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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风暴正在酝酿,朝中也不太平。
两个月内,礼部,兵部,吏部,接连有人被治罪。虽说这些人罪有应得,可是像这样大规模,短时间内治罪这么多人,还是极为少见的。
紧接着,元康帝又安插了一批人进入这些部门。
此事定下,也就意味着元康帝的权柄越来越重。
内阁几位大佬纷纷忧心忡忡。内阁的职责,是替皇帝处理政务。处理政务之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限制皇权,不能让坐在皇位上的人随心所欲。贤明君主不常有,昏君常有。
遇到贤明君主,皇权重一点,大家都能忍。可要是遇上昏君,皇权这么重,朝臣们绝对不能忍。
所以皇权一定要被限制。
杨首辅对宋子期说道:“宋大人,你足智多谋,不如想个办法将目前的局面化解了。”
大家都看着宋子期,指望着宋子期能够力挽狂澜,遏制皇权的扩张。
宋子期垂眼,遮掩住眼中的冷漠。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局面,不能破,也没办法破。”
杨首辅微蹙眉头,这可不像是宋子期会说的话。莫非宋子期是想撂挑子不干,还是说宋子期已经站在了元康帝那边。
杨首辅的眼中有打量,有怀疑,有愁绪。
有人问宋子期,为何这个局面不能破?难不成这个局面是死局吗?
宋子期却不肯多说。宋子期在内阁惜字如金,着实让大家非常不解,越发忧心。
宋子期在内阁以足智多谋著称,如今他都惜字如金,那这次的局面只怕真的是个死局。大家摇头晃脑,心情沉重。皇权越大,也就越发衬托出内阁的无能。
朝局或许真的要变了。
之后,朝中有了不利于宋子期的传言。对此,宋子期早就有了准备。宋子期心知肚明,元康帝看他不顺眼,想要搞事,想要将他罢官赶出内阁。
宋子期暂时没动,他想看看元康帝的后招。
随着传言越演越烈,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同僚看到宋子期,眼神都显得意味深长。
宋子期冷哼一声,一群小人。
接着,有御史在早朝上弹劾宋子期,细数宋子期为官以来十二条罪状。
什么买官卖官,收受贿赂,欺压良民,霸占良田,对上不敬……
一堆有的没的罪名,全都按在宋子期的头上。看样子,不将宋子期搞臭搞死,是不会罢休的。
宋子期轻飘飘地扫了眼弹劾他的御史,只是一个跳梁小丑,做了元康帝手中的刀还不自知。接着,宋子期朝元康帝看去,元康帝眼中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芒,还有嗜血的欲望。
元康帝问宋子期,“宋爱卿,你可有话说!”
宋子期出列,面无表情地说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说。刚才陈御史细数十二条罪状,全是一派胡言,纯属栽赃陷害。
臣的次子今科被点为探花,有人嫉妒,心生恶意,故意用莫须有的罪名的弹劾微臣。比如陈御史和陈御史的儿子。
据臣所知,陈御史的儿子也是今科进士,考前还曾放出话来,探花非他莫属。结果陈御史的儿子没有被点为探花,只是区区二甲三十名。
反倒是臣的次子被点为探花郎。陈御史父子二人对臣的次子记恨在心,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弹劾。陛下,臣要求严惩陈御史。
朝廷给他风闻奏事的权利,不是让他用来狭私报复,以权谋私。像陈御史这样私心过重,人品堪忧的人就不配站在朝堂上。陛下若是姑息养奸,必定会造成人心不古,朝堂混乱。”
“胡说八道,下官何来的私心……”陈御史出离了愤怒,宋子期倒打一耙,实在是可恶。
可是还没等陈御史将话说话,杨首辅就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赞同宋大人的看法。陈御史利用朝堂给他的权利,狭私报复,阴谋污蔑宋大人的名声,这种人品堪忧的人必须严惩。不严惩不足以服众,不严惩不足以杀一儆百,不严惩不足以正朝堂风气,不严惩不足以展示陛下权威。”
杨首辅一连串的排比句,杀伤力堪比原子弹。内阁首辅都表态了,谁还敢替陈御史说话。谁又敢保证陈御史没有私心。再说了,内阁两位大人都说陈御史以权谋私,不是也是,是也是。陈御史这人在这一刻,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他就是个私心过重,人品堪忧,不配站在朝堂的小人。
陈御史啊啊大叫一声,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果断地昏了过去。
元康帝眼中酝酿着一场风波。他朝朝中某人看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满。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战五渣,在宋子期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有,就被宋子期给拍死了。简直是丢人。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事情,结果开局不利。元康帝的心情真是糟透了。偏偏他还不得不照着宋子期的意见,严惩陈御史。
陈御史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出了大殿。
有人心有戚戚焉,心中对宋子期多了一份忌惮。
