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Twentin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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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夜。

    一间夜店的小包房内,一个女人坐在沙发里,看着面前平躺着的男人,足足五分钟了。

    “姐……”阿吉可能觉得她睡着了,悄悄在耳旁提醒了一声。

    眼前躺着个鼻青脸肿都看不出模样的人,怎么可能睡着。

    乔以莎问:“这是第几个了?”

    “啊?”阿吉反应了两秒,回答道:“第四个。”

    乔以莎:“他是谁找来的?”

    阿吉抿抿嘴:“我找的……这我好哥们,以前真的特别狠!”

    乔以莎漠然以对。

    阿吉:“这次可能紧张了没发挥好。”

    乔以莎静了一会,说:“先带去医院看看吧。”

    阿吉:“好。”

    人被抬走,乔以莎往后一靠。

    包房的灯是冷凝的青紫色,空调开得很低,在沙发里坐久了有种沉浸深海的感觉。

    一支烟抽完,乔以莎撇撇嘴往外走,停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

    包房没锁门,她直接进去。

    这是间主题包房,满屋粉嘟嘟,倒是意外搭配柳河那一身花衣服。他正在跟一个女孩热烈互动。包房里放着激情的电音,柳河沉浸在节奏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那女孩趴在墙上,柳河因为身躯过于高大,把她整个罩了起来,冷不防从后面看还以为他在干墙。

    开门的声音惊到了女孩,她推开柳河。

    “来人了!”

    “嘘,店都是老子的,怕什么。”

    女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来,哥哥给你挡着。”柳河笑着脱下外套,把女孩包裹住,回头。

    四目相对,柳河说:“又折了?”

    乔以莎:“嗯哼。”

    柳河舔了舔牙,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次遇到烦心事都会这样。

    乔以莎:“你忙你的,就是通知你一声。”

    他叫住她:“十分钟,吧台等我。”

    柳河的时间掐得准,十分钟后准时出现在吧台。酒保正擦杯子,见他来了,恭敬打招呼,准备了一杯龙舌兰放在他面前。

    柳河挽起袖口,嘴里含着烟,说话有些囫囵。

    “伤得重不重?”

    “不重,没动到筋骨。”

    柳河叹了口气。

    “这帮小崽子,要有当年老子十分之一的风范,也不至于让人捶成这样。”

    “谁让你不护腰呢。”乔以莎淡淡道,“又不让我动手。”

    柳河袖子挽到肘部,两指夹烟,拿起玻璃杯喝了口酒。

    “规矩不能坏。查清什么来路了吗?”

    “老板没查到,打手查到了。”她抽了两张照片给他,“以前是打拳的,前不久刚来这边。”

    柳河拿来照片,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寸头,面相平凡。

    看了一会,柳河咂嘴:“猛人。”

    乔以莎不置可否。

    “能联系上吗?要打不赢就别打了,挖过来得了。”

    “试过了,没戏。”

    “这就是有把柄被握住了……算了……”他放下照片,把酒一口闷了。“接着找人,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要没有呢。”

    “匹夫也行,车轮战轮死他。”柳河打了个酒嗝,自嘲道,“男人真是岁数越大越不要脸。”

    *

    长夜漫漫。

    乔以莎从Bly出来,门口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各种排灯广告流光溢彩。

    她先给阿吉打了个电话,确定他那位哥们没什么大碍。

    “姐,我兄弟想推荐个人。”

    乔以莎没说话。

    “这回真的很猛的!”

    “阿吉。”

    “在。”

    “我们已经连输了四个人了,一只手才有五根手指。”

    阿吉停了三秒。

    “这跟手指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她胡乱类比的,大概夜太深,脑子都不清晰了。

    “总之我们不能再输了,你让你柳河哥的面子往哪放?”

    “我感觉老板也不怎么在乎面子啊。”

    “他在乎面子能被你看出来?”

    阿吉静了片刻,又开始推销:“你还是去见见我兄弟推荐的人吧,也没什么损失,万一是个高手呢。”

    “你兄弟还能认识高手?”

    “别看不起人啊!”

    乔以莎在马路边沉思几许,道:“好吧,联系方式给我。”

    反正夜还长,时间多的是。

    ……

    后半夜,乔以莎根据阿吉给的地址,找到路边一家普普通通的烧烤店。

    她隔着一条马路看过去,位置一般,环境一般,客流量也一般。

    半夜管理稀疏,烧烤架直接架在了十字路口,烟熏雾绕。店门口坐着几个花臂的小混混,一边聊天一边抽烟。

    树木投下郁郁的阴影。

    红灯倒数读秒。

    就在这时,她身边晃上来一道人影,与她并排站在斑马线上。

    乔以莎余光扫了一眼。

    很年轻,穿着学生制服,手插兜,单肩背着包。站姿跟大部分高个男生一样,有点驼背,身上透着一股平淡沉默的气息。

    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绿灯亮了,他先走一步。

    乔以莎看他的背影,以这个年纪来说,他的身体发育相当不错,肩宽腿长,袖口撸到手肘,小臂线条流畅而粗粝。

    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一样的。

    在距离摊位四五米远的时候,那堆混混模样的人注意到他。他走到他们面前,双方互相打量片刻,他问道:“谁是胖虎?”

