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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吴法通一众人去的远了,江流才从暗处走出来。江湖险恶,此处他已不愿多待。江流摸了摸包袱,义父周俊的那封信还在。他想还是赶紧去往陈州,将书信交给张慧琴,了却义父的一件心事。
他心念至此,整了整衣装,大踏步向前走去。此时已至深夜,弯弯的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冷冷的盯着江流前行的道路。他一路疾行,也不休息,行了十几里路,江流忽然觉得心中疼痛难忍,他知道是蛇毒复发,只得停了下来,稍事休息。
江流初时只是感觉心脏疼痛,后来疼痛一点点蔓延开来,接着小腹也痛起来,就好像有一把刀在他肚子里慢慢割一样。每割一刀,那疼痛便加一分,他实在忍受不了,就在地上翻滚,双手到处乱抓。过了好久,那疼痛才慢慢过去,江流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等到了天明,才慢慢恢复过来。
经过昨夜一番折腾,江流衣衫上已尽是泥垢,再走十几里路,他看到一个包子店,买了几个大肉包。他饿得极了,吃起来只觉得满口生香。等天黑以后,江流就随便找一客栈歇息,这样晓行夜宿,过了几日,眼看就到了陈州地界。
这一日,江流只顾着赶路,错过了宿店。越走越是心急,待天黑时,才发现身处山林腹地,他心想又要露宿这大山之中了。哪知再走几里,远远的看见前面火光闪耀,走得近前,才知道有人在生火做饭,那肉香味老远都已经闻得到。
江流大喜,赶紧走上前去,只见树林中间,支着一口大锅,锅内热气沸腾。周边坐着四个青衣人,两人头戴方巾,年龄较大,约有四十多岁,另两人年龄约三十多岁,却是披头散发,在火光的映射下,四人的面容显得阴气森森。
看到江流走过来,一个头戴方巾的青衣人冷冷的道:“来者何人?”
江流抱拳笑道:“四位兄台,我乃过路之人,现时饥肠辘辘,看四位正在生火煮饭,特来求赐两碗肉汤。”
那四个青衣人对视了一眼,一开始问话的青衣人又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流。”江流道。
“江流?”那个青衣人皱了皱眉,显然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和这个青衣人对坐的另一个戴方巾的青衣人突然面露凶光,叫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江流当然不知道,如实回答:“在下初出江湖,并不识得四位大侠。”
第一个青衣人哈哈大笑,盯着江流道:“大爷们可是江南四鬼,听过我们大名么?”
“江南四鬼”乃是四个绿林强盗,常年活跃在江南一带,拦道劫镖,杀人越货。因杀人太多,被人称之为“四鬼”,四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常以此名号自居。
“哦,小子年幼,并未听过四位大侠的威名,但见四位气宇非凡,想必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江流先恭维了两句,他并不知道什么“江南四鬼”,但见四人脸色阴测测,目露凶光,知道不是善类。他只为求点吃的,至于他们是什么人,江流也不是特别在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第一个青衣人听了江流的话,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笑道:“小子,你有点眼力,我来给你介绍介绍。”
“这位是我的大哥‘大鬼’韩方集。”他指着第二个说话的青衣人说道。
江流抱拳作揖道:“见过大侠。”
“大鬼”韩方集微微颔首,“哼”了一声,冷冷道:“这个‘侠’字听得别扭至极。名门正派素以仁侠自居,背地里却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哪像我们四鬼,就算杀人越货,也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江流点头应是,心中却道:“你这算哪门子的光明磊落。”
“我是‘二鬼’刘延吉。”第一个青衣人介绍自己。“那边的是我三弟‘三鬼’马忠计,那一个是我四弟‘四鬼’赵梦极。”
江流一一抱拳问好,不敢再称“大侠”,改口“英雄”。他一口一个英雄,叫的四鬼心里十分受用,往常但凡有人见到这四鬼无不骇然逃跑,生怕逃得慢了,性命不保。这个年轻人胆子大,又会说话,四鬼倒渐渐有点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江流见四鬼敌意已减,也不客气,盘膝坐下。正看见“三鬼”马忠计伸手向沸腾的汤锅里抓去,沸水没臂,他却一点事也没有。江流心中喝彩:“这‘三鬼’功力着实深厚。”
“三鬼”有心显摆自己的功力,在锅里摸了半天,才捞出一根骨头来,朝江流叫一声:“接住!”将骨头扔了过来。
江流早已饥肠辘辘,接过骨头便啃,骨到嘴边,才发现有点不对头。再一细看,这竟然是人的小腿胫骨。江流心中惊骇,手一松,那骨头就掉在了地上。
“四鬼”赵梦极“哼”了一声道:“臭小子,还不快快捡起来?”