宋子期若有所觉,一抬头,眼神准确的捕捉到某个人,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宋子期波澜不惊,某人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元康帝被气了个半死,最后早早退朝。他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刘小七用心地伺候在元康帝身边,凡事都替元康帝考虑得周到妥帖。
元康帝很享受刘小七的伺候。感觉刘小七是最会来事的人,也是最懂得揣摩上意的人。
元康帝盯着刘小七,突然问道:“朕记得你以前是跟在刘福身边的。”
刘福?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久远,久远到刘小七都快忘了那个人。想当年,刘福可比如今的刘小七风光多了。
永和帝乾纲独断,刘福是永和帝身边最得用的人,刘福手中的权柄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刘小七在脑海中闪过他和刘福相处的画面,同时躬身说道:“回禀陛下,奴才以前的确是跟在刘公公身边当差。”
“你跟在刘福身边,那一定接触过宋子期这人。你和朕说说,当年宋子期是个什么样的人?”元康帝装似随意地问道。
刘小七却觉着心惊胆战。元康帝为何突然问起宋子期?难不成元康帝在怀疑他?
刘小七将最近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元康帝应该没有怀疑他。
刘小七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定了定神,恭敬地对元康帝说道:“启禀陛下,当年奴才只是一个小内侍。朝堂上的事情一概不知,和宋大人也只照过两面,并不清楚宋大人的事情。刘公公也从不在内侍面前说这方面的事情。”
元康帝敲击着桌面,问道:“你以现在的眼光,你认为宋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小七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在奴才眼里,宋大人颇有才干,是朝廷重臣。”
这是一个很客观,也非常圆滑的回答。
很明显这样的回答不可能让元康帝满意。元康帝眼睛一扫,刘小七瞬间打了个激灵,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元康帝挥挥手,对刘小七说道:“退下吧。不要打扰朕。”
刘小七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思政殿。
元康帝想要收拾宋子期,却又不想让人察觉他的想法。所以元康帝就在朝中找了个人,帮他做这件事情。就像当年,元康帝找宋子期对付许首辅一样。
元康帝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没计划到宋子期的战斗力,以及陈御史竟然是个战五渣。开局不利,
朝臣很多,可是像宋子期这般老谋深算,还愿意为皇帝分忧的人很少。
元康帝揉揉眉心,头痛症好像又犯了。
宋子期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是不会有结果的。
虽然开局第一场战斗,宋子期赢得漂亮,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之后,更多的人开始弹劾宋子期,历数宋子期的罪状。尤其是抓着他在户部任职的那些年的老皇历,翻来覆去的说。
宋子期在户部任职的时候,为了筹措银两,收拢权柄,的确干了不少事情。不过那些事情,都是在元康帝的默许下做的。
如今元康帝过河拆桥,以前默许做的事情,现在都成了罪名。
仕途凶险,群情汹涌。宋子期不动如山。这一场斗争,不会那么快就分出胜负。
宋安然很担心宋子期的处境,想要帮忙,可是宋子期却呵斥宋安然,让宋安然不准插手此事。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有些事情,为父放心让你去做。可是有些事情,为父万万不能让你碰。”
宋安然一脸忧心,“父亲,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朝中御史弹劾父亲,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女儿担心父亲的前程。”
宋子期端坐在书桌前,显得特别有风骨。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有些事情迟早会来的。”
“父亲认命了吗?”宋安然大胆地问道。
宋子期笑了起来,“为父当然没有认命。可是为父也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安然,陛下这次是成心敲打我,不让他如愿以偿,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元康帝的目的是想让父亲罢官,想将父亲的名声搞臭。难道父亲真要让元康帝如愿以偿?真等到父亲罢官那一天,女儿甚至担心,父亲命不久矣。”宋安然忧心忡忡地说道。
宋子期摆摆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为父这次不会被罢官。但是为父必须让出一部分利益。”
宋安然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康帝想要这吏部?”
