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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快下班的时候，长丰街道召开了紧急党政班子会议，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后备干部考察推荐人选。徐海涛作为党委秘书，并没有被要求列席会议。
秦岚岚阐明会议主题后，张红军第一个说道：“星月湖项目动员会之前，班子里已经通过气了，谁能在这次项目中夺第一，谁就是后备干部人选。这一次，江武林小组顺利获得第一名，按照之前的说法，他便是后备人选。而且，江武林作为纪委副书记，无论资历还是能力，也都是可以的。我推荐他。”
秦明看一眼傅寒，也立马附和道：“我也同意推荐他。”
秦岚岚心里一惊。虽然之前班子会议上，的确讨论过这个说法。只是，对于江武林的为人，功利性太强，不择手段，并不适合担任领导干部。所以，她必须在大家都表态之前，刹住这个势头，便挺直了脊背，说道：“江武林的确在本次任务中表现突出，但是组织上考察后备干部，条件还是比较严苛的，首要便是坚持德才兼备，任人唯贤。我觉得江武林同志缺乏大局意识，有待组织进一步考察。”
秦岚岚的话让其他班子成员都震了一下，陈方明一直转着笔的手停了一下，抬眸快速看了一眼秦岚岚，而秦岚岚也正在看他。
陈方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撇开了视线。他知道，秦岚岚目光里的意思。她需要他的支持，可是，江武林毕竟是他手下的兵。虽然对于江武林性格上的不成熟，他是十分清楚的。但此时，他这个纪委书记若首先站出来反对自己的兵，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张红军却又说话了：“秦书记，后备干部考察人选条件当然严苛，但是江武林在德、能、勤、绩、廉各方面也都可圈可点，至于所谓的大局意识，一般干部么，站位不高，自然看得不够全面，我相信，给他一个平台，他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还是说，秦书记心里已有了一个更有大局意识的人？”
张红军的试探，其实是一种将军。他自然知道，秦岚岚看中的是徐海涛，只是徐海涛搞出那篇博客文章，便足以说明他没有大局意识。她若是敢说出徐海涛的名字，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反驳。他相信，其他班子成员也大多都会支持他。
秦岚岚自然也看出了张红军的意图，目光冷冷扫过在座的班子成员，冷冷道：“我的确有不同的意见。我觉得文昌来比江武林更合适。”
“文昌来？”张红军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岚岚的人选竟然是他，忙说道，“秦书记，文昌来虽然是团委书记，但毕竟资历尚浅，恐怕不合适！”
秦岚岚不理他，直接看向傅寒，说道：“傅主任，你的意见呢？”
傅寒身体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拿着茶杯喝水，见秦岚岚看他，才微笑一下说道：“不过是个后备干部人选，既然秦书记说文昌来合适，那就文昌来吧。我没有意见。”
张红军瞪大了眼睛，他看不懂了，傅寒这是唱的哪一出。
秦岚岚哼了一声，说道：“其他人呢，有意见请发表！”
一支水笔在陈方明手上快速旋转，忽然，砰一声掉在桌上，他用手轻轻压住，抬起头，慢吞吞说道：“我觉得，徐海涛也不错。”
“徐海涛不行。”张红军首先反对。
秦明也附和道：“我也不同意徐海涛。”
其他班子成员并不吭声，傅寒瞟一眼秦岚岚，微微笑道：“好了，大家也不要七嘴八舌了，都下班时间了。既然秦书记说文昌来，就文昌来吧。《党章》上都说了，共青团是党的后备军，文昌来作为团委书记，自然是党培养的后备军，也是时候拉出来压压担子了。我觉得秦书记的考虑十分周全，虽然在成绩方面，文昌来并不如江武林突出，但总体来说，也还是可以的。”
一锤定音。
散会后，张红军毫不避讳地走进了傅寒办公室。
“傅主任，怎么突然变成文昌来了？”张红军沉不住气地问道。
“要不然呢？”傅寒拿出一根烟点上，缓缓地抽了两口，猛喷出一口烟，才缓缓说道。
“文昌来有什么好？这一次任务，他可是最后一名。如果推荐结果真是他，公示的时候，机关干部中会有议论的。”张红军毕竟是组织委员，皱着眉头说道。
“党委书记管人事，秦岚岚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傅寒懒洋洋地看着他，目光却是幽深难测。
“我也不是担心，我是不甘心。为什么不能是江武林？她是看我不爽，还是看江武林不爽啊？”张红军气呼呼的。
“她自然是看我们不爽，也是看江武林不爽，因为她的人选是徐海涛。”傅寒忽然气势汹汹地吸了两口烟，然后把烟头在烟灰缸中摁灭了，说道。
“啊？那她为什么要说文昌来？”张红军不明白了。
