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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韩春雷同志啊?怎么这么年轻呢?”
对付一把握住韩春雷的手,热情地寒暄道:“韩春雷同志,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守业,是平湖乡大屋围村的会计。这是我儿子黄爱武。”
“平湖乡大屋围村?”
韩春雷愣了一下,听都没听过,更莫说去过了。
黄守业似乎看出了韩春雷疑惑,扶了下额,笑着说道:“韩同志,我们大屋围村在龙岗,咱们是头回见,哈哈。”
“龙岗?”
龙岗紧挨着罗湖,也是深圳的辖区,韩春雷倒是知道的,从这边坐小巴过去,差不多要两三个小时了。但自己一没去过龙岗,二也不认识眼前这位黄会计,韩春雷实在想不起自己跟他们有过什么交集。
黄守业说道:“我提起一个人来,韩同志你就晓得啰。”
“谁啊?”韩春雷问道。
“曹天焦。”黄守业说道。
“曹老板?原来黄会计是曹老板的朋友。”
韩春雷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在长河公社偷偷搞废品收购的曹天焦。
这次南下倒腾,曹天焦随了八十块钱占了三成股,所以当初春雷安顿下来之后,就第一时间把自己的住址拍了电报给他。
看来,自己的住址,也是曹天焦给他们的。
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黄爱武突然说道:“我爸跟曹叔是老战友!他在你们那搞得废品收购,还是我爸给出的主意。”
“哦?那咱们就不是外人了。”
韩春雷一听,曹、黄二人居然还有这层莫逆的渊源在,随即将院门微微推开,伸手道:“黄会计,还有小黄会计,快请进,我们院里说话。”
将黄家父子领进院里后,韩春雷请他们到荔枝树下乘凉,还给他们倒了凉茶。有了曹天焦这层关系在,彼此之间说话就没那么客套生硬了。
闲聊一会儿后,大家就熟稔的不得了。黄守业已经开始张口闭口春雷仔了,而韩春雷也乐得亲近,叫起来黄叔。至于黄爱武,年纪比春雷还大上三四岁,自然是叫他一声爱武大哥了。
听黄守业说,他比曹天焦大两岁,今年49岁。不过他们都是51年参军入的伍,分到了同一个连队。在53年夏天那会儿,他们这支部队还作为抗美援朝的预备梯队,开赴到了东北。不过没等他们雄赳赳气昂昂渡过鸭绿江,抗美援朝就结束了。这也是黄守业他们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
后来在部队里又呆了两年,曹天焦和黄守业就相继退伍回乡,一个回了浙江老家,一个回了广东老家,但是这战友情却一直延续了二十多年,至今,每年还总有几分往来书信,抒发彼此战友之情。
黄守业退伍回来后就在老家务农,仗着在部队里学习到的文化知识,当了大屋围村的会计,
这一当就是好些年。后来脑子活络的他又经高人指点,进城搞起了废品回收的生意,这废品回收的生意一做,就是十来年。
后来曹天焦在长河公社偷偷搞私人废品收购站,就是黄守业当初给他出的主意,他还给曹天焦支了不少废品回收的生意经,让曹天焦少走了很多弯路。比如找掮客在国营废品站蹲点截货这种法子,就是黄守业给曹天焦支的招。
听到这儿,韩春雷不由莞尔一笑,当初要不是张喜禄在长河公社的废品国营站蹲点当掮客,自己也不会跟他相识,更不可能通过他,认识了曹天焦曹老板,如今曹老板更是自己这次南下倒腾的二股东。
所以这世上之事,就是这么机缘巧合,妙不可言。
黄守业讲的嘴唇有些发干,喝了口凉茶润润,笑道:“老曹上周就给我来信了,说他的一个小兄弟南下深圳做买卖,让我帮着照应点,还附了你的住址。可前些日子,回收站的生意忙得不行,这一耽搁就拖到了今天,我才登门拜访啊。”
说到这儿,黄守业看了看儿子黄爱武,随后又将目光回到了韩春雷身上,感叹道:“没想到啊,春雷仔竟然这么年轻,比我家爱武还小四岁。啧啧,十七岁就敢挑大梁下深圳,真是好胆气。我家爱武要有你魄力和本事,我那回收站就交给他打理了。老子也乐得回大屋围村喝茶下象棋,颐养天年了。”
黄爱武脸色微微一臊,低声嘟囔道:“说得好听,也不见你让我一个人下去收废品。”
“让你一个人去乡下收废品?你也要有那个本事啊,混球!”