宋子期点点头。斗了这么多个回合,宋子期总算摸清了元康帝的底线。元康帝就是想要吏部,在吏部安插他的人,方便他全方位的掌控朝堂,巩固皇权。
但凡一个人在皇位上坐久了,都想掌控吏部,这是人之常情。以元康帝的立场来说,不能说他做错了。
不过元康帝的手段还是蛮阴险的。
宋安然悄声问道:“父亲真的要将吏部让出去?”
宋子期微蹙眉头,说道:“此事为父还在考虑。吏部落到陛下的手里,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同时,为父也不适合继续待在吏部。或许蒋吏部交给利益不相关的人手中,是一个好的选择。”
宋安然却摇头,“父亲,没用的。吏部要么在你手上,要么就在陛下的手里。不可能落到第三人的手中。所谓利益不相关,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当手握吏部,也就有了足够的利益。届时你们都是利益相关人。”
宋子期皱眉,有些烦躁。
宋安然接着说道:“想要平息这场纷争,父亲不一定要放弃吏部。父亲可以将吏部侍郎的位置让出来给元康帝。”
宋子期摇头,“元康帝已经不是当年的元康帝。区区吏部侍郎,满足不了他。他想要的是吏部尚书的位置。为父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这场斗争就不会停下。”
“那就继续斗下去。”宋安然心中发狠。
宋子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安然,官场不是商场,做事方式自然不同。你那套,在官场行不通。”
宋安然有些担心地问道:“难道父亲真的要将吏部尚书让出去?”
宋子期挑眉一笑,“再看看吧。或许有别的办法。”
宋子期故弄玄虚,宋安然知道问不出真相,于是识趣的告退。
宋安杰坐在回廊上,分明是在等宋安然。
宋安然走过去,同宋安杰坐在一起,问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宋安杰点头,“昨天我和父亲谈了一次。父亲那个层面上的斗争我还没资格接触,但是我觉着这一次父亲有可能会输。”
宋安然皱眉,心情烦躁。
宋安杰实事求是地说道:“父亲的对手是皇帝,而且还是威严日重的皇帝。换个对手,父亲能轻松干翻对方。可对手是皇帝,这场争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公平而言。
父亲束手束脚,纵然有百般手段也用不出来。反倒是皇帝,肆无忌惮,将朝臣玩弄于鼓掌之中。
姐姐,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只是父亲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纵然不甘心,我们也只能忍着。”
宋安然咬牙切齿,说道:“不一定非要忍着。”
宋安杰挑眉,“朝堂上的事情,姐姐插不上手。”
宋安然冷冷一笑,将宋安杰吓了一跳。
宋安然说道:“你说得对,朝堂上的事情我的确插不上手。但是朝堂外的事情我却可以插手。弟弟,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只靠朝堂上的大佬决定。千里之外的一件小事,或许也能影响朝堂。看局势,得看全局。切忌站在半山腰看全局,还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
宋安杰脸色苍白,“姐姐教训得是。还请姐姐教我,如何用千里之外的一件小事,影响朝中大局。”
宋安然笑了起来,她招招手,示意宋安杰靠近一点。
然后宋安然就凑在宋安杰耳边,嘀咕了一阵。
一开始宋安杰还大皱眉头,到后来,宋安杰满脸笑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宋安然嘀咕完了,就问道:“我的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宋安杰连连点头,“姐姐放心,我都记下来了。姐姐果然有大才,不输天下任何男子。只可惜姐姐是女儿身,不能出仕做官。”
