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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已经做完了题, 也做完了艾瑟尔家的账本, 无论是进度还是理论上, 她今天都应该开始重新抄圣诗了。但基于撒姆·威登的原因,该被乱刀砍死的威登伯爵大人,他的来访让
宁宁还是不得不拿出沙盘和羊皮纸, 伏在自己那张小桌子上, 慢慢地做那套算术题。
——说来可笑,算术题还是她自己给自己出的。艾瑟尔大骑士并没有那个时间来给一个小孩子出题,艾德里恩老管家则精力不济。似乎他们两个的算数水平甚至还比宁宁低。他们一人勉强出了半套卷子——遵照小柔出的那种神秘的应用题模式,就已江郎才尽。现在宁宁只能使用丢骰子的方式给自己出题。
没错,这里也有骰子。雷乌斯的骰子游戏风行于大小酒馆,用多种多样的材质做出的道具, 骨头、木头、石头或昂贵的金银水晶。和现代的纯六面不同, 它们通常都是天然而不规则的多面体,在上面简单地标上数字或代表某个人事物的标志。赌徒可以丢它游戏, 佣兵可以丢它决定抽签,牧师可以丢它宣扬光明的意志。——这个小小的东西落在地上的时候, 朝上的那一面,仿佛就是神明的指点。于是宁宁拿它出题。
她用两枚骰子,原本是自己捡来的石头和木头, 艾德里恩得知后给她换成了玻璃,一个稍小的是三面体, 另一个是八面体。她在上面标上加减符号和数字就可以投入使用。因此宁宁可以用珍贵的羊皮纸, 在上面用漂亮的羽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下题目。神圣的光明给她出题, 多好的恩泽。据说艾瑟尔每天晚上回来都会看她的卷子。宁宁不知道大骑士要用多少时间验算她的题目。月亮如此明亮,似乎无所不能,宁宁大多时候不愿意去想这件荒谬的事。
更难让她忍受的是今天还要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在撒姆·威登面前做题。撒姆先生看起来可一点都不信任神明,宁宁想到他那让人寒意顿起的微笑,就觉得胃在痉挛,熟悉的痛割上身来,做梦也觉得有鬼压床的喘不过气。她实在讨厌撒姆·威登,又恐惧他,又不得不跪下迎接。就好像这件事情还不够倒霉,早上起来时宁宁感到熟悉的腹部隐痛,她心里咯噔一下,掀开被子岔开双腿,伸手指轻轻一探,——熟悉的黏热。她的月经来了。
小柔还没在那一边的脑内通讯开始熟悉的暴跳,看来她还没醒。宁宁唯一觉得纳闷的是,似乎这个东西总是会在睡梦中悄然而至。但不管怎样,当然比在揉面包或做题时突然血流满腿好吧?宁宁在角落的干稻草下面藏着一副日历,她用尖石块压着稻草,做只有自己看得懂的记号。宁宁听说月经是每三十天来一次,也有可能会不规律,玛丽莱有时候会面色一变,提着裙子消失到不知哪里去半天,宁宁每到日历提醒的前几天就如惊弓之鸟,天天带着布条,但谢天谢地她还没机会用上这突然的准备。
今天也很冷。随着春天的到来,冬天的尽头越发冷了。宁宁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第一次钟声刚刚敲响。她爬起来,清洁干净双手,将布条揉成团塞进下/身,冷硬的布料硌进柔软的肉里,带着一股摩擦的钝痛。宁宁的水盆被灵药占据,她只能用冰冷的雪擦手脸,好在现在宁宁有那种似是而非的特权,食堂竟然可以每天供应她一点点热水。给宁宁喝饱,让她清洁身体。宁宁严实地裹好自己,顶着风雪出门去。她细嫩的双手在门上摩擦出一道红痕,指缝里新磨出的笔茧肿胀着,在风雪中微红。
仿佛有死线在前追赶,这个上午过得比宁宁任何经历的一次都快。厨房的孩子们早不攻击宁宁了,他们改为围在一边窃窃私语,用畏惧惊恐的眼神看她。宁宁比任何一次都像一块肮脏的黏痰或权贵的走狗,当她走到任何一个地方,立刻人畜退散。中午吃饭的时候宁宁没心思留在食堂,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揣了自己的那块小面包,顶着风雪出门。宁宁有一瞬间害怕可能在门口看见那辆梦魇般的马车,幸好没有。
劳尔大叔在老地方等她,宁宁爬上车,摇晃的车厢和内城门口恐怖的利昂骑士的脸都没能惊醒她。宁宁心惊胆战地到了艾瑟尔府,进入书房,拿出骰子和羊皮纸,开始做题。她做到第八道题的时候,门口的门打开,然后宁宁手一抖掉下了笔。仿佛卷入一道奢靡的梦境,威登伯爵大人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出现在门口。他那高大的身躯仿佛能顶破房间,一身华耀雍容的宝石装扮似乎能将这间铺满朴素青石的洞窟照亮。
宁宁跪在地上迎接他,“下午好,撒姆先生。”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抖,而竭力地平静,伯爵大人的宝石靴子在地上踏出无声的声响,唯有皮毛披风拖在地上,沙沙的摩挲触动人的神经。撒姆先生走了过来,自从她到了艾瑟尔这儿读书后,一如既往的笑容俊美,声音轻柔。假如抬起头的话,所有少女都能被这个魅力非凡而富有高贵的男子迷得晕头转向,撒姆先生和蔼可亲地说:“下午好,尼尼。”
好个鬼啊。
宁宁在他的允许下爬起来,站在一边,袖手等待回话。温和可亲的撒姆先生在壁炉边的软椅上毫不介意地坐下来,光是他的那种存在都能让人神经紧绷。宁宁几乎屏着呼吸,撒姆·威登似乎才想起来的问:“今天你在抄什么圣诗呢?”
