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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觐见之后,天徽帝在玄武大殿设宴为西楚翔王接风。比起严肃的觐见,这场宫宴则轻松了不少,王公国戚的家眷也被邀在列。
此时的玄武大殿,珍馐美馔,华彩满堂。
天徽帝高高在上端坐在玄龙宝座上,身下左手边依次是怡妃娘娘,君北月夫妇,君北辰夫妇和诸位皇子,紫晴长发盘起,着淡妆,一身素雅简单的打扮,在争奇斗艳的美人中反倒显得清新动人,她一入大殿便注意到了,七皇子君北耀并没有出席。
天徽帝身下右手边便是西楚翔王楚天戈,随后依次是林相爷夫妇等大臣及家眷,欧阳将军被罢了秋猎资格,竟连宫宴都不见人影,看样子天徽帝这一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打压到底了。
一开宴便歌舞升平,酒邀三巡,紫晴坐在君北月身旁,端着酒杯,只抵在唇畔做样子,滴酒不沾。
酒这种东西,乱心乱性,要么酩酊大醉,不醒人事,要么便点滴不沾,一如她的性子,要么不做,要么彻底决绝。
君北月一袭淡蓝色宫装,衬得本就冷冽的气质更是寒彻动人,在觥筹交错,寒暄谈笑中,他至今一句废话都没有,更别说是笑,竟同紫晴一样,只做样子,滴酒不沾。
紫晴余光瞥了他几次,暗想,这家伙似乎心情不太好呀!
突然,殿外高声传来,“报……西楚长公主到!”
“大周皇帝,此次兵马,皮草皆有我西楚长公主亲自押送,已送抵皇家马场,还望大周皇帝笑纳!”
楚天戈起身作揖,还是那身独特的青铜色骑装,远远看出,就像是一身青铜战袍,威风凛凛,张狂放肆。
“好!代朕同你父皇道声谢!”天徽帝虽忌惮至极,架子却还是高高端着,大手一样,“来人,请长公主入殿!”
话音一落,顿时满堂寂静,很快,清脆的铃铛声便咛咛噹噹而来,随后才见一个女子大步而来,如火热烈的火红骑装。
西楚人特有的高挑身材、深邃轮廓,深眼高鼻,五官立体得很好看,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采奕奕,十分惹人注意,可惜这神彩并非善意,笑意,而是傲慢放肆、飞扬跋扈。
她左右手腕上都带着一窜铃铛银镯,腰带亦是嵌满铃铛,怪不得人未到,声先到。
紫晴眼毒,一下子就注意到她腰上那圈铃铛,看似腰带,实则是一条长鞭缠成。
这位长公主的大名她听过,西楚马背上的铿锵玫瑰,龙渊大陆唯一一位真正带过兵、上过战场的女人,天下王侯王公梦寐以求的女人,楚飞雁!
传言,得楚飞雁者,可得西楚半壁江山!
万众瞩目中,她唇畔勾着不屑冷笑,大步走来,风光无限,紫晴低着头把玩酒盏,心下纳闷,楚天戈亲自出使已经很奇怪了,楚飞雁居然还亲自押送马匹,这兄妹二人不会是一时兴起吧?
正纳闷着,抬头看去,不由得微惊,却见楚飞雁正痴愣愣朝君北月看来,如此傲慢的女子竟会露出柔情如水的目光,君北月在她心中地位不低呀!
可惜,似乎妾有意郎无情,君北月冷漠不像个人,像块玄冰。
“西楚长公主楚飞雁,参见大周皇帝!”楚飞雁止步,作揖道。
“免礼免礼,听闻西楚长公主兼沉鱼落雁之貌,具男儿战将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人,赐坐!”
天徽帝一脸欣喜,险些都快忘记端着的架子了。
然而,楚飞雁却没有坐,而楚天戈更是上前而来,“大周皇帝,吾皇先前传书,意和亲大周,结唇齿之邦,不知您意下如何?吾皇迟迟未得答复,故嘱咐小王代为询问。”
和亲!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竟有此等大事,皇上却不曾提起!一时间,满堂哗然!