宋安然笑道:“就算女子能做官,我也不乐意做官。我现在这样比谁都潇洒。”
宋安杰笑道:“姐姐说的没错。是弟弟想差了。”
宋安然又叮嘱道:“我刚才同你说的事情,你不要告诉父亲。有些事情不需要挑明,大家心中有数就行了。”
“我明白。姐姐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之后的日子,宋安杰在翰林院如常当差,表面看起来,朝中局势对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人议论宋子期,宋安杰也只会皱皱眉头,主动避开。
私下里,宋安杰同宋安然之间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两人互通消息,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宋子期则顶着各方面的压力,屹立朝堂。任由他风吹雨打,也不为所动。
宋安然主动坐在棋盘前面,要做执棋的人,落下棋子,就要挑动天下风云。
东南沿海,长期跑船的人都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至于这股风雨究竟是从海面来的,还是从北面来的,没人分得清楚。
木匠船工,最近半年都十分走俏。各大船厂抢人都快抢疯了。也不知道这股抢人的风气是从哪里开始的。
东南风云已动,只等时机一到,就会有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东南沿海。
这股风雨已经有了眉目,最近出海的船只越来越不太平,在近海就能遇到打劫的海盗。
若是有一天海盗登岸,以现在的水军衙门的战斗力,那就是个菜,被人砍的命。
有大胆的海商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海盗这玩意,哪年都会遇上。没道理今年的海盗就需要格外关注。
有胆小的海商,采取谨慎保守的策略,盼着能够保存家业。
东南已动,苗疆也不太平。
苗人生于斯长于斯,山林对他们而言就是自家后院。
颜宓带着兵将平乱,在苗疆这里踢到了铁板。因为颜宓手下的兵,没多少人熟悉丛林作战。如果真的不顾代价的深入丛林,必定会死很多很多人。胜利最终会属于朝廷,但是胜利是用无数的人命换来的。
颜宓舍不得,这都是老兵,是财富。颜宓坚决不同意用自己的兵去填这个坑。
真的要填,也是用当地的地方军。
苗疆局势糜烂,颜宓却一点都不着急。他要的就是局势糜烂,要的就是有人写奏章到朝堂上告状。
告状的人越多,颜宓在地方上也就越安全。
颜宓喝着四海商行给他特供的美酒,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苗疆这个地方,资源有限,人口有限。除了不受待见的官员到这里任职外,平时这地方很少有外人进入。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改变了。随着大军进驻,这地方一日日热闹起来。四海商行也跟着进来,为颜宓提供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只要颜宓开口,四海商行的管事就会无条件的满足颜宓的要求。
颜宓从管事手里接过信件。信件是宋安然写来的。宋安然的信件全通过四海商行传递,比官驿还要快几天。
颜宓拆开信件,逐字逐句的看起来。
看完信件,颜宓笑了起来。
他叫来亲兵,说道:“传本国公的命令,今晚开启计划。这一次,一定要将苗疆杀一个血流成河。”
颜宓杀气腾腾,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意和血腥气息。
亲兵领命而去。
颜宓又灌了一口酒。
既然江南已经开始动了,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约束手下的士兵。是时候亮出手中的刀剑,让那些山民知道朝廷军队的厉害。
颜宓要杀鸡儆猴,他还要用人头筑一个京观,震慑天下人的人心。
