给我闭嘴!”
老夫人古氏厉声呵斥方氏,“事情不是这样的又是什么样的?你别忘了,莲儿明日就要出嫁了,你真想继续闹下去?再说了,不就是两个一心想要攀高枝的丫鬟,发卖就发卖了。老身早就想将府里的一些老人给清理出去。这些人仗着家生子的体面,越来越混账。”
老夫人古氏这番话,分明是在敲打方氏。言下之意,就算方氏说的是真的,宋安然真的是个祸害,老夫人古氏也不打算追究。
宋安乐聪明的给了一个完美的说法,老夫人古氏就顺水推舟的将这件事情的性质给定下来了。如此一来,事情的性质不再是宋安然越俎代庖,制造祸端。变成了宋安然仗义相助宋安乐,解决奴大欺主的两个丫鬟。
方氏心里头怒很不服气,她恶狠狠瞪了眼宋安乐,扶不上墙的烂泥。接着又恶狠狠地瞪了眼宋安然,搅家精。一来就搞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是方氏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明日是蒋莲儿大婚的日子,还需要宋安然到文家撑场子。她这个时候不依不饶的,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客人看侯府的笑话,进而进一步得罪宋安然。
方氏忍啊忍,终于将这口气给忍了下去。
形式比人强,方氏不忍也不行。
见方氏知趣的没说话,老夫人古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老夫人古氏笑着对宋安然说道:“安然啊,你本是客人,却要麻烦你替安乐出头。哎,安乐这孩子就是太内秀。丫鬟的事情,她如果肯告诉老身,老身自然会替她做主。”
宋安然躬了躬身,“多谢外祖母不同我计较。今日也是我太着急了,事先都没请示外祖母,就擅作主张将丫鬟给发卖了。无论如何,我都有错。外祖母,你罚我吧。”
老夫人古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只要老身在一日,你就可以将侯府当做自己的家。”
宋安然闻言,心下感动。
方氏暗自撇撇嘴,老夫人古氏就是偏心。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一心一意的替宋安然打算。哼,她就没有看出宋安然有什么好的。臭毛病倒是一堆。
宋安然发卖侯府丫鬟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至于宋安乐和蒋沐绍争吵的事情,则需要他们夫妻两人自己去解决。但是很显然,蒋沐绍正在气头上,没可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同宋安乐解决问题。
宋安乐同样没心思同蒋沐绍沟通,她现在都不想见到蒋沐绍。
两口子的事情暂时搁置。只是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
宋安然担心,某一天宋安乐和蒋沐绍同时爆发起来,那他们的婚姻还有可能继续走下去吗?
……
宋安然回到国公府,心情还有点郁闷。
等颜宓从衙门回来后,宋安然将侯府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颜宓。
宋安然就问颜宓,“大郎,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做错了?”颜宓反问宋安然。
宋安然说道:“如果我不插手,不发卖那两个丫鬟,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大姐姐也不会同蒋沐绍争吵起来。”
颜宓郑重说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不发卖那两个丫鬟,蒋沐绍就不会冲动,大姐就会对蒋沐绍一直抱着希望。
为了这点希望,大姐会继续人忍让,继续退缩,而蒋沐绍则会得寸进尺,蚕食大姐最后的一点自尊和自我意识。当大姐失去了最后的自尊,你可曾想过那是什么后果?
大姐会将蒋沐绍当做自己的天,她会彻底失去对是非黑白的判断,彻底失去自己的主见和做人的底线。届时,蒋沐绍说太阳是方的,她也会坚信不疑。
蒋沐绍想要女人,她会满足他。蒋沐绍想要钱,她同样会满足。一日复一日,终有一天,她会死在蒋沐绍的贪欲里。而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大姐没有福气。
今日因为两个丫鬟,蒋沐绍露出了真面目,在冲动之下说出了心里话。就因为这番真心话,大姐才会清醒过来,不再忍让不再退缩,不再让蒋沐绍予取予求。从这一点来说,你做的很对。”
宋安然想了想,缓缓摇头:“你这是在安慰我。想要揭穿蒋沐绍的真面目,有很多种办法、不是非要在今天。”
“那你会特意去揭露蒋沐绍的真面目吗?”颜宓反问。
宋安然思考了一下,自嘲一笑,“你说的对,是我钻了牛角尖。我早就打定了主意,不会干涉大姐姐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费心去揭露蒋沐绍的真面目。
今儿也是赶巧了,才会出手解决那两个碍眼的丫鬟。本来只是一件小事,结果蒋沐绍跳出来同大姐姐争吵,小事转眼就变成了大事。
不过从结果来看,也算好事。我只是担心,如此一来,大姐姐同蒋沐绍还能继续过下去吗?