西楚强国,若真要和亲,也该是大周主动请求,岂有西楚主动的道理呀!
哗然之中,天徽帝分明为难着,谁知,楚飞雁却大声道,“大周皇帝,您迟迟不做答复,不知本公主是哪一点配不上曜王爷了?”
什么?
竟是长公主要和亲,竟是要嫁给曜王爷,一时间全场寂静!
这下子复杂了,怪不得天徽帝迟迟没有公开此事!
一方面,楚飞雁一旦嫁入曜王府,曜王府的势力必定大增,大周和西楚也将不举干戈,两国开通关卡,互通有无,便无需年年借助秋猎之机,互赠所需。
这不管是对大周,还是对西楚,皆有裨益。
而且,大周得西楚庇护,周遭王国也不敢觊觎。
然而,另一方面,西楚一直想借道大周幽云之地,攻打东秦,而幽云之地正是君北月的地盘,西楚狼子野心,借用之地,岂会轻易归还,君北月自十五岁亲管幽云七州便寸步不让,他的性子,如今绝对不会让步!
而两国一旦结为唇齿之邦,借道一事岂能拒绝?甚至,君北月将不得不出兵东秦相助!
紫晴瞥了君北月一眼,禁不住暗笑,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何至今一言不发了!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拿幽云七州去换一个楚飞雁!天徽帝这位只敢躲在帝都逞威风的皇帝,当然求之不得!
楚天戈走的这步棋,绝呀!
天徽帝已经朝君北月这边瞥了好几眼了,君北月却依旧沉敛着双眸,一脸寒彻,紫晴在他身旁,低着头,保持她一贯的温驯小脸,心下早幸灾乐祸了起来,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见君北月吃瘪,她就开心。
那日进宫谢恩,她被支开,父子俩谈的估计就是这件事了,如今看来,天徽帝是要强行逼娶了。
天徽帝一番为难之后,终于开了口,“长公主才貌双全,文武双全,若还配不上吾儿,这天下岂还有人配得上?”
“这么说……大周皇帝是答应了?”
楚飞雁顿是欣喜,她此次亲自来要的就是大周皇帝首肯!自从四年前幽云马场见过君北月后,她就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天徽帝锊着胡须,笑着点头,“当然,能同西楚结姻亲之和,朕倍感荣幸!”
他说着,终于认真看朝君北月看来,笑道,“曜王,你说是不是呢?”
君北月这才抬头看去,冷冷道,“父皇所言甚是,只是,儿臣已有正妃,堂堂西楚长公主,岂委屈为侧妃之理呢?”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朝紫晴集中而来,而楚飞雁也终于正眼看向紫晴……
全堂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紫晴而来,有嘲讽,有期待,有敌意。
然而,紫晴却保持着她一贯的驯良、温和,任由众人看,任由楚飞雁毒辣的目光,上下打量,不慌不张,不动声色。
君北月这个混蛋,一句话就把她牵扯进来,他还真当她稀罕曜王妃一位了,趁早丢给楚飞雁她趁早解脱!
“呵呵,正妃之位亦有左右之分,大周岂会委屈了长公主,来人,拟旨,敕封曜王妃为曜王右王妃!”天徽帝高声,讨好楚飞雁明显得令人恶心。
紫晴没有任何过错,自是不好废妃位,天徽帝如此左右之分,虽同为正妃,紫晴居右分明就低人一等!
紫晴见君北月沉默,心下冷笑,当初他直指她的鼻尖,不顾众人目光,霸道要娶,而如今却挡着全朝上下的面,任天徽帝做主。
人人都艳羡皇子皇孙,却不知生在帝王家的悲哀,纵使像君北月如此位高权重之人,也只能决定得了要娶何人,决定不了不娶何人呀!
不管是左正妃还是右正妃,于紫晴都没有多少区别,她乖顺着一张脸,正要起身谢恩,谁知楚飞雁却得寸进尺,冷眼看来,道,“这等残花败柳,也配同本公主同居正妃之位?”
紫晴戛然止步,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整件事她和君北月都一声不吭,任由天徽帝做主了,这个女人竟还要欺负到头上来!