颜宓有了想法,他手下的那群兵就会不打折扣的替他完成。
之后的一个月,对于当地人来说,那是一辈子的噩梦。
颜宓的南府军,在当地杀了一个尸山血海,里面有罪该万死的,也有无辜被牵连的。反正,这些人都成了南府军的刀下亡魂。
最后,颜宓用上万颗洒了石灰的人头,在城门口两里的地方筑了一个四层楼高的京观。
京观筑成的那天,颜宓邀请当地官员土司去参观。那些官员和土司当场就被吓尿了,更有甚者还昏了过去。
看热闹的老百姓,十有八九也都被吓尿了。
从拿以后,颜宓在当地人口中多了一个杀人魔王的外号。
官员受刺激过大,当晚写了奏章状告颜宓。
官员细数颜宓所作所为,尤其这是筑京观这件事情,简直是天理不容。之后又细数二十条大罪。
纵兵行凶,草菅人命,杀戮成性,破坏纲常伦理,藐视皇权……
各种要命的罪名,官员跟不要钱的往颜宓头上扣。
官员的奏章刚刚送出去,颜宓就已经知道奏章的具体内容。
颜宓对亲兵说道:“不用管这件事情,让他们告去。本国公就怕没人告。”
奏章到了京城,顿时引起了轰动。
京观啊!这玩意多恐怖啊。将几万颗人头垒在一起,这哪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这分明就是杀戮心极重的非人类才能做得出来。
京城有老人提起,以前本朝叶有筑京观的传统,目的就是为了震慑敌人。不过那都是开国之前的事情。
跟着太祖打天下的那些大将军,一个个就跟颜宓一样,全都是杀人魔王。杀完了人,就习惯筑一个京观。
没想到一百多年了,竟然又听到有人筑京观。而且还是帅得惨绝人寰的颜宓。太玄幻了,太不可思议了。
老百姓议论纷纷,语气中都带着一种激动和八卦。
朝臣们可没老百姓那么闲。
弹劾颜宓的奏章跟雪片一样飞到宫里。都是弹劾颜宓筑京观这事。
御史们都说,颜宓筑京观,毫无人性。同天朝上国以德服人的治国理念背道而驰。像颜宓这种行为,就应该严惩。否则不足以震慑其他武将。
如果元康帝放纵颜宓的行为,那就是纵容颜宓,坐视颜宓拥兵自重。
总而言之,颜宓必须严惩。而且不少人还要求将颜宓召回京城严惩,下诏狱。
朝中纷纷扰扰。颜宓此举,瞬间替宋子期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现在御史们全都盯着颜宓,没空理会宋子期。
宋子期望着坐在龙椅上的元康帝。面对这个局面,元康帝又会怎么办?
元康帝怒而退朝。
回到思政殿,元康帝就开始发火砸东西。
气死他了。他正在对付宋子期,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结果颜宓就搞出这件大事。
现在朝堂上开口闭口说的全是颜宓,宋子期的事情,几乎没人提起。
元康帝咬牙切齿,颜宓搞事,搞得还是大事,还是消失了百年的京观,真是胆大包天,果然是不怕死的颜宓。
元康帝当场提笔,就要将颜宓召回京城,将颜宓下诏狱。刚刚写了两个字,元康帝就停了笔。
元康帝表情挣扎,眼神怨毒,还带着愤恨,猛地将手中的毛笔丢出去。毛笔带起墨水,将近身伺候的刘小七甩了一脸。
刘小七没动,他也不敢动。因为元康帝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谁敢乱动,元康帝就会杀了谁。
元康帝怒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面上。
元康帝想将颜宓召回京城,偏偏他不能这么做。
将颜宓召回京城,元康帝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颜宓。等颜宓离开了苗疆,苗疆的局势会更加糜烂,朝堂会花费更多的人力和财力来平乱。这对元康帝来说,得不偿失。
这种想杀不能杀的感觉,将元康帝气的出离了愤怒。
有一瞬间,元康帝真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不顾一切地将颜宓召回京城。
不过元康帝还是控制住了心中那头野兽。
元康帝微微眯起眼睛,他怎么觉着这一次,他又被人算计了。难不成宋子期和颜宓这对翁婿联合起来,唱了一出大戏?颜宓突然搞出京观,弄得全天下的人议论纷纷,是不是就是为了帮宋子期脱身?
