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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赵全是太监, 站在外围, 见这一巴掌不由得吓破了胆,也顾不得别的,挤了进去隔开两人。
苏清和赵全见紫玥、青璇扶着还在脸上有个巴掌印的邢岫烟,忙跪了下来:“奴才护卫主子不利,奴才该死!”
苏清说:“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请主子先移驾落霞阁。”
邢岫烟摸了摸火辣的颊,冷淡道:“一个巴掌而已, 请什么太医。”
刘婧如这时又有几分后悔, 但听她这么说却想:她果然是虚张声势,宫里的关系没有这么好。
沈曼却哧一声笑, 带着自己的太监宫女们昂扬而去。
其她新妃嫔、宫女、太监看着邢岫烟主仆, 难免带着轻贱, 这当众被人打脸的也不反抗,可见软弱之极。
搬到落霞阁,紫玥和金瑶给邢岫烟擦着退肿药,雪珏和青璇在那气愤不已。
青璇恼道:“姑娘,不, 才人你也太好气性, 为何不反击回去?”
邢岫烟心了恨极,面上却不显,只说:“秀才遇上兵, 怎么反击, 该说的我也说了。姐姐妹妹那套我也做不来, 左右在这里熬死了,大家也都甘心了。”
从来没有人打过她耳光,这就是皇帝,在皇宫里如人人爱的甄嬛都要受辱,何况是她。
紫玥却说:“才人如何这么说,圣人疼惜才人,圣人就是才人的依仗。”
邢岫烟说:“有意思吗?不管是刘小仪还是沈小媛都是后宫的妃妾,谁又不是圣人的女人了?”
邢岫烟想想,却将对刘婧如和沈曼恼恨都记在徒元义头上。亲人的感情和毁她一生的决定,让邢岫烟五味陈杂,也不知对他是爱是恨。
紫玥道:“可才人在圣人心里是不一样的。”
邢岫烟说:“刘、沈之流只是开始,这等都受不了,还不如上吊一了百了。后宫美女如云,谁家背后没有个把人的。大家看得起看不起,又能如何?左右现在就劳烦家里给传东西进来,且这么过着就是,这种闲事,往后少惹。”
众多丫鬟太监不禁目瞪口呆,这才发现自己意气风发的主子这么懦弱。当初花朝赠林家小姐画,当众挥豪题字的霸气哪去了?江畔桃园三结义的豪气都去哪了?
邢岫烟也不是一味懦弱,她有隐士之性,其实淡泊隐士的实质是比较清高的,她瞧不上的人和事是比较固执的。
这事现在无解,后宫之中说到实质不过是谁更能睡皇帝,她能借的却是在他心里有所不同多睡几晚。把皇帝多睡几晚,就是赢了,虽然有些可笑,但是这就是事实。而其它闲气都虚得很,没有实在好处。
他们的叔侄感情基础总比沈、刘要强些吧,长得也比她们漂亮,来日方长。到了这种地方,退无可退,不得不争。
用药又传膳之后,她便在新居早早休息。晚间,因到新地方,开始完全不同的人生,却不由得各种杂念纷至踏来。
这个下级嫔妃住的小小落霞阁就是自己两世婚姻的开始,两世以来,结婚也考虑过,就是从来没有想过当小老婆,而且是这种低级小老婆。
她卷着包袱就这样走进“婆家”,没有婚礼,没有婚纱,没有风冠霞披,也没有收礼金,更没有百年好合的祝福。
这间屋子就是她的新房了,今天她“结婚”了,“新婚”当天给人打了一巴掌,骂贱婢。今天她“结婚”了,但是新郎没有出现过,因为他也是别人的新郎。
寻常人家纳妾都还要摆几桌酒呢,可她什么都没有。
泪水止不住涌出来,喉头发梗,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害怕自己哭出声来。
但她喉间发出沙哑的呜咽声,睡在屏风外头榻上值夜的雪珏还是听见了,打了灯进来。
“才人,你怎么了?”
雪珏掀开纹帐,正看见她咬着自己的手臂,泪流满面,喉间发出不正常的嘶声。
“才人!你这是干什么呀!不能咬!”雪珏忙去拉她。
邢岫烟这才放开嘴,雪珏一见她手上咬出了血迹大吃一惊,连忙叫了耳间值夜的苏清去拿药,而其他人却今夜不值夜都睡了。
苏清一听说主子又伤着了,吓得胆上发冷,忙把药箱的药全送了过来。
雪珏连忙找出外伤药,又要让苏清去喊醒别人过来,邢岫烟哑声道:“不用麻烦了,大半夜的。”
雪珏还道她是因为白天刘婧如打她,沈曼辱她的事让她放心里去了,不由劝道:“才人,你这是何苦呢?你要是有气、有委屈就说出来,何苦作贱自己?”
