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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正一袍袖一拂,将顾龟灵挡在了身后,随后自己冲天而起,一道青云自掌中现出,托住了林半庵的身子,缓缓落下。只见林半庵一张清癯的脸上,已然苍白如纸,颌下长须上沾满了血迹。身后丹王安石清连忙自怀中掏出三个药瓶,也不管其中尚有多少,伸手撬开牙关,一股脑地灌进了林半庵的口中。
天空之中,那一朵天心剑莲缓缓合拢,随后又重新化作剑丝,收缩起来,最终只剩下了米辛娘一个身影,向着地面落下。
顾梦仙双手负在身后,也不去低头看林半庵,只凝视着米辛娘的那身影,眉目之间,除了一抹惊奇,便是悲哀。
林半庵与顾梦仙两人的道行剑术,也就都在伯仲之间,都是青城派最有希望踏入金丹之人,不过数日前,林半庵忽然灵机觉悟,牵动法力,抢先一步,一举踏入金丹境界,就接到了米辛娘的约战书。
若是林半庵还未踏入金丹,青城派自然可以堂而皇之都拒绝,甚至四老也不惜联手,让米辛娘知道一下什么叫大派底蕴,但偏偏林半庵已经突破金丹,这一战……就没得避免,青城派终究是大派。
当林半庵接到米辛娘的战书之时,顾梦仙便不认为,他能与那成名多年,号称邪道剑术第一的米辛娘,有一战之力。纵使林半庵已是跨入金丹境界,但道行的差距,却是无可弥补。
方才林半庵能与米辛娘斗上这么久,张正一与安石清心中,都还心存着一丝侥幸,但唯有顾梦仙,却连半点侥幸的心思,都不曾有过。果然那米辛娘,之前只不过是一直在留手而已。
但顾梦仙却不明白,既然是米辛娘下来战书,指明要与林半庵一战,又写上那么一堆狠话,逼得林半庵不得不战,那为何在两人决战之时,却又不出尽全力?
米辛娘看见顾龟灵的身影,骤然一愣,目光中又是惊奇,又是喜悦,更有疑惑,开口道:“顾郎,你怎会……来的?你不是被禁足了么?”
顾龟灵原本心中,正是复杂交织。一面是面对着心中刻骨铭心的爱恋,另一面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授业恩师,被她一剑打落,生死未卜,正不知该用何等面目,去面对米辛娘。此刻骤然听见米辛娘这般说话,登时一头雾水,蒙住了头,更有着一丝隐隐的不祥预感,在心间盘旋。
米辛娘见到顾龟灵未曾回答,面上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道:“无妨。反正我已经击败了你师尊。按他们下来的战书上的约定,他们这便无权再来管束于你了。你这便离了青城派,随我去吧。”
顾龟灵心下更是难解,眉头深锁,大声问道:“什么约定?什么禁足?我又何曾说过,要离了青城派?”
米辛娘没料到顾龟灵竟是这般回答,眉头一皱,目光便望向了掌教张正一等人:“不是你们送来战书,言明青城派绝不容门下弟子,与我这邪道中人有什么牵扯,若是想要让顾龟灵得脱自由,除非便是击败林半庵么?我苦苦相让,本以为林半庵能清楚这实力中间的差距,自行退去,却没想他竟是如此不识好歹,死缠烂打,这才下了重手,却也怨不得我。若非他是顾龟灵的老师,依着我往常的性子,此刻便连性命都没有了。”
张正一与安石清两人,又是传送真气,又是灌服丹药,好容易才将林半庵安顿下来,但一探他体内的法力运转,已然紊乱如同风暴一般,即便再有三五年,也不知能否将这伤势养好。而那修为,却是硬生生被打落了一阶,只怕这一辈子,也未必能再有机会,重新修炼回来。
这一战,便让青城派,损失了一个金丹高手,一个刚刚踏入金丹都高手,未来百年镇派之基!
但更可怕的,却是米辛娘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听她的意思,这一战竟是她接到了青城派下的战书,方才不得不应战的。但张正一自然清楚,青城派这头,却是接到了米辛娘的战书。
以米辛娘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谎话来,那么……
张正一身为青城掌教,自然不是那种心思莽撞之人,缓缓站起,面色凝重,对着米辛娘沉声道:“青城派从未对你下过战书。而那日我派中弟子菀渟在山门口等待龟灵回来,有一人送信过来让她交于我手,那人可是自称替你送信。信中言明要与半庵一较高下,又放了一堆狠话。”
米辛娘一愣,凝神思索了片刻,突然面色一变,望向了顾龟灵:“顾郎,若这般说来,你也未曾被禁足,你师门也未曾说过,要禁止你与我来往?”
顾龟灵摇头道:“尽皆没有。在我来此之前,师门之中,甚至无人知道,你我之事。我本是回家探亲,并不在青城山门之内,是接到了你的莲花传讯,方知你与师尊,在这云梦山有一场决斗。”说完,心中已有惴惴不安之感。看起来,似乎是有一个迷局,正在针对他,或是米辛娘,甚至是整个青城派的大阴谋。只是不知,发动之人,究竟是谁。
米辛娘银牙一咬,心中已然知道不妙。她接到了青城派的传讯,只以为自己的顾郎已被囚禁,而青城派中人,却又盛气凌人,嚣张跋扈,步步紧逼。到了这决战之地,也懒得再多费什么口舌。她成就声名多年,一言不合便拔剑杀人,若非如此,怎能夺得一个“怒莲”的名号?此前对林半庵留手良久,已是她为了顾龟灵,刻意容让了。但现在想来,却隐隐有了一丝悔意,此前不该如此莽撞。
而她连顾龟灵回家探亲一事,都不知晓,更遑论是传讯于他,要他前来围观这决斗了。
而早就这一切的,究竟是……
念及此处,米辛娘突然心头一颤,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可能,也无暇再与青城派众人分说,一朵剑莲瞬间出现在身前,将她与顾龟灵卷在了其中:“顾郎随我来”话音刚落,那剑莲已经包裹着两人,飞得远了。
张正一等人虽然见到米辛娘祭出天心剑莲,却也知道她没有出手突袭的意思,也没有动手拦阻,只看着她带着顾龟灵,两人一路远去。只是唯独顾梦仙一人,抬首望着那一朵远去的天心剑莲,良久之后,幽幽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