一旦这个念头出现,元康帝就控制不住的往深处想。越想越是胆寒,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想要杀人。而且杀的还不是一个人。
元康帝叫来内卫,询问宋家和晋国公府的情况。
内卫告诉元康帝,最近这段时间,无论是宋家还是晋国公府,都十分低调,同外人几乎没有来往。
元康帝又问道:“宋安然同颜宓的联系频繁吗?”
内卫摇头,“启禀陛下,晋国公夫人同晋国公还是保持着半个月一封信的频率。并没有过于频繁的联系。”
元康帝微蹙眉头,“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你这里是不是有手抄本?全都交给朕,朕要亲自检查。”
“微臣遵旨。”
内卫将信件的手抄本拿出来,交给元康帝。
原来自从颜宓离京之后,内卫一直监视着晋国公府。后来元康帝要对付宋子期,又派内卫监视宋家。
内卫不仅监视人,还将颜宓同宋安然之间的通信信件,偷偷抄了一份。这件事情已经做了两三年,一直没被发现。
可是内卫却不知道,宋安然和颜宓早就知道内卫在监视晋国公府。表面上半月一次的通信,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真正的通信,都是在私底下,通过四海商行传递。
宋安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顺利躲过了内卫的监视。这几年一直平安无事。
元康帝看着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大皱眉头。两人的字都写的极好,可是内容却乏善可陈。
宋安然在信件里写什么孩子出了几颗牙,会走路了,垚哥儿读书不行啊。甚至还在信件里写到自己最近吃了什么,体重增加了多少?还时常在信件里说说京城的八卦消息。
颜宓的信件,同样是乏善可陈,寥寥几句话,就将该交代的全交代了。看不到一点点有用的信息。
元康帝气呼呼地将信件丢在地上。
内卫统领跪在地上请罪。
元康帝冷哼一声,“废物!”
内卫磕头领罪。
元康帝一脚踢在内卫统领的身上,愤怒地说道:“监视了几年,竟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收集到,要你何用?”
内卫只会磕头请罪,不会替自己辩解。内卫的人脑子里就没有辩解二字。
元康帝对内卫统领拳打脚踢,在内卫统领身上发泄了一通,心情总算舒畅了一点。
元康帝坐回位置上,冷漠地看着内卫统领,问道:“照着你的说法,晋国公府同宋家都没有异常情况?”
“是!”
元康帝呵呵冷笑两声,说道:“不可能。颜宓突然狂性大发,在苗疆地界筑京观,肯定有深意。这件事情必须严查。要是京城查不出来,那就派人去苗疆查。总而言之,朕要知道颜宓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
“微臣遵旨。”
内卫统领领命而去。
刘小七从偏殿走进来,看到散落在地面上的信纸,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刘小七沉默地给元康帝斟茶,然后退到一尺之地,安静的恭候着。
元康帝喝了茶,心情平复了不少。
元康帝朝地面上那些散落的信纸看去,心情瞬间变得很烦躁。
元康帝怒道:“收了!”
刘小七当即领命,将地上的信纸都捡起来。看到信纸上面内容,知道这是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刘小七还是面不改色。可见刘小七朕的历练出来了。
蒋信纸收拾好了后,刘小七请示道:“陛下,是将这些烧了,还是收起来?”
