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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素低头看着自己脚上沾满污泥的布鞋,想起前世里赵湘兰那副嚣张跋扈精于算计的德行,嘴角上挑露出阵阵冷笑。
她跟王佑卿那档子事,一开始安宁村的村民并不知情,全拜她那个好后娘所赐,一遍又一遍在村里宣扬,这才成了人尽皆知的丑事。
薛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她赵湘兰又是什么好东西?
薛母病榻缠绵尚未去世,她就跟薛父勾搭上了,仗着自己是个寡妇没有男人约束,和村里不少汉子都不清不楚。
在薛母过世后,赵湘兰嫁给了薛父,依旧死性不改,与村长偷偷摸摸地私会,甚至还为了村长的傻儿子,逼着薛素将莲生嫁到陈家……
可惜薛父是个木楞迟钝的,一直没有发现她跟村长的污糟事,后来肚子里又怀了一个,薛父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为了那赵湘兰肚子里还没出生的那块肉,他甚至想要将薛素卖给王佑卿当妾,丝毫不顾长女的死活,这才是最让人寒心的地方。
走在村里的羊肠小道上,经过薛家,薛程正好在外面玩泥巴。
余光扫见薛素,小孩讥笑一声,抓起碎石直接朝着女人头脸扔去,口中骂道:
“你这个赔钱货,连点银子都拿不回来,爹娘白养你了!”
薛程到底只有八岁,力气小,那些泥灰石头也没落在薛素身上。
她刚想发火,赵湘兰就从屋里走出来了,白净丰腴的脸上带着几分酡红,将颊边碎发绾到耳后,假惺惺道:
“素娘,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千万别跟他计较……”
说着赵湘兰拿帕子擦了擦薛程手里的泥灰,假模假样斥责几句,眼神直往薛素身上瞟,骂了半天见她仍紧紧抿嘴,连开口的意思都无,脸色立刻阴沉不少。
一看到薛家这帮人,薛素就觉得膈应的慌,转身直接往楚家的方向走去。
见人走了,赵湘兰呸了一声:
“什么玩意,随了她那痨病鬼的老娘,还不如早点死了,越看越觉得碍眼……”
回了家后,薛素心中怒意翻涌,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种种,压了许久火气都没消散。
先前刘怡卿给的燕窝还剩下些,正好全都做成绵雨糕与揉按的脂膏。
也不知是不是薛素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胸口这处的确比先前那副平坦模样丰盈不少,虽然小山包的规模尚不算大,但有总比没有强。
女子最是爱惜自身姿容,原本薛素还憋了一肚子气,但瞧见自己身段渐好后,心中郁气也不由散了几分。
她抿着小嘴咯咯直笑,大而圆亮的杏眼微微弯着,声音清脆好像银铃轻摇摆动。
站在院子里的楚清河听到厨房中传来的动静,劈柴的动作微微顿了下,抹了把面上的热汗,面容紧绷带出丝丝不容忽视的怒意来。
虽看不见薛素的模样,但只听女人的声音,他脑海中便不由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身为妻子,竟然逼着自己的夫君写休书,像这种不知好歹的妇人楚清河还是头一回见。
以往薛素对他多有讨好,说话时态度温柔声音娇脆,小嘴儿就跟涂了蜜似的,时时琢磨着要搬进大屋与自己同房,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但自从那日过后,女人带着诱惑的言行举止全部消失,若非必要,薛素在面对他时连半个字都懒得说。
这般差别待遇让楚清河心中涌起丝丝郁燥烦闷之感,男人又是个死要面子的,心思不肯有分毫外露,内里甭提有多憋屈了。
锋利的斧头将柴火劈开,发出噶哒噶哒的响声。
薛素将绵雨糕蒸好后,便端着香喷喷的糕点往外走。
刚一进院就看到了铁杵般脊背挺直的高大男人,似感受到了女子窥视的眼神,楚清河站姿越发僵硬起来。
捏着软糯的糕点咬了一口,蜂蜜的甜香让薛素舒坦的眯了眯眼,快步走进小屋中。
刚将房门关上,就看到不远处的窗扇被推开了,边上放着一张字条。
薄薄纸张被一支银钗压住,薛素放下碟子走到窗前,拿起雕刻梅花的银钗,一时恨从心起,不由冷笑。
已经快一月没见到王佑卿,本以为那人已经断了心思,没想到竟然还有胆子摸到楚家,送东西过来。
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天黑后杏花亭相见。
王佑卿还真是恬不知耻,他真以为秀才的名头镶了金,自己会在夜深人静跑到外面跟他私会?