大姐姐本不是性情刚硬的人,要是她和蒋沐绍过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万一走了极端该如何是好?
如果她和蒋沐绍还能继续过下去,两个人早就撕破脸了,平常的日子又该怎么相处?将来分家出去度过,蒋沐绍做了家主,大姐姐的处境会变得多艰难?”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你担心的太多。事情远远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宋安然低头,自嘲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两人要么和离,要么相敬如冰。如果换做安芸妹妹,无论哪种处境,我都不担心她。可是大姐姐……我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人是会变得。大姐不会永远那么懦弱贤惠。你要是真不放心,就让人多看着点侯府那边。如果有事情发生,你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宋安然点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担心,纯粹就是白担心。已经发生的事情,担心也没有用。”
宋安然想通透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
十月十二号,蒋莲儿大婚。宋安然没去侯府,而是带着蒋菀儿一起去文家,给蒋莲儿撑场子。
到了文家,宋安然总算见到了那位传奇的姨娘扶正的东昌侯夫人。
在宋安然的想象中,这位姨娘扶正的东昌侯夫人肯定是为天香国色。可是真见了面,宋安然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坐在宋安然前面的东昌侯夫人,算年纪应该有五十好几了。不过看起来像是四十几岁的人。圆盘脸,微胖,肤色比较白皙,显得很富态。五官普通,并没有让人惊艳的地方。怎么看,都是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女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面貌不出众的女人,被东昌侯宠爱了整整四十年。东昌侯为了她,宠妾灭妻,落下骂名,依旧痴心不改。东昌侯为了她,排除万难,和亲人反目,终于将她扶正。东昌侯为了她,执意要将侯爵传给庶出转嫡出的长子。东昌侯为了她,得罪了很多很多人。如今这个女人老了,容颜不在,青春不在,东昌侯爱她的心依旧不改。
不得不说,这位姨娘扶正的东昌侯夫人创造了一个奇迹。她以婢女的身份,打败了出身豪门的原配夫人。她的儿子也即将打败原配所出的儿子。
这样的成功,没人能够完美复制。因为这份成功,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宋安然不动声色地打量东昌侯夫人。这样一位貌不惊人的女人,想要得到东昌侯的宠爱,并且让这份宠爱持续了整整四十年,肯定有过人之处。是性格?手段?学识?才情?
