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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风心头一痛,一丝愁云笼在出众的眉眼间,整个人多了别样的美感,“……闲来无事,举手之劳,倒是可以打发时光。”
怕是,待到解毒这事平稳度过去,平日里相随左右都不可能了。
一出大戏而已,台上生旦净末丑,下到台来,一切纠葛即刻烟消云散。
奢求不得。
太过执着,镜花水月一场空,还要徒增伤感。
可,入戏太深,抽身是不得已,这颗悸动的心,他如何收的回?
烛火的跳动里,谪仙般的人美的炫目,如雪白衣上染着一层淡黄光晕,更是平添几分遗世独立的仙气。
莫名的,纪纤云蓦地,脑中灵光一现。
是了,这几天忙的她昏天黑地,无暇太关注身旁的人,可,潜意识里,总觉得美男有几分反常。
今日一端详,可不是嘛。
孤寂,仿佛被抛弃了一般,十足的伤感。
压抑隐藏,却太过浓烈,时不时飘出来丝丝缕缕,萦绕左右。
心念一转,啜了口茶,她便一手托腮,目光灼灼的盯视过去,巧笑靓兮的轻启朱唇,“顾兄,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方便的话,跟小师妹我说一说呗。你天天帮我做事,我又无以为报,虽说我这人脸皮厚不会有心理负担,不过能给你解解闷,还是会舒坦一点的。”
他表现的很明显吗?
顾西风握着茶杯的手顿住,转瞬便恢复常态,凤眸低垂,目光在清亮的茶汤上,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簇氤氲的剪影,“我哪里来的心事?名利如浮云,不追那些,自在闲人一个。”
追名逐利的人,愁的是阴谋算计,清雅如仙的,愁从何来呢?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此人,反常无疑,纪纤云可不会被一句话敷衍的话整到退却。
椅子移的更近些,目光流转,她俏皮的伸出一根手指,眯眼指过去,“你的脸出卖了你,心事重重都印在脸上了。不说,让我来猜猜啊。追名逐利这种俗事,排除。碰上疑难病症?你早跑去翻医书,怎么可能天天跟我们瞎忙活。恩,除了你沉迷的医术,哎,我能猜到的也就是姻缘了。”
灼灼的目光,眨都不眨,美男脸上一丝一毫表情,尽数不放过。
慢悠悠的音调里,‘姻缘’二字,促使静默的人微怔,只是如梦似幻的一刹那,却没有逃过她的法眼。
找到方向,抽丝剥茧的,她不加侵犯性的音调多了几分蛊惑的温和,“据我所知,顾兄不会为那个堂主伤神,那是为谁呢?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你,下了凡尘动了凡心,呵呵,也不知哪家姑娘,这么三生有幸。”
逍遥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及此,酒都不顾的偷喝了,蒙蒙等等刷的撇过头,把个大徒弟上上下下打量的透彻。
“说说,哪家小姑娘勾了你的魂去?这些日子,也有几家请你上门瞧病,好像有个京兆尹家的二小姐,不会就是是她吧?喂,你瞒不了我,这一个月来我就是你的影子,你去过哪,我门清门清的。”
“师父,什么二小姐?你这么贫嘴,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跟我说?肯定很漂亮,恩,还得是个窈窕淑女,要不,怎么会把顾兄的魂勾去。”
纪纤云如打了鸡血,澄澈的杏眼放着光,对老头又嗔又怒。
逍遥散人搔搔头,大眼珠子望屋顶,秒变苦瓜脸,“没正眼瞧过,好像长得不错来着,说话娇滴滴的。哎呀,我又不晓得他瞧上人家了,没皮没脸看人家姑娘,不合适啊。”
什么跟什么?
京兆尹府的二小姐,长什么模样,他都不记得了啊。
如此乌龙,顾西风头痛不已,压着心内悲苦,强打精神扶额,“没有的事,你们不要乱编排我。”
尤其是某人的编排,如此热心,就是给他伤口上撒盐,实在让他消受不了。
“什么没有的事!”,终于有一点,把大徒弟处理掉的曙光,逍遥散人哪肯轻易放弃,“你不用诓我,肯定是她,这段日子,你瞧过的病人,就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你说说你,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徒弟,比大姑娘都扭捏,承认能死啊!”
吹胡子瞪眼只能激怒人,会不会聊天啊?