“文昌来只是遮人耳目而已。”傅寒说道，“明天，组织部的人会单独找班子成员了解，我打赌，她会推荐徐海涛。”
“啊？”张红军有些转不过脑子来，定定看着傅寒，问道，“那我们呢？”
“我们？”傅寒眯了眯眼，某种寒光乍现，说道，“我们自然推荐江武林啊！既然她不同意，我们就各显神通吧！看最后，组织部到底怎么下定论！”
“好的，那其他人呢，我需要一一跟他们打个招呼吗？”张红军问道。
“你自己掌握，没把握的人不要说了。”傅寒说道，“我相信，除了她，没人会推荐徐海涛。这就够了。”
张红军点点头。
周二，一大早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盛世便带着一个组织科的干部来到了长丰街道组织委员张红军的办公室。
趁着组织科的干部去上洗手间的空挡，干部科科长盛世一脸神秘地看着张红军，说道：“张委员，这一次干部考察，有部分干部会直接提拔任用。你们这一次，组织上的意向人选是谁啊？”
张红军看一眼盛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一根给盛世，自己也咬一根在嘴里，看一眼门口，才说道：“没有组织意图。”
“啊？”盛世有些惊讶地盯着张红军，说道，“这，什么情况？”
张红军手指点了点秦岚岚办公室的位置，又指了指傅寒办公室的位置，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两个人不统一。不过，这一次，纪委副书记江武林同志在星月湖拆迁项目中夺得了第一名，理应是最好的后备干部人选。不过，最终结果可能还要看推荐结果。”
盛世看着张红军，神色严肃道：“推荐情况固然重要，但张委员，你是多年的老组织了，应该很清楚，组织意图才是更重要的。哪个干部好，哪个干部不好，领导心里可是最清楚的。至于其他干部，虽然说，眼睛也是雪亮的，但这种东西，也不是做不得假的，对吧？”
张红军看着他，心里却揣摩不透他话中的意思，便没有接话。他想了想，起身说道：“盛科长，会议快开始了，我带你去秦书记和傅主任那里坐坐吧！”
盛世虽是干部科科长，见官大一级，但在行政级别上，还是最小的科员。能和乡镇街道的一把手打好关系，对于自身的发展也是至关重要的。听到张红军这么说，盛世立马站起身来。
和秦岚岚、傅寒简单打了招呼后，便已经是会议时间了。
八点半，街道全体机关干部几十号人准时来到了五楼会议室。徐海涛拿着笔记本和沈含一起走进会议室，一眼便看到拿着一把热水壶，满脸笑容殷勤备至地给大家倒水的人却是穿了一身笔挺西装的江武林。
沈含一愣，笑道：“呦，这不是江武林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劳了，竟然主动给大家倒水了？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文昌来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笑道：“这和太阳无关，这是司马昭之心！”
徐海涛笑笑，选了个位置坐下来。刚坐下，便有人用笔戳他的背，他转身一看，竟是张涵。
“徐主任，都说这一次干部考察会和拆迁结果相联系。江武林的第一明明有蹊跷，你真的就这样算了？”张涵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不然呢？”徐海涛看着张涵，笑道，“你和郭姐不是去查过了吗？可查出什么来了？”
“你都知道了？”张涵惊讶地看着徐海涛。
徐海涛点点头，说道：“恩，我之前也去查过档案，也看出了协议上的修改痕迹，可是，只要乙方不站出来说，我们便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他动手脚，最多也就是个手误。如果要把乙方拉进来，那牵涉的就是街道的面子，说严重点就是政府的公信力。第一、第二只是个人得失，若因为个人影响政府形象，这种事，不值得做。”
张涵眼眸中有什么亮亮的，心中悸动让她不由低下了头。
原来，他竟是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只是不愿意计较而已。
张涵再次抬眼，看着徐海涛的后背，心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懵懵懂懂，破土而出。
盛世跟着秦岚岚、傅寒等人一同走进会议室，坐上主席台。他挺直脊背，微抬着下巴，目光看着前方，余光扫过下面所有人。这是他这么多年在组织部，见惯了领导在台上的样子，琢磨出来的一个方法。还别说，这方法很好用，既让他看起来更魁梧，更有气场，也更有领导风范，而且，还让他更从容镇定。
忽然，他目光一扫，看到了坐在比较靠后位置的徐海涛，他正跟一个长相文静的女孩子“交头接耳”。盛世脑海里闪过那一晚，他和张阳一起回来的场景，目光一下子冷下来：徐海涛，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整天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