可是据宋安然了解到的消息,这位东昌侯夫人没有读过书,只认识几个字。日常言行举止很是粗鄙,一看就知道出身不高,没接受过正规教育。这也是豪门夫人们不乐意同她来往的一个原因。
这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可取之处的女人,从婢女成为超品侯夫人,啧啧,宋安然只能表示佩服。
别管她是怎么成功的,至少她成功了。她成功干掉了原配,成功扶正,以后说不定还会成功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
无数婢女想要复制她的路,可是全都失败了。她就成了传奇,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宋安然很想会会她,评估一下她的手段和能力。
可是东昌侯夫人看起来真的是一副没心机的模样,总是乐呵呵的。偶尔会干咳两声,当着宾客的面吐一把痰在痰盂里,让人恶心倒胃。
不少上门做客的夫人太太,都受不了东昌侯这粗鄙恶心的模样,纷纷起身去花厅说话。懒得在东昌侯夫人面前应酬。
宋安然没有走,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昌侯夫人。宋安然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位东昌侯夫人不是没心机,而是心机太深沉。宋安然还想说这位夫人的手段很厉害。看似粗鄙,却着实有效。
一个从低位爬上高位的女人,最怕别人说她出身差,没教养。通常情况下,她们在人前都会尽量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就像别的侯夫人一样。
可是这位东昌侯夫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大家都说她出身低,为人粗鄙。那她就表现出粗鄙的一面。时日一长,大家一提起她,就只会记起她粗鄙的一面。至于其他方面,则完全忽略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东昌侯夫人想要在人前耍点手段,算计个把人,事后估计也不会有人猜到她头上。因为大家都认为她是个粗鄙无脑的人。一个粗鄙的人,自然不配拥有深沉的手段。
不得了,这是非常出色的掩饰。
可见这个女人能够成功,真的有她的可取之处。光是这份十年如一日的粗鄙和不要脸,就能秒杀全天下九成的人。
宋安然猜都能猜到,东昌侯的原配夫人肯定是一位要脸面的人。要脸面的人,遇上不要脸的人,那就是一场台风级别的灾难。
人至贱则天下无敌,这话果然没有说错。
宋安然看得饶有兴趣,东昌侯夫人却微微蹙眉。然后她又恢复笑呵呵的模样,问道:“你是晋国公府的少夫人吧。还是新娘子的表妹。哎呀,瞧我,人老了,记性也差了。来往宾客太多,记不住,少夫人千万见谅。”
“夫人太客气了。”宋安然含笑说道。
东昌侯夫人又说道:“大家都去花厅玩耍了,少夫人怎么不去?”
宋安然抿唇一笑,“花厅那边没什么好玩的,倒是夫人这里更适合我。”
东昌侯夫人面上乐呵呵的,心里头却在沉思。宋安然这话是什么意思?替蒋莲儿试探她?还是想同她打擂台?
东昌侯夫人笑道:“少夫人说话真有趣。我一个粗鄙老太婆,怎么会适合少夫人。少夫人出身高门,来往之人皆是有学识有身份的人。像我这样粗鄙之人,也就痴长几年,可不敢在少夫人面前班门弄斧。”
宋安然含笑说道:“夫人说话真是充满了智慧,让晚辈受益匪浅。”
东昌侯夫人闻言,紧张了一下。不过她还是笑道:“少夫人真会说话。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像我这样出身低贱的人,是永远都比不上少夫人。”
“夫人真是太谦虚了。夫人可知,你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帮样。”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昌侯夫人。
“什么榜样?”东昌侯夫人似乎不太乐意听到这个事。
宋安然抿唇一笑,“夫人不知道,那就算了。晚辈只是想在夫人身边多学学,多看看,还请夫人通融。”
东昌侯夫人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答应少夫人,实在是我还有事情要忙。少夫人还是去花厅休息吧。”
“既然夫人要求,那晚辈就去花厅休息。”
宋安然含笑离开。心里头对这位姨娘扶正的侯夫人又多了一份认识。不仅脸皮厚,还舍得下自尊,拿自己的出身开玩笑。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这简直就是一个厚黑的典范。
蒋清到死都没能在这位姨娘扶正的侯夫人手上讨到好处,只能说蒋清段位不够。比脸厚心黑,没几个人是这位姨娘扶正的侯夫人的对手。
蒋清输得不冤,东昌侯的原配夫人输得也不冤。至于蒋莲儿,宋安然摇摇头,以蒋莲儿的手段在这位侯夫人手下,只怕过不了两招就得败下阵来。
宋安然搜索记忆,文家内,真正能同这位侯夫人过招还不落下风的人,只有已经死去的文袭民。
文袭民死了,蒋清也死了,文家二房的处境越来越颓。这个时候文家二房还能同大房继续斗,全靠姻亲故旧的支持。
毕竟大部分的勋贵世家,都支持嫡子继位。至于那位庶子扶正的文大老爷,勋贵世家都不承认他的嫡子身份。
文大老爷在勋贵世家的眼里,就如同他那个姨娘扶正的生母,全是一个笑话。
可就算是笑话,他们母子二人也牢牢占据着东昌侯府的主导地位。
蒋菀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安然身后,“大嫂,我刚才没看明白。这位侯夫人,给我感觉怪怪的。大嫂同她说了那么多话,是不是看出点什么?”