    声音偏低,不太客气。

    乔以莎手插在风衣兜,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连要找的人都一样。

    打头的混混冷笑:“你谁啊?找虎哥什么事?”

    他说:“让他出来。”

    那混混火了,一脚踢开凳子,猛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发现身高差距过大,又后退了两步。他们视线相交,他准备的骂人话就说不出口了。

    这时一个国字脸大汉从屋里出来,三十来岁,看模样至少两百斤,胳膊上纹了个虎头,因为太胖,虎脸撑得有点变形。

    混混们纷纷打招呼。

    “虎哥!”

    胖虎盯着那男生:“你谁啊?”

    男生没说话,胖虎眼尖,看到他校服上的胸牌。

    “德工高中?”他笑道,“呦,乖宝宝下课了来吃夜宵啊?”

    混混们大笑,他等他们笑完,问:“你认识夏俊吗?”

    “不认识。”

    “就是你昨天晚上抢了的那个。”

    “……”

    乔以莎挑挑眉。

    他又说:“那辆公路车是他爸送他的生日礼物,还他吧。”

    胖虎冷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生:“你不会已经卖了吧?卖了就把钱给他。”

    乔以莎一直站在后面,她看不到他的脸,听从他的声音,以及那松散的姿态看,他完全没有被胖虎和他一众小弟吓到。

    胖虎站到他前面,偌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包了起来。

    “臭小子,找死是吗?”

    他静静看着胖虎,手从裤兜里拿出来。

    左手翻开——“钱。”

    右手翻开——“或者车。”

    胖虎小眼睛一竖,照着他腹部就是一拳,他反应神速,两手往中间一扣,攥住胖虎的手腕。

    乔以莎眉峰微抖,她完全没看清他的动作。

    胖虎动弹不得。

    他微微用力,胖虎疼得直磕头。男孩等了一会没动静,又使了点力,胖虎终于扛不住了,声音发虚道:“……去去、去……去去去!”

    他“去”了半天小弟们也没点反应。

    男生歪头看向后面那排小弟,双方互视片刻,小弟们终于领悟,火急火燎从房后扛着一辆漂亮的白色公路车出来。

    他松开手,胖虎小臂一片红紫,一胳膊肥肉都捏变形了,甚是恐怖。

    他一手插兜,一手扶着公路车,转过身——

    刚好跟乔以莎看个正着。

    两人均是一愣。

    怪不得……乔以莎看着那双眼睛,一个对这么多,底气还这么足。

    男孩推着车往前走,错身而过之际,忽然停住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臂,又看看乔以莎。

    距离近了,他看起来更高了,额前的碎发稍稍遮挡住眼睛,一张偏瘦的窄脸颊。

    乔以莎上下扫了他一遍,笑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

    她选了德工高中对面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

    他们坐在窗边的位置,公路车就靠在外面的玻璃上。

    一杯蓝山,一杯红豆冰沙,四盘牛排。

    她说请客他才来的。

    卡座旁围绕的绿植在夜里颜色更为浓郁,咖啡厅里播放着舒缓催眠的夜曲。乔以莎搅了搅咖啡,问:“怎么称呼啊?”

    “洪佑森。”

    乔以莎:“是我记错了吗,你们不是不能对人类动手的?”

    洪佑森吞咽牛排,没回答。

    有股敷衍的味道。

    乔以莎又问:“你是孤狼吗?不在部落里,就可以不守戒律?”

    洪佑森抬眼,脸上仍然很平淡,并非这个年纪的男生寻常的冷酷耍帅,他是真的没表情,不在意,不关心,不配合。

    两相僵持。

    他看起来真的是来蹭饭的,乔以莎直觉判断,他吃完应该就会走。

    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说正事才对,但夜太深了,整个世界都沉入沉寂,在对方漠然的态度里,她也提不起什么劲头。

    静了好一会。

    洪佑森吃到尾声,低声道:“我衣服有问题吗?”

    他吃饭全程都没抬头,却对她的视线了如指掌。

    乔以莎盯着他的胸牌。

    “你是德工高中的学生?”

    “嗯。”

    “自己考的?”

    他摇头。

    乔以莎想了想,又道:“你是住校的吧,现在已经后半夜了,学校已经封闭了。”

    洪佑森说:“我能出来就能进去。”

    乔以莎点点头,看向窗外,百无聊赖地凝望夜色。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灯光照着沉黄色的夜路,一丝风都没有。

    洪佑森先把牛排都解决了,然后开始吃冰沙,吃完勺子往玻璃杯里一丢,稍稍坐直了一点。他看起来没太有精神,大概是有点困了,黑色碎发散乱地挡在眼前,周身被倦怠缠绕。

    “有话直说吧。”他看着她,低声道,“你叫我来不是对我学校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