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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袁家的了解,张一帆并不比传统大众知道得多,尽管他的爱人身上流着袁家的血液。
他打心底里明白,袁生涛对于自己的保护是全方位的。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因为各种理由对他造成伤害,唯有袁生涛不会。对于袁生涛,他始终给予着百分百的信任。他有时候会吃点小醋,耍点小脾气,但绝对不会怀疑袁生涛对他自己的真心。
所以,对于一些事情,譬如光网上风传的一些袁家秘辛,他尽管好奇,但不会因为蠢蠢欲动的探究心而逼迫袁生涛说出他不愿意讲出来的事情。
张一帆只想平平安安跟袁生涛走完这一生,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一次次重来的理由。
袁生涛与林晓静的对话还在继续,他们谈到了有关袁家的事情。
袁生涛并不喜欢他知道太多袁家的事情,所以张一帆的思绪有点飘。他隐约听见林晓静说什么袁家不会轻易放过袁生涛,肯定会想办法让他重新回到袁家的大部队,又听见袁生涛再次对林晓静感谢。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林晓静保护了雷鸣,让他免于去袁家一游。
张一帆对此不太在意,他来来回回重启时间线这么多次,一次又一次的伤心欲绝。除却与爱人的生离死别,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教他耗费更多的心力。
他明白自己现在有多么自私,他可以为了救袁生涛不折手段——张一帆觉得,此时的自己,可能在“人性”二字上还不如那个被他视作强力情敌的男人。
张一帆想到了雷鸣,袁生涛总说雷鸣像他,起初他还会反驳,现在却不会了。
因为雷鸣真的很像他,至少在面临“重要的人”的悲剧时,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利用超能力去挽救对方。
他不断重启时间线,只为让袁生涛活下去。雷鸣暴力篡改白子杨的记忆,也是为了让白子杨能够堂堂正正的,不带有任何愧疚的活下去。
张一帆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做错,重来这么多次,失败这么多次,他也只认为最可怕的不过是自己面对袁生涛的死亡时会越来越麻木,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拯救爱人的决心。这个叫袁生涛的男人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如果没了他,他与死了没什么两样。更何况,袁生涛之所以出车祸是为了赶回来给他过生日。
他必须得把袁生涛救回来,这个信念犹如楔进了水泥地的立牌,坚决而无畏,没有人能动摇。
可是这会儿,那块水泥地像是被地心涌上来的岩浆给融化了。他还是非救袁生涛不可,但是……他这样坚持真的是对的吗?
安全屋里光线昏暗,爱人与情敌的低语像是眼前浓淡不定的黑块,一会儿黑得教他什么都看不见,一会儿又泛起点亮,让他将那两人的谈话听得真真切切。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雷鸣的行为时,他觉得雷鸣简直愚不可及。
如果说,意图修改白子杨的记忆是希望友人避免因为“杀死亲人”而愧疚,在情感上尚还能接受,但是自我惩罚般融合白子杨的人格,代替白子杨活下去,又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路西,再替他活下去——一个人能将自己活明白就已难于登天,更何况是背负三个人的人生?