宋安然轻声一笑:“我不仅看出点什么,还看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等莲儿姐姐到了后,我要和莲儿姐姐好好说说。”
“这么严重?”蒋菀儿有些狐疑。
宋安然挑眉,说道:“情况只会比你想的更加严重。”
宋安然示意蒋菀儿不要多问。两人先去花厅休整。
与此同时,东昌侯夫人也是紧蹙眉头。宋安然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在宋安然的目光下,她产生了一种被迫脱光衣服,裸露在人前的感觉。
这个时候,文大太太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母亲,刚才那个宋安然……”
东昌侯夫人抬手制止儿媳妇的话。她斟酌了一下,对文大太太说道:“今日不要惹事。”
文大太太不乐意,“为什么啊!不趁机下下二房的面子,二房又该翻天了。仗着嫡出的身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简直是岂有此理。
母亲,之前商量好的,要在婚礼上给二房一个下马威。事情都计划好了,人也准备好了,临时又改变主意,别人还以为我们大房怕了二房。”
“你给我闭嘴!”
东昌侯夫人厉声呵斥文大太太,那眼神着实有点吓人。这个时候的东昌侯夫人,哪里还是那个笑呵呵没心机的中年女人。这分明就是一个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眼神阴寒的女人。
文大太太也吓了一跳,都不敢说话了。
东昌侯夫人冷哼一声,说道:“刚才你看见宋安然了吧。你认为宋安然为什么会留下来同老身说话?”
“母亲的意思是,宋安然有意为之?”
“你还不算笨。”
东昌侯夫人紧蹙眉头,“这个宋安然,给老身的感觉很不好。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是那对招子,比活了几十年的人还要厉害。
老身的伪装,只怕已经被她看破了。既然她看破了老身的伪装,又怎么会想不到我们大房会破坏二房的婚宴。
你这个时候冲上去,只会落人把柄。你别忘了,宋安然可是晋国公府少夫人。今日来的宾客,九成九都会给她面子。
如果她振臂高呼,指责我们大房,肯定从者如云。那个场面你能想象吗?到时候,我们东昌侯府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会被所有勋贵世家厌弃。
这对我们争夺爵位极为不利。所以计划必须取消。要对付二房,将来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会。”
“是!”
文大太太弱弱的应下,心里头却不以为然。东昌侯府早就几十年前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罪魁祸首就是这位侯夫人。言行粗鄙,人人厌弃。她要是真为了东昌侯府的名声着想,好歹也该收敛一点。
哼,说来说去,为东昌侯府名声着想,这都是幌子。取消计划的真正的原因是东昌侯夫人输不起。
归根结底,东昌侯夫人还是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底气不足,不敢同别人光明正大的斗。只会用粗鄙掩饰自己的阴暗一面,背地里耍阴谋诡计。一旦遇到威胁,她就会退缩。确定威胁解除后,她才会重新冒头。
文大太太想得很明白,可是她没胆子反抗东昌侯夫人。
宋安然留意着周围的情况,趁机还见了文家几个姑娘小伙。
文家只有二房的人长得好,都遗传了父母的好相貌。大房的姑娘和小伙子都长得很普通,就像东昌侯夫人一样,相貌平平,没有让人惊艳的地方。不过文家大房的姑娘小伙说话做事,倒是挺高调得,显得很傲气。似乎东昌侯府的爵位,大房已经手到擒来。
宋安然暗自摇头,嘲讽一笑。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敢保证爵位会落到谁手上。唯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东昌侯夫人是大赢家,但是不代表她的儿子,她的孙子也会是大赢家。
吉时到,新娘进门。拜堂,礼成!全程顺利,没有任何人出来捣乱。
宋安然跟着女眷一起来到新房,她要趁机机会同蒋莲儿说说话。让蒋莲儿多个心眼,小心防备东昌侯夫人。
文大太太不足为虑,大房的姑娘媳妇也不足为虑。真正需要人防备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东昌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