邢岫烟看雪珏细心给她上药,心想着这宫里不见天日,自己还是个主子,可这四婢生活更艰难。
“雪珏,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雪珏性子温柔,为人又心细,说:“才人才貌双全,这次进宫了二十三位秀女,我看没有一位及得上才人的。”
邢岫烟悠悠道:“谁要和她们比?当年我要不是起了贪念迷了眼睛,就不会以绣活谋生,不会瞎了眼睛。不瞎眼睛,可能就不会遇上圣人,找敦厚之人嫁了未必不好。到底是没有见识过人间大富贵,才会一心钻进钱眼里。”当阿飘时什么徒元义宝库中掠来的宝贝是随便她玩,但当时根本就用不着看过两天就抛脑后了,当人之后钱财的用处大,可她又偏生没钱了,不得不谋求。
雪珏吓了一跳,说:“才人,嬷嬷说过,这种话万万说不得的。”
邢岫烟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有些话却也注定不能和她说,见她上好了消毒止血的伤药,让她也下去休息。
雪珏却说要陪着她,她怕她又出什么事,邢岫烟无法,只好先睡去。
……
徒元义上完大早朝回到太极宫,在寝宫更衣,换到朝服,太监宫女为他换了常服。
赵贵却过来禀报,大朝会时由司礼大太监王安随驾,虽然赵贵最受宠,但是名份上王安是宫里的太监第一人。
赵贵见所有人都鱼贯退出后,才向徒元义报告:“主子,邢主子她伤着了。”
徒元义蹙了蹙剑眉,说:“昨日不是说没事吗?”挨了巴掌的事他是知道的,他对于外人打他的人是十分恼怒的,但是刘婧如、沈曼到底和皇室有关系。进宫头天就为她收拾两人却不妥,况且,将这两女关在这后宫耗废一辈子才是更大的悲剧。
赵贵说:“邢主子怕是夜里想想委屈了,哭得厉害,还把手给咬伤了,真是可怜。”
徒元义蹙了蹙眉,说:“她既不能忍,白天又不哭不闹的。”
赵贵说:“那位可是封了小仪,还有太后娘娘撑腰,邢主子能忍正是息事宁人自保,乃明智之举。这后宫规矩到底尊卑有别呀。”
徒元义恨不得立时去瞧瞧她,最终却又改了主意,暗想,让她认识现实也好,让她知道在这宫中她只有他可以依靠,省得和他怄气,总想着没有让她当公主反被弄进宫来委屈了。
徒元义吩咐赵贵在生活上安排细致些,又让他安排刘、沈在宫里吃些暗亏,但不要让人发现了。
于是,刘婧如和沈曼分到了最差的衣服份例,根本不合身的衣裙,有时是隔夜的馊饭,这不由得让她们发了一阵子火。不过面对宫里的送东西的太监,以她们刚进宫低品妃嫔除了送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赵贵又暗示心腹王福过去跑了一趟,第一天就以太极宫当差的身份向两人暗示索贿,刘婧如倒是知道御前太监的重要性,给了五百两银票,但是王福嫌少,刘婧如只好给了一千两。到了沈曼那,他也索贿了八百两。
可王福之后又暗示送份例给刘、沈两人的太监,有钱可给正常饭菜,没钱就怠慢些,一应点心、冰等用度有钱没钱都有所差别。
其实这些份例经太监之手总是有好有差的,问题是差的给谁,那种不受宠的妃嫔在后宫可不是好过的,刘、沈二人就算发作闹到太后那,有时都说不清楚。说是后宫宫斗如何激烈,其实遇上个心偏到胳肢窝里的昏君,女人斗来斗去就像跳大神,谁让这时代是男人说了算。
而这弄人的法子多的是,也不是要喊打喊杀的才行。而她们刚入宫没有根基,还敢打送份例的太监不成,真要发主子威风,好戏更在后头。
刘、沈二人在宫里的花钱速度因此一点都不比贾元春少。
徒元义忍着不见她,可到底是被触了逆鳞,她不听话胡闹放肆时,他都没舍得打,哪轮到别人?
徒元义重生行事更具霸君风格,但是前生四面肘制被逼出来的那种算计和刻薄还在。
面上不怎么罚她们,之后还升她们位份,但是她们要一直被吸血,成为深宫怨妇,从未体会过幸福,就是最毒的报复。
而如是打一巴掌回去,疼一下就好了,哪里有这种能逼疯女人方法更毒?历朝历代冷宫疯妇还少了?
至于其实后宫制度才是祸害,直男癌末期的无理取闹的肃宗皇帝陛下选择无视。关于心尖尖受了委屈,他想她肯定想要抱着他的大腿求饶,然后,他自然为所欲为,她也得乖乖雌伏、温声软语。
但是某人剧本拿得有一丝丝不一样,他却是没有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