可是张一帆无从指责雷鸣,他没有办法说雷鸣的一点错处。
因为他也是这样……他重启了时间线,主动的,一次又一次,不是被迫的,没有人拿着刀子逼着他,也没有人用什么利益来诱导他。他就是想救袁生涛,基于感情,丧失理智,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情感,拿出去任谁说,都会认为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张一帆觉得眼睛涩得厉害。他翻了个身,动静稍微有点大,袁生涛和林晓静交谈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响起来。
张一帆觉得装睡已经没了意义,那两个人显然也不再顾及会惊扰他,谈话的声音渐渐大起来。
“我会尽量帮你拖延。”林晓静说,“但是能拖延多久,取决于袁家对你有多大的兴趣。白子杨苏醒的时间比我预计的快,就是因为袁家提前进行了干预。中心这边的权力层,比我想象中要怂得多。我以为他们至少能撑个两天。”
没想到连一天都能没撑过去,林晓静为人类基因工程中心的未来感到担忧。
“谢谢你。”袁生涛再次道谢。
两人之间的氛围较之开始缓和了不少。
“口头上的谢谢,我已经收到够多了。”林晓静一笑,“袁总要是真想谢我,不如让一帆陪我一天——”
“滚。”
安全屋里的空气再度冷硬起来。
“再会。”
在自己的地盘被下了逐客令,林晓静不仅没生气,口气听起来还轻快了不少。
张一帆冲天翻个白眼,他现在是一点也摸不透林晓静到底在想什么了。
不多会儿,安全屋里响起轻缓的脚步声,袁生涛朝着沙发的方向走过来。
张一帆在装睡与否上挣扎了一小会儿,他这份苦恼来得完全没什么意义,但是他想让自己枯木一样的脑袋为点什么事情运转起来,好能找个由头和袁生涛搭上话。
他感到沙发往下一陷,袁生涛坐了下来。
袁生涛双臂圈起他的上半身,将他拖到了自己的身上,张一帆放松身体,任凭袁生涛摆弄。
袁生涛将膝盖垫在了他的脖子下面,一手揽过他的后背,将他的脸贴在了他的小腹上,这个动作实在有点暧昧,在张一帆以为袁生涛是想来点色色的事情时,他的一只手落在了袁生涛的大手里。
袁生涛展开五指,与他手指交缠,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
那口气,像是优柔寡断的人终于决定将积压在箱子底的废旧物品扔进垃圾箱一样,轻松里带着一点不舍,但绝不会再留下。
张一帆以为袁生涛会说点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轻轻拍了下他有点僵直的后背,跟哄在闹脾气的家猫一样,耐心地捋着毛,并时不时调整着角度让他躺的更舒服一点。
张一帆明白袁生涛的意思,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他在跟他说,先睡觉,有什么事情天亮再说,他累了。
张一帆往袁生涛怀里蹭了蹭,与袁生涛交握的手指蜷起,紧紧将人攥住。
他相信袁生涛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好,听你的,我也累了。
这种无言的默契,让张一帆泡在醋缸里的心稍微洒了点蜜,也让他重新沉入了梦乡。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张一帆从睡梦中醒来,他揉着眼睛打哈欠,扶着有点酸痛的腰从沙发上爬起来。
松软的沙发并不比床舒服,但是这两人谁也不想去睡床,好像上面洒了毒粉铺了致人性命的暗器一样。
安全屋不大,一眼扫过去没什么藏人的地方,所以在没找到袁生涛后,张一帆尚还留存几分的朦胧睡意瞬间消散。
“涛子!”
他叫了一声,从沙发跳下来。
茶几上摆着一小排能量液,透明的试管瓶下压着一张纸条。
张一帆将纸条拿起来,是袁生涛的字迹。
“一帆,我去处理下袁家的事情。等我。”
张一帆把纸条握进手心,脸色十分难看。
他以为这场灾难——如果能将这种与袁生涛生死无关的事情称之为灾难的话,他们两个人应该一起去面对的。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袁生涛的决心,这家伙显然还是要把一切可能有危险的事情背在自己身上。
张一帆嗤笑一声。
他是个大傻子,为了袁生涛能付出一切。
袁生涛何况不也是傻子呢?
两个疯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张一帆绕着安全屋走了一圈,他在找监控设备。他没有找到,或许,整个安全屋都是个巨大的监控设备也说不定。
得想办法出去,他不能让袁生涛一个人去面对袁家。如果没有白子杨、雷鸣和路西的事情,袁生涛也不曾突破能量控制环,他并不在意袁生涛是否还和袁家有所联系。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和袁生涛站在一起。他的身份,袁生涛的终身合法爱人以及他对袁生涛的爱,都让他没有办法无视这一场随时可能上演的“离别”。
生死是离别,破镜也是离别,他不想当昌乐公主,袁生涛也不是什么徐德言,不想离别后再重圆。
对于袁家,张一帆没有丝毫惧意,一旦遇到袁生涛的事情,他就立即变成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张一帆掰了掰手指,他对着空气,也是在对监控他的一言一行的工作人员进行威胁。
“半个小时,不,十五分钟里如果我见不到袁生涛,你们不要后悔。”
他的口气十分认真,像是在进行一笔大型交易的最后谈判。
实际上,张一帆并没有任何打算——如果十五分钟后,袁生涛没有来见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耐心等待。
但是,凡事都怕一个巧字。
一个在张一帆心中地位已稍微有所下降,但是还有着七八分重量的声音干巴巴响起。
“新的任务已发布,请在三个小时里不与目标人物发生任何肢体接触。任务完成后,目标人物的生命将会延长至2327年7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