纪纤云秀眉一凝,猛给老头使眼色,待到老头气哼哼闭了嘴,她柔声细语化身知心姐姐,笑眯眯望向一脸莫名的美男,“顾兄,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婚姻讲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讲什么门当户对,你是不是愁的这个啊?其实也没那么难,京兆尹很怕冥王的,你让冥王殿下出面,绝对迎刃而解。”
“对啊!”,逍遥散人兴奋的一拍桌子,乐淘淘的胡子都撅起来,“哎呦呦,你个蠢货,愁什么愁,多简单点事。好事好事,小二子要敢不尽心,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不行,我现在就把他找来,督促他尽快去办。夜长梦多啊,要是被端木寒那王八蛋发现,兴许就麻烦了…。。”
话音越来越低,逍遥散人脾气急的一刻忍不了,嗖的跑走了。
只有一点尾音,从他带起的风里,飘回来。
纪纤云惊了惊,摇头,“天呐,没有这么急的吧。”
再瞧身旁的美男,俊逸出尘的脸孔一层怨念的冰霜,凤眸中流动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似乎有些黯然伤感。
总之,是她这两个月来,从没在美男脸上看到过的。
遥想初见之时的天人之姿,若不是此人在冥王那厮跟前劝说,她就被关起来了,根本没有施展医术的机会。
记忆中,此人一贯的温文尔雅,温暖的如三月暖阳,四月细雨。
相处无压力,而且,在那些初来的艰难日子里,多次给她帮助。
明月欺负她,也只有他,出面维护。
这样的人,为谁烦恼为谁忧呢?
不论如何,要走了,她想帮帮他,硬着头皮仰着笑脸道,“顾兄,我们也是关心你,不想惹你生气的。”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关心啊。
可,注定,他连开诚布公的机会都没有。
收敛下心神,顾西风嘴巴浮起一抹牵强的笑意,有种凄美的炫目美感,“没有,我没有生气。师父胡说而已,我也不能把他如何。”
“…。。不是那个二小姐啊。”,纪纤云有些讪讪的,心内怨着老头的谎报军情,厚着脸皮追问一句,“那是谁啊?顾兄你看上谁了?算了,这是你的私事呢,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好了。”
“……。”,顾西风默默饮了口茶,微苦的滋味亦如他的心,酝酿了酝酿,最终一言不发。
徒留,那双希冀的杏眼,一点点暗淡下去。
也不能强人所难,纪纤云实在没有脸去继续惹人烦。
憨憨的干笑两声,就当什么都未发生过,动手整理那些裁好的红纸,“已经很晚了,你再写完剩下那几张,咱们就收工。剩下这些就留着明天到那边大家一起叠一叠扔进去,不能每张都有奖啊,那样,我可是要赔到姥姥家去喽。”
故作的俏皮耍宝,顾西风心知,小丫头有意逗他开心。
遂,应景的扯扯唇角,“是呢。”
同时,也打定主意,强颜欢笑也要做的更逼真一些。
一段不可说的情缘,算是孽缘吧?
藏在他一个人心底就好,暴露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恰逢此时,逍遥散人两腮鼓鼓,充气的蛤蟆似的摔门而入。
一屁股窝在椅子里,咬牙切齿的猛灌几口酒,杀气腾腾,“小二子那个小兔崽子,竟然躺在床上不起来!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那您有没有把他腿打折啊?”,纪纤云哧哧的笑,俊俏的小脸神采飞扬,“哎呦,一来一回,这功夫有点短,冥王好像不怎么经打。”
逍遥散人就白过去一眼,很是没底气的丢过去一句,“我是看在你面子上,好不好?把他腿打折了,你还能给我好脸色啊?”