杏花亭离村口不远,是前朝修建的亭子,虽历经百十年,但保存的却十分完好。
少了些茧子的指腹摩挲着银钗上的花纹,薛素突然想到了什么,杏眼中烧着的火焰转为点点笑意,映在白生生的小脸儿上,倒是透出了几分娇美。
又吃了块绵雨糕,小腹略有些饱胀,薛素将字条跟银钗都放进怀中,推门直接往薛家的方向走去。
听到女子渐渐走远,楚清河瓮声瓮气问:
“你去哪儿?”
薛素扶了扶鬓角的绢花,哼了一声道:
“我回娘家瞧一眼,去去便回……”
话落她伸手推开木门,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夏日里雨水多,乡间土路被水打湿,又黏又腻将鞋边蹭的乌黑,薛素嫌弃的皱了皱眉,暗自将王佑卿那个混帐骂了好几回。
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王秀才面上看着斯斯文文,似端方君子一般,但先前跟她私会时,总是动手动脚恨不得占了她的身子。
陷入爱情的女子最是痴傻蠢笨,轻易就能被人糊弄过去,当初薛素也没想想,像这种考上功名的秀才,怎么可能对她这种有夫之妇负责?
薛家住在村头,而楚家在村尾,走了两刻钟功夫,这才到了娘家门口。
正在院子里挑黄豆的老妇抬起头,扫见薛素站在院外,立刻便咧嘴笑开,甭提有多高兴了。
“素娘快进屋,奶奶好些日子都没看见你了,我这孙女倒是越长越俊……”
粗糙刺人的手掌拉住薛素的手,她跟在薛奶奶身后,直接进了屋。
“祖母,您最近过的怎么样?”
薛母在薛素七岁那年就没了,赵湘兰嫁到薛家后,看便宜女儿就没有顺眼的时候,只让她吃最少的粮食,干些累人的粗重活儿。
要不是薛奶奶心疼孙女,经常拦着,薛素怕是早就被赵湘兰折磨死了。
“还能怎样?你爹都四十多了,还得让我这老婆子操心,你二叔倒是个本事的,每月拿回来的银钱不少,贴补家用,只是底下几个小的不懂事……”
边说着,薛奶奶边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铜板,塞进薛素手心里,小声嘀咕:
“楚瞎子虽然眼睛不好使,但他早年当过兵,也是个踏实人,嫁过去了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可不能欺负人家性子好……”
听到这话,薛素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楚清河表面看着踏实,实际上城府深,否则也不会暗暗叮嘱莲生,让小姑娘离自己远点儿。
自己夫君都存着这种提防的心思,日子肯定过不下去,薛素现在就想跟那人和离,偏楚清河以“成亲三年内不休妻”这样的胡话来敷衍她,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素哪里好意思收薛奶奶的银钱?
她眨了眨眼,小声说:
“您自己攒些私房钱就是,楚瞎子前日猎了匹野狼回来,足足卖了十多两银子,够用着呢!”
借着要去厨房找碗水喝的由头,薛素蹑手蹑脚往薛月房外走去,她将怀里的字条跟银钗掏出来,如法炮制放在开了条细缝的窗边。
薛月从小就是个好攀比的性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要是她拿到了这张字条,说不定会直接在杏花亭里将身子给了王佑卿,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薛月又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说不定还能结一桩婚事嘞。
倒也不是薛素心狠,算计自家姐妹,要怪只能怪薛月前世里做了孽。
在薛素怀着王佑卿的孩子时,薛月嫉恨的红了眼,直接端着装满滚烫开水的木盆,就要将水泼在她身上。
要不是薛素见势不妙闪避的快,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即便如此,她右边胳膊也被热水烫出了一片水泡,衣裳紧紧贴在肉上,大夫将布料撕开后,胳膊上血淋淋的,下身似来了月事,一刻不停的涌血,孩子险些没掉了。
她受了这么大的折磨,二叔薛忠愧疚的将薛月毒打一顿,但薛父却是个大度的,说她皮糙肉厚,肯定不会有事。
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浮现在眼前,薛素恨得浑身发抖,眼珠子里爬满血丝。
这辈子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还是得让薛月尽快实现心愿,赶紧跟王佑卿凑成一对。
反正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要是他们成亲了,王佑卿也不会继续纠缠自己,倒也少了些麻烦。
将东西放好后,薛素回了大屋,陪着薛奶奶坐了许久,期间赵湘兰进来了两趟,薛奶奶只当没看见这个儿媳,拉着薛素的手自顾自说话。
当着继女的面丢了脸,赵湘兰气的面色发青,偏偏薛奶奶是长辈,她这当人媳妇的也不好失了孝道,顶撞于她,只能咽下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