江流知道他们煮的人骨,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差点也被蒸了吃掉,幸亏周俊相救。他心中怒气勃发,正待发作。
又听“二鬼”刘延吉在旁呵呵笑道:“小子,算你有口福。今晚大爷们没寻到野兽,便宰了过路的两个轿夫,只砍了好煮的手脚来做汤,好吃的很呢。”他顿了顿,又向自己身后指道:“轿子里还有一个新鲜雏儿,大爷们若是高兴了,就送给你做媳妇。”说罢,四鬼一起嘿嘿狞笑起来。
江流往他身后看去,果然见到一顶小轿,帘幕紧闭,是否有人,却不得而知。此刻,他义愤填膺,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起,大喝一声:“尔等禽兽不如!”飞起一脚,踢在那大锅之上,大锅飞起,汤汁外溅,“四鬼”纷纷躲避。
那锅在空中一个翻滚,“咕咚”一声,最终倒扣在地上。“四鬼”见肉汤尽毁,纷纷喝骂。“四鬼”赵梦极脾气最是暴躁,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大斧,口中骂道:“小王八羔子,拿命来。”一斧就砍了过来,气势磅礴,正是一招“力劈华山”。
江流知道今夜不能善了,早已做好准备。这一斧势大力沉,他不敢硬接,侧身躲过,长剑出手,刺向赵梦极的肋骨,正是“丹溪剑法”中的一式“落雁沉沙”。赵梦极万料不到江流武功如此高强,心下一惊,收腹转身,堪堪避过了这一剑,衣服却被戳了一个大洞。
赵梦极大意轻敌,被一个黄毛小子划破衣裳,恼羞成怒。他大斧一挥,拦腰砍向江流,江流凌空跃起,刺向赵梦极胸膛,赵梦极闪身避开,只见人影倏闪,两人斗在了一起。
其他三鬼未料到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能和老四打个半斤八两,都吃惊不已。“大鬼”韩方集武功最高,江流使出的剑法大部分他都未见过,偶尔认出一两招“天香剑法”,心道:“他是天香门下么?”原来,周俊的“丹溪剑法”本是家传,不传外人,周俊又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剑法少有人知。所以韩方集虽然阅历极广,也只识得“天香剑法”,却不知道“丹溪剑法”。
江流身形飘逸,辗转腾挪,赵梦极大斧翻飞,也是虎虎生威。再打一会,江流已占了上风。他自出谷以来,除了茅厕一战,一直未能大显身手。赵梦极一身蛮力,时间一久,未免心浮气躁,后继乏力。相反江流却越打越轻松,到了最后,就似自己演练一样,平时不能理解的招式妙处,顿时茅塞顿开。再斗几招,江流已胜券在握,他觑个破绽,一剑砍向了赵梦极脖子。
赵梦极大惊,大斧奋力封挡,哪知江流忽然变招,长剑下滑,斩向了他的手腕。其他三鬼看的心惊,齐声叱喝,“大鬼”的暗器“穿云箭”激射而出,“二鬼”的长鞭也向江流暴卷而至。
“大鬼”、“二鬼”虽然出手迅速无比,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四鬼”赵梦极一声惨叫,手腕掉落,鲜血四溅。江流同时身形飞掠,躲开了“大鬼”、“二鬼”的攻势。
“三鬼”马忠计兄弟情深,急忙一跃过去抱住了“四鬼”赵梦极,着急叫道:“四弟,四弟!”又赶忙把身上衣服撕下一块把断腕包住。
“大鬼”、“二鬼”一击未中,再次联袂攻击。“大鬼”韩方集持鬼头刀,“二鬼”刘延吉用七节鞭,一左一右,刀砍鞭打,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快,只打的江流狼狈不堪。“二鬼”刘延吉边打边骂:“娘希匹,大爷们好心招待你,你却恩将仇报,伤了我四弟,不把你煮了来吃,势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大鬼”、“二鬼”的武功可比“四鬼”高明多了,二人合击,江流苦不堪言,根本无暇说话,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幸亏他虽然武功不及二鬼,轻功却比他们好很多,才能勉强支撑,不致迅速落败。
饶是这样,也是险象环生,江流稍一疏忽,“二鬼”刘延吉长鞭已缠住了江流的右腿小腿,“大鬼”韩方集瞅准机会,一刀砍下。江流避无可避,举手格挡,“铿”的一声,刀剑相交,江流抵挡不住,身体踉跄。“二鬼”刘延吉长鞭顺势一拉,江流站立不住,仰身摔倒。
“大鬼”韩方集紧追不舍,一刀去斩江流小腹,危急时刻,江流左脚集全身功力在地下一蹬,身子斜刺里飞起,挣脱了长鞭,堪堪避过这夺命一刀,远远落在一旁。
“大鬼”韩方集见江流绝处逢生,忍不住赞道:“好小子,好俊的功夫!”却不知江流已经竭尽了全力,现时已成强弓之末,随便再砍一刀,他也招架不住。“二鬼”刘延吉七节鞭正要击出,忽听“大鬼”韩方集惊叫道:“二弟,快看,虎穴失火了。”
“二鬼”刘延吉抬头去看,只见东北处火光冲天,染红了天空,不由大叫一声:“糟糕!”
“大鬼”韩方集心急火燎,喊道:“我们快走,晚了恐来不及。”转头扭身就走。
“二鬼”刘延吉转身吩咐“三鬼”马忠计:“快抱了四弟跟我走。”当下,“二鬼”刘延吉、“三鬼”马忠计抱着重伤的“四鬼”赵梦极跟在“大鬼”韩方集身后急急而走,也顾不得江流了,瞬间四人走的干干净净。
江流兀自惊魂未定,若不是“四鬼”赵梦极的断腕、大斧还在,江流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