纪纤云松松肩,甚是无所谓的粲然一笑,“不要拿我当挡箭牌,想打就去打呗。到时候我就搬个板凳坐旁边看你们俩打,对了,还得拉上顾兄一起看。啃着西瓜,嗑着瓜子,我们俩给你们站脚助威。”
“说的好听,到时候就不是你了。女生外向,我要是把他打个好歹的,估计就有被赶出家门的风险了。就算留着我,好酒好菜,往后是不用想喽。”
“师父,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要是把他腿打折了,我给您顿顿红烧肉。”,纪纤云窝在椅子里,懒洋洋的笑的花枝乱颤,眉毛抖啊抖,“哎,想看你们打一架还挺难的呢。不如,这样吧,您去拉他好好打一架,我给您做顿大餐,桌子摆满那种。”
逍遥散人做寒战状,倒吸口凉气,“小二子有你这种媳妇,肯定是上辈子没积德。”
“哈哈……”,纪纤云笑的更欢实了,伸出木尺拨一拨奋笔疾书的美男,努努嘴向老头,“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呢,没事也就说说狠话吓吓人,难怪,你们都不听他的。”
顾西风佯装幸灾乐祸的叹口气,“哎,这样看来,你这个最听话的也要倒戈了。”
“恩,好主意。”
俩人一唱一和,逍遥散人猛翻白眼,“是不是我把你们每个打一顿,你们就老实了。”
“我这么可爱,师父,您舍得吗?还有,顾兄这么光风霁月天人之姿,您要是打他,老天爷都不会答应的。恩,还是去打冥王吧,他比较抗揍。”
逍遥散人又是一个寒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大风子是两口子呢。诶,应该说,还以为你们俩背地里有一腿呢。”
“咳咳……。”,顾西风惊的笔尖一歪,好端端的字成了一团黑。
幸好,惊的一阵闷咳,突然爆红到耳根的脸,有了个不言自明的解释。
纪纤云倒是淡定许多,老头的不正经她见识多了,见怪不怪,“您应该当着冥王说去,这个谣造的不错,估计,够他好好骂您一顿了。您再一恼羞成怒,进而大打出手,恩,我就可以端着板凳去看戏了。”
“哼哼,我要真去说了,你也跑不了。小二子那个脾气,你给他戴绿帽子,哼哼,他不打死你才怪。”
纪纤云佯装害怕的抖三抖,耍宝的吐吐舌头,“有本事你就去说,你以为我会怕?造谁的谣不好,造顾兄的,顾兄如此朗月清风一身正气的人,鬼都不会相信他去挖人家墙角。”
闻言,顾西风手又是一抖,这回是心虚的,好好的字又成了一团墨迹。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转转,讪讪鸣金收兵,收服不了小徒弟,明智的奔向笔耕不辍的大徒弟,“你别着急,小二子那边,明天我再……”
“师父,您就会胡说八道,根本没那回事好不好!”,纪纤云手里揉个纸团,毫不客气砸过去。
什么!
逍遥散人如遭雷击,顷刻抖如筛糠,手指颤抖着指向大徒弟,“你……你……你……让我空欢喜一场!不行,明天你给我找个姑娘去,入赘也行啊。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我就给你灌一碗好药,然后抓个姑娘扔你床上去。到时候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哎呦,霸气威武!
辣手摧美男这多娇花,貌似太粗暴,不过,幻想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纪纤云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纸,漂亮的杏眼瞟向冷如冰霜的美男,嗯嗯,能和如此绝色春宵一顿,也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顾西风是个极其有涵养的,能做的便是,拂袖而去。
脚下生风,显然,气到极点。
逍遥散人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觉悟,相反,气哼哼去脱鞋。
因着慢了一步,没等着把鞋丢出去,人就没影了,更添他的气,“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看着的,我说到做到,明天就能多个徒弟媳妇……”
明知是气话,纪纤云还是耐着性子抓起扇子给扇了扇,“师父啊,消消气,气坏了您,我得多心疼啊……”
逍遥散人变脸比翻书都快,仰着大脸笑成一朵胖菊花。
怎么看怎么渗人,一股不详预感飘来,纪纤云默默往后靠了靠。
果不其然,伴着老头笑到谄媚的大脸视觉冲击力,耳畔飘来碎碎念魔音,“要师父开心,简单啊,你赶紧生个徒孙给我抱。对了,你们这也是新婚燕尔,你说你,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天天忙那个破铺子作甚?啊,是不是小二子对你不好?我就知道,那个小兔崽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私底下肯定没好脸色给你。放心,明天我说他,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这回不是说说了,肯定胖揍他一顿好的。纤云呐……”
“师父,不用您操心了,冥王殿下对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逍遥散人连连摆手,“哎呀呀,你不用给他说好话。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成天那脸板的比门神都黑,得他个笑脸比登天都容易不了多少。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就突然要跟他?算了,卤水点豆腐坊一物降一物,就当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吧。反正你们已经是夫妻了,日子还得好好过,俩人都不冷不淡的,孩子从哪来啊?你说是不是?”