那个笑容似乎带上狰狞的恶意,魔鬼的恶毒,恶毒的明知故问。宁宁每次见他,都想抄起刀子,插烂那张虚伪的脸。她低下头小声谦恭地说:“撒姆先生,我在做题。”
“哦?”撒姆·威登的声音似乎有些诧异。宁宁不确定艾瑟尔有没有对他说她在做什么,她觉得那个诧异真假。伯爵先生的询问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做题?”
宁宁说:“……承蒙艾瑟尔大人和艾德里恩先生的恩惠,我被传授了一些神圣的知识……”
“是什么样的知识呢?”
宁宁说:“数学。”
宁宁不能将十字式展露人前,那是高度机密,是圣女的恩泽。但她可以心算,要不艾瑟尔也不会这样让她展露才能。撒姆先生挑高了眉而重复地说:“数学。”带着一种好整以暇,等待宁宁将自己的肚腹整个摊开,横在他面前,任由宰割。宁宁不得不在伯爵面前丢骰子,用这套蠢毙了的方法给自己出了两道题。她心算的时间一如既往地参差不齐,而她背后的汗毛立起,她能感受到,撒姆·威登在她的一边注视着她。
那个眼神宁宁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某种恐怖的注视。宁宁强撑着做题,发抖的手丢出骰子,记录数目和符号,长长地思考一番,得出结果。壁炉火焰熊熊,房间里仿佛没有活人,偶尔的噼啪声响是整个空间里唯一的声息,撒姆·威登坐在软椅上,开始向后靠。双手指尖交叉,看着宁宁。他轻笑一声:“这倒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你学得不错,艾瑟尔冕下在我面前对你称赞备至。”
宁宁知道自己应该跪下来感谢称赞,但她抖了那一下,最好的时机已经过了。她只能一身冷汗地坐在那里,做那些白痴到让她尖叫的十位数幼儿园加减题。男人优雅地欠身站起,靴子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地移动。宁宁能感觉到他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还有她笔下那套白痴卷子。
宁宁有种感觉,她身旁是一头嗜血的猛兽,优雅地踞坐着,开始对爪下的老鼠投以注目。这绝不是好的方向,但宁宁能做的只有迎接这该死的裁决到来。撒姆先生突然轻声说:“十个九加起来等于多少?”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抖了一下,一滴墨水沾在灰暗的皮质上,毁了这张珍贵的卷轴。宁宁僵硬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撒姆先生说:“二十个九加起来等于多少?”
宁宁的本能在那一瞬间替她作出决定。她移到一边,开始笨拙地用艾德里恩教过的划线法在沙盘上动作。她才划到第三条线,那个魔鬼的声音轻柔地说:“一百八十。”宁宁的动作再次僵硬了一瞬间。“哦……”撒姆先生轻柔地说:“看来你知道这是正确答案,是吗,尼尼?”
艾瑟尔的话疯狂地在宁宁耳边回响起来。“伯爵大人也看过圣诗。”他不止看过圣诗,他也会心算,他锱铢必较,阴狠手辣。那奢靡华美的作风下藏着一条可怖的毒蛇。他原来是这样权谋智计,举重若轻的渊博人物,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宁宁这种垃圾。耳边有一阵风,伯爵大人屈尊降贵地俯身下来,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包围着她,充斥男性的魅力。宁宁想尖叫着抄起无论是什么东西把撒姆·威登砸成肉泥。她僵硬在那里,任由那只黑宝石方戒,包裹住她的手。
撒姆·威登在她头上顿了一下,他眯起眼,注视着宁宁那暗红的头发,红艳的唇扬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才继续俯身。
毒蛇缠绕住她,猛兽用爪子将她压制。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你的味道比我想象的好啊,贪生怕死的小鬼。”宁宁终于发起抖来。那个声音仿佛幻影。“三十个九加起来等于多少?”王八蛋这个人渣究竟有多喜欢九这个数字。撒姆·威登说:“二百七十。”他根本不需要计算。
然后他握住宁宁的手,在纸上写下那个十字式。他说:“这个计算方式不错,作为你的见证人,我想我应该送你一件礼物。”这根本不是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