还未嫁曜王府呢,就这般目中无人,他日若真嫁入曜王府,曜王府岂会有宁静之日!
她正要开口,谁知一直沉默的君北月却骤然“啪”一声,拍案而起,冷声,“翔王爷,你西楚是没人了吗?轮得到一个女人主动来提亲事,如此丢人现眼?”
一时间,全场皆惊,曜王爷当众动怒,绝对不是好事情,天徽帝眉头紧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若是把北月彻底惹恼了,秋猎一事他不管,那大周的脸就会丢尽了!
楚飞雁也被吓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正要开口,楚天戈连忙拦下。
“家姐就是这性子,直话直说,又是大体,还请大周皇帝,曜王爷,还有曜王妃见谅。”
楚天戈可老狐狸多了,话说得客气,可是一句“直话直说”非但赞了楚飞雁,还顺带又侮辱了紫晴一把!
他的意思,楚飞雁说的那“残花败柳”是直话直说喽?
紫晴眸光顿沉,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不敢是谁,她必奉还!
楚飞雁非得争王妃之位,非得把她贬到侧妃之位是吧?有本事就直接让君北月休了她,否则,她寸步不让,左正妃之位都不让!
紫晴没理睬楚天戈,而是一下子“噗通”一声,朝君北月跪了下去,泪珠子立马挂出眼角,哽咽道,“王爷,臣妾自入曜王府之后,一心伺候,府上事无巨细,必躬亲料理,臣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不知道何处有错,如今要遭外人如此诟病,要舍正妃之位?”
“谁说要废你正妃之位了?”君北月冷冷道,虽怒,眼底却掠过一抹玩味,这应该是这个女人第一次跟他正面联手呀!
“王爷,长公主方才‘直话直说’,不正是说臣妾不配同她同居正妃之位?”紫晴扬起小脸,梨花带雨的小脸楚楚可怜,却较真极了。
君北月冷哼,“你是本王亲点,皇上亲自敕封之人,本王和皇上说你配正妃之位,你就配!”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句句在理,无人敢反驳,也无人反驳得了!
楚飞雁在一旁看得牙关紧咬,若非楚天戈拦着,估计会扑上去撕了紫晴了。
君北月才把紫晴搀起来呢,紫晴却突然朝天徽帝跪了下去,哭腔浓浓,却一脸倔强,“皇上,王爷说的对,紫晴是你和王爷亲点的,今日有人怀疑紫晴,便是怀疑你和王爷的目光,紫晴想问长公主所谓的‘配’字如何衡量,若紫晴真配不上,甘愿让出正妃一位,削发为尼,永不踏入曜王府半步!若是紫晴配得上,紫晴定不辜负皇上和王爷的厚爱,不辜负曜王妃三字!”
这话,说得天徽帝根本无法拒绝,只是,他心下冷笑着,寒紫晴也敢问他“配”字,也不想想当初这个曜王妃是怎么坐上去的!
他看了楚飞雁一眼,认真道,“曜王妃说得在理,长公主,不知你所谓的‘配’字,如何解释?”
楚飞雁一有说话的机会立马挣开楚天戈的手,傲慢道,“本公主所谓的配,是只寒紫晴配不配得上同本公主同尊正妃之位,听闻大周选妃有文武之选,不如本公主同她来场文武较量,如何?”
天徽帝立马大喜,“甚好甚好,就依照大周选妃的规矩来,文武较量!”
寒紫晴的文不会,武不会如今还在帝都广为非议呢,这一回可真是天堂右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自寻!
这个坏他父子关系,坏他皇室血统,还险些坏了他和亲大计的女人,别说是侧妃,就连曜王府婢女她都休想当!
他们问都没有问紫晴一句,就决定了文武较量,紫晴不自觉朝君北月看去,却见君北月眼底有些担忧。
楚飞雁虽然飞扬跋扈,冲动鲁莽,可却是真材实料,并非浪得虚名。
这时候,楚天戈开了口,“大周皇帝,既是当庭较量,必示公允,文选何人出题呢?”
武选是真正本事的较量,而文选的题目和考核标准却会出现极大的偏颇,这可是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