元康帝微蹙眉头,说道:“全都烧了。”
“遵命。”
信纸全都被投入火盆中。刘小七亲眼看到信纸变成了灰烬,心里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刘小七继续在元康帝身边当差。等交班之后,刘小七才有空休息。
刘小七偷偷的将消息传出宫,传给宋安然。刘小七不清楚元康帝手中为什么会有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不过刘小七肯定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定很要紧。所以他要及时的告诉宋安然,让宋安然早做防备。
国公府内,宋安然接到刘小七送出来的消息,笑了起来。
果然如此,元康帝果然安排了内卫监视国公府。甚至还抄写了她和颜宓的通信。
幸亏早就有所防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落入内卫的手中。
宋安然几乎能够想象得出来,元康帝看到她和颜宓的通信,一定会气的跳脚。
宋安然紧跟着就笑了起来。
喜秋从外面进来,对宋安然说道:“夫人,老爷派人请夫人回一趟宋家。”
宋安然挑眉,宋子期派人请她回去,此事她不意外。颜宓搞出那么大的事情,宋子期于情于理都要过问两句。
宋安然收拾了一番,坐上马车前往宋家。
宋安然在外院书房见到了宋子期。
宋子期整个人面无表情,气压有些低。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坐下说话,
宋子期没有绕弯子,开口就问道:“颜宓筑京观,此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宋安然摇头,“此事女儿事先并不知情。女儿也是听了下人禀报,才知道这件事情。”
宋子期微蹙眉头,盯着宋安然看。宋安然一脸坦荡,随便宋子期怎么看,也别想从她脸上看出内容来。
宋子期突然笑了,“是我糊涂,不该这么问你。你虽然不知道颜宓筑京观这事,但是你肯定一早就知道颜宓要搞事。甚至连颜宓为什么要搞事,原因也在你的身上。为父说的对吗?”
事到如今,宋安然觉着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
宋安然轻咳一声,说道:“不瞒父亲,女儿事先的确知道颜宓要搞事,要做一件大事。但是女儿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会筑京观来震慑苗疆。”
“哼!颜宓敢这么做,肯定有你在替他出谋划策。否则靠颜宓一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这话说的,好像颜宓很纯良,宋安然很恶毒似得。
宋安然偷偷撇嘴,说道:“父亲说错了,这事女儿没有参与,女儿是无辜的。”
“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你赶紧让颜宓悠着点。陛下能容忍他一次,不代表能容忍他两次三次。”
宋子期板着脸说道。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放心,颜宓有分寸,肯定不会乱来。”
宋安然说的所有话里面,就数这句话最假。次次都说‘肯定不会乱来’,结果次次都乱来。
宋子期哼了一声,“颜宓最好知道分寸。他要是搞得天怒人怨,纵然为父身为阁老,也保不住他。”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问道:“父亲,你现在在朝中的处境有改善吗?陛下还有没有继续针对你?”
“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完结。”宋子期先是感叹了一声。接着宋子期又笑了起来。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安然,为父知道你孝顺,不忍心看到为父丢掉吏部尚书的职位。所以你才会联合颜宓,搞出这种大事,替为父分忧。
你的孝心,为父都知道。为父也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好闺女。但是为父还是要说,若有下一次,千万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颜宓筑京观,此事非议太多,危害极大。他任文官数年,打下的基础,一朝尽毁。此事实在是不可取。”
宋安然郑重地说道:“父亲,你要相信颜宓既然敢这么做,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就算之前打下的基础一朝尽毁,只要手中握着兵权,颜宓就伤不了元气。”
宋子期深深地看了眼宋安然,然后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为父果然老了。你和颜宓真是胆大包天,为父为你们骄傲,却也担心你们的安危。安然,以后做事稳妥一点,不要轻易涉险。”
宋安然点头,“父亲放心,女儿明白的。这一次是例外,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宋子期欣慰地点点头。宋子期完全不知道宋安然这番话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究竟是半年还是一年,全看宋安然和颜宓要不要搞事。两口子如果成心要搞事,这话的保质期,只怕连十天都没有。
宋安然还在关心宋子期的事情。
宋子期笑道:“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颜宓搞出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最近没空针对我。等这阵风头过后,为父会想办法同陛下达成协议。”
宋安然郑重地说道:“父亲,你千万不能让步。一旦让步,有一就有二。只要元康帝不杀你,容你在内阁当值,父亲就该有足够的底气同元康帝继续斗下去。”
宋子期眼一瞪,说道:“安然,为父还没有老到丧失斗志的地步。为父钻营了一辈子,才终于有了今天的一切,岂能轻易让出来。你和颜宓顶着危险替为父转移仇恨,为父岂能辜负你们的良苦用心。安然,你且放心,为父还要站在朝堂上,继续替你们姐弟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