黄守业虎脸一板,不悦地斥道:“就你这磕磕巴巴的嘴皮子,到了了乡下,还不让那些牙尖嘴利的小寡妇给你糊弄得五迷三道?上次去鹅公岭,一斤废纸二毛八,你愣是给小寡妇涨到四毛八,你是收废品还是收宝贝疙瘩啊?”
“呃……我这不也是看人孤儿寡母不容易嘛。”黄爱武脑袋一耷,蔫怂了。
韩春雷在旁看得真真,黄爱武的嘴皮子的确不利索,不太擅长言辞,而且看着人高马大的,但在他爹黄守业面前,就跟老虎脚边的小猫咪似的,蔫乖蔫乖的。估计是打小就被黄守业这个当爹的熊怕了。虽然和黄守业第一次见面,但韩春雷感觉得出来,黄守业的性格跟曹天焦不一样,黄守业这样的人在家里,绝对是说一不二,暴脾气的主儿。这样的人当爹,当他儿子绝对遭老罪了。
看着老实本分的爱武大哥,韩春雷不免心生几分同情。
随即,他赶紧打圆场道:“黄叔,这术业有专攻,不能拿自己的短项,却跟他人的长项去比啊。爱武大哥虽然不善说词,但却是个宅心仁厚的人。都说做生意立买卖,小财靠智,大财靠德!古往今来,你听说过哪个买卖人生意人,是靠耍小聪明成为一方巨富的?”
“哈哈哈,春雷仔,你这话,我钟意听。”
黄守业的蒲扇大手用力拍着韩春雷的肩膀,放声大笑道:“我们家爱武,虽然不怎么能说会道,但却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收别人
废纸废铁时,从来不缺斤少两,秤尾都是高高的。老子再替他掌掌舵,再带他个十年八年,我就把东门墟那个废品回收站交给他!”
黄爱武嘟囔道:“爸,我明年要复习参加高考,上大学!不打算接你的废品站。”
“高什么考?上什么大学?”
黄守业又是转过头,虎脸一拉,劈头盖脸骂道:“都二十好几了,还读个鬼的大学?老子置办下这么大个废品站家业,不交给你交给谁?回头让你娘给你说门亲,娶个媳妇,生个崽,再接好老子的班,你这人生就圆满了!”
“呃……”黄爱武咬了咬嘴唇,想反抗又不敢反抗,只能把脑袋一耷拉,继续在一旁蔫着。
韩春雷本想替黄爱武说两句,但一想到这是人家父子俩的事,自己又是今天才跟他们相识,不该说些交浅言深的话。
有些话,哪怕是善意的,也得分场合,讲分寸。不是善意的话,就可以张嘴便来的。
随即,他岔开话题,问道:“原来黄叔你的回收站也在东门墟啊?”
“对啊,就在东门墟的南头。”
黄守业嗯了一声,点头道:“前些年,墟市被关闭之后,有个屋主要转卖房子,我看那地方前店后院,而且院子很大,方便囤房废品,就咬咬牙,豁出棺材板给置办了下来。”
“啧啧,牛了,有眼光。”韩春雷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东门墟这种地方的房子,在几十年后的深圳,那绝对是寸土寸金的。而且还是前店后院的房型,那升值空间,就往窜天猴一样翻着吧。
“怎么?你也知道东门墟要重新开市了?行啊春雷仔,消息够灵通的。”黄守业听韩春雷这么一说,却往别的地方寻思。
韩春雷干笑一声,没有刻意去辩解。
这时。
嘎吱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雄哥正带着阿强和张喜禄从外头回来。
“哦?家里来客人了呀?”雄哥率先挥了挥手,跟韩春雷打了个招呼。
韩春雷笑着站起来,把黄守业父子给阿雄介绍了一番。
他正要把张喜禄叫过来认识一下时,却发现,张喜禄进院之后就拉着脸,然后闷闷地跟自己擦肩而过,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韩春雷被他这出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情况啊?
不是说他们下午去蛇口公社的海边,提前勘察一下地形,了解一下拉尸活吗?
明明出去的时候还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怎么回来就一副老鼠踩了电门,要死不活的样子呢?
“雄哥,他这是怎么了?”韩春雷指着张喜禄上楼的背影,问起了阿雄。
阿雄用手一指阿强,说道:“你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