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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的时候,沈明哲到了岳煤集团,和潘国平商议之后,他们召开了督察组内部会议,将关于岳煤集团的最新决定向督察组成员们进行了通报,并对大家在最近一段时间内的辛勤工作表示了肯定,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调查组成员们的情绪很是低落,会议开得有些沉闷。
会后,在岳煤几位副总的陪同下,沈明哲带着督察组的成员们下了楼,在一阵马达的轰鸣中,几辆小车依次开出,缓缓地驶出了岳煤的大门。
坐在后座上,沈明哲点上一根烟,目光透过车窗,漫无目的地向外望。
小车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前方空荡荡的路面上,突然转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一个女孩秀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她追着双臂,失魂落魄走着。
小车与女孩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女孩猛然转过头来,一张苍白憔悴的俏脸从车窗前瞬间滑过,虽只是匆匆一瞥,沈明哲的心头却陡然一颤,大声吼道:“停车!”
老钱被惊得灵魂出窍,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谷新强在副驾驶上,差点栽到前车玻璃上,小车在啸声中停下,后面的几辆车也纷纷停下,车子尚未停稳,沈明哲便打开车门,飞快地向后奔了出去。
叶曼青分明已经死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个女孩和叶曼青是如此的相似,只是年纪看起来小了几岁。
叶柳青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忽地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便停下身子,缓缓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明哲被她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才想问话,那女孩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沈明哲先是一愣,紧接着赶紧上前,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一下,指尖上一片滚烫,烧得异常厉害,他赶忙抱起叶柳青,匆匆地跑回车边,谷新强见状,赶忙下车打开车门,沈明哲便将叶柳青放在后座上,冲着目瞪口呆的老钱喊道:“快开车,去人民医院!”
老钱赶忙将车子重新启动,小车飞驰电掣般地在路面上驶过,将其他几辆车远远地抛在后面,沈明哲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叶柳青,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岳煤集团的副总吴继平挂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没多久,吴继平又把电话打了回来,对沈明哲说了几句,他点头称是。
吴继平证实这女孩就是叶曼青的妹妹叶柳青,也就是岳煤厂里传出来和潘奕苟且的女人,叶曼青是非常相信这个妹妹的,也是极力维护,所以才和马文丽有了纠纷,而现在姐姐和姐夫纷纷身亡,叶柳青在心里上不是没有负担,作为潘奕传说中的情人,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小车开到人民医院时,已经到了中午,经过大夫的检查,发现叶柳青刚刚做完堕胎手术,再加上精神上的连串打击,身体极为虚弱,需要住院治疗,在办好手续后,大夫为叶柳青挂上点滴,沈明哲到外面的饭店里买了稀饭,拿着小勺拙笨地喂着她。
叶柳青尚未全醒,但小嘴仍然很配合地张开合上,只几分钟的功夫,便将一碗稀饭吃得干净,沈明哲待要转身出去时,忽地顿住,低头看着那只拉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已被触动,抬头望去,却见叶柳青的睫毛颤动,眼角已被泪痕打湿。
沈明哲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来,轻轻为她擦去泪痕,握着那只冰凉的小手,坐在病床前,直到叶柳青香甜地睡了过去,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放进被子里,站起身来,到外面的吸烟室里抽了根烟。
转身坐回床边,望着叶柳青那张恬静的俏脸,虽然气色极其不好,但那秀美的脸型,精致的五官,和叶曼青一样的明艳动人,清新如画。
沈明哲在会儿在发现,前几天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就是这条线索,既然厂里都传潘奕和叶柳青有一腿,那叶柳青必是一个关键人物吧?也难怪潘奕会动了心思,如此的美女,谁又能坐得住?
住院部下午异常安静,楼道里一直静悄悄的,即便有人在走廊里经过,也都非常小心地把脚步放得很轻,极少有人在门外大声喧哗。
病房里暖洋洋的,屋子里的药水味渐渐散去,而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散发出一阵水果的清香,在挂完一瓶点滴之后,叶柳青的体温稍稍降下来一些,但她的身子仍然十分虚弱,此时仍然在沉睡之中。
沈明哲出去走了一圈,看了看人民医院的规模和设备,相对来说病房有些陈旧了,设备也需要更新,若不是贫困县,这个医院是要开始新建了。
走到小花园的时候,电话响了,听筒里传来谷新强的声音:“书记,晚上有个安排吗?您参加吧?”
沈明哲道:“什么安排?”
谷新强轻声道:“招商局引进一个意向投资商,来头很大,想请您一起吃个晚饭。”
这种大的招商项目是云岭急需的,于是沈明哲‘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欧阳县长去吗?”
谷新强忙道:“我给县政府那边打过电话了,但那边说晚上有安排会议,欧阳县长没时间,托我跟您说一声。”
沈明哲点点头,摸着手机道:“那晚点吧,七点钟,你让老钱到医院大门口来接我。”
谷新强笑道:“好的。”
挂断手机,沈明哲回到病房里,信手推开病房的门,却见叶柳青已经醒了,后背靠在枕头上,双手抱着膝盖,正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沈明哲进屋时,她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开,默不作声地保持着现在的姿势。
“醒了?”沈明哲冲她笑了笑,缓缓地坐到床边,轻声问道。
叶柳青恍若未闻,依旧闭紧双唇,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她默默地低下头,将身子缩成一团。
“别怕,我是曼青的朋友。”
沈明哲的语气很轻柔,面前这个无助的女人,令他动了恻隐之心。
叶柳青抬头看了看他,将信将疑,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轻轻地摆弄着十根葱郁白嫩的手指。
沈明哲叹了口气,轻声道:“柳青,要不和家里联系一下吧?”
叶柳青微微一愣,随机眼泪开始掉下来,她低声说道:“死的都死了,哪里还有家里人。”
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沈明哲心下立时一软,问道“除了曼青,你父母呢?”
叶柳青先是一愣,半晌之后,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幽幽地叹了口气,张开小嘴,轻声道:“你不是我姐的朋友吧?我在报纸上见过你。”
沈明哲也是一怔,轻声笑道:“你姐的朋友就不能上报纸了吗?”
叶柳青也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拂起秀发,冲着沈明哲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凄婉。
沈明哲苦笑着摇摇头,走到床头柜边,将抽屉打开,拿出来一沓百元大钞,说道:“吃饭什么的,都可以让护士帮忙带,钱都在这里,住院的费用,到时候我来结。”随后又拿杯子接了杯水,放到叶柳青那边。
叶柳青轻轻的点点头,看沈明哲的表情已经不是这么的冷淡。沈明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离开病房。
叶柳青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过了许久,才理了理秀发,叹息道:“这世上真的还有好人吗?”
7点的时候,老钱准时到了医院门口,沈明哲坐在车里,突然想起来晚上是招商的饭局,而前几天郭晴儿是打电话给他要到云岭来投资的,想到这里,他给谷新强发了短信说晚上有其他安排,饭局不参加了,然后又给招商局局长打了电话,让他们好好陪客商聊聊。
虽然督察组已经撤离了岳煤,而省国资委也出台了针对岳煤的铁腕改制政策,但沈明哲却依然觉得岳煤是云岭的大问题,岳煤集团发生的那件事,给他带来很大很大的触动,毕竟前前后后四条人命,还有几百口工人的生计问题,即便想忘掉,也不是那么容易。
在对待漂亮女人的问题上,依照沈明哲以前的性子,还是很容易踩过界的,他以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直到惨案发生之后,他才真正清醒地认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私生活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意想不到的灾难,自己以后在生活作风问题上,还是要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