又是孩子!
纪纤云揣着一万分的怨念,还得强颜欢笑,“师父,您别着急,他可是王爷,以后三妻四妾一帮女人,一人生一个,徒孙就够您抱不过来的。”
“地有一千顷,不撒种子,有什么用?”,逍遥散人急的如热锅上蚂蚁,连连咋舌,“我刚才去找他,老早的,他已经熄灯睡下了。你说说,当你没有一样,哪有点新婚的热乎气啊?”
“冥王他一向早睡早起,您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我才急啊。”,逍遥散人拳头握起,显然有劲没处用,随即,端着稍稍猥琐的笑脸,贼溜溜压低声音道,“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俩那天之后有没有那个?那个?你懂的哦。”
“……”纪纤云一头黑线,作为一个长辈,还是不同性别的,问的如此露骨,也是没谁了。
“说嘛说嘛,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对症下药懂不懂?他要是晚上不生龙活虎,师父有折啊。我明天弄点药来,你骗他吃下去,保证……”
“停!”,纪纤云用力抹一把脸,扶额,“师父,您就别操这个心了,用不着,真用不着。”
逍遥散人眨巴眨巴大眼珠子,半捂着嘴狂喜的长长吸口气,“你是说,小二子在床上还是蛮厉害的?诶,快说说,他一晚上可以几次?一次,可以多久?”
“……”,纪纤云嘴角狂抽,惊的差点溜到椅子下去,险险扶着椅子扶手才稳住身形,生无可恋捂脸,“师父,您怎么问的出口?”
“有什么问不出口!说说,快说说。你就他一个男人,又没法比较,到底好不好,还得说出来,让我老人家帮你定夺。”
纪纤云这次,直接被雷个外焦里嫩,无力的扑倒在桌上,“师父,我求求您了,省省心好不好?到底好不好有什么干系?您想啊,又不能换一个人,是不是?”
“你要是嫁给别人,不中用当然得换啊,这不是小二子嘛,我老人家怎么也得给他网开一面。手心手背都是肉,委屈你也是万万不可以的。放心放心,师父有药,管用的很。”
跑路前夕,师徒一场,纪纤云是很想尽尽孝心多陪老头说说话的,可,此情此景,她实在忍不了啊。
“师父,您有药自己留着吧,冥王他真的没病。”,揉着眉心爬起来,她打着哈欠佯装困的要命,“明天还要忙,我得回去睡了啊。”
逍遥散人咬咬手背,瞳孔扩大,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我看你体格着实不好,为了早日抱上徒孙,必须好好补一补。这样吧,我负责给小二子弄点补药吃,让桂嬷嬷给你熬补汤,呵呵,徒孙还不是指日可待。”
纪纤云刚爬起来,惊得七荤八素,两股战战又跌回椅子里,“……师父,我好的很,用不着,真的。你看我这脸白里透红,再补就该流鼻血了。”
“瘦不拉几的,补,一定得补。小二子长得挺壮实,看来,他可以暂时放一放,还是要把你先养起来。”,逍遥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椅子里不大的小身板,有些嫌弃,更多的是紧迫感。
“……”,纪纤云被看的发毛,有种被催肥之后当年猪宰掉的恐怖感,牟足了尽头,爬起来落荒而逃,“呵呵,师父,我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没走几步远就听,“也好也好,趁着现在还不算晚,两个人还可以活动活动。恩,没准不用我费心,徒孙就有了呢。”
又是一记暴击,不过,纪纤云已经麻木了,拖着麻木掉的腿,能走多快走多快。
什么婆婆催生孩子,跟个碎嘴子的师父比,都弱爆了,好不好?
要不是她,换个正统古代淑女,估计,羞臊到自挂东南枝的冲动都有了。
一溜烟到院子里,望望漫天繁星,想着明天是个好天气,老头留给她的心理创伤瞬间痊愈。
简单洗漱一下,脚步轻快回屋。
养精蓄锐等待开业的洗礼,遂,她扯掉外衫扔一边,摸黑蹬掉鞋子,就扑到地铺上。
只是,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很大个的东西,绝对大过她的身量,而且,还会动。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纪纤云的惊悚就不翼而飞,刷的弹坐而起,抓狂低吼,“亓凌霄,你个混蛋,怎么又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