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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金柳山调配人手封锁猴狐林的空档,魏来一行人逃出了猴狐林。
走出猴狐林的众人在那时互望一眼,方才同心协力相互掩护的劲头过去,此刻三方人马又默契的各自退开,保持距离。
魏来的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他仔细回想着之前听到的谈话,心底有巨浪翻涌,吕观山拼死斩了乌盘龙王盘踞在乌盘城中的龙魄,那个心生魔障的书生大概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善举会给乌盘城带来这么大的灾殃。
魏来的拳头握紧,抬头看了阿橙一眼,率先打破了沉默:“方才谢过阿橙姑娘出手相助。”
魏来的态度诚恳,他很清楚若非阿橙最后将他从战场上拎走,哪怕他铤而走险动摇老蛟蛇的力量也不见得能够冲出对方的层层封锁。
“那就把关山槊的传承交出来。”但阿橙却丝毫没有与魏来客气的意思,语调平静的言道。
少年脸色一变,再言道:“阿橙姑娘,我的身上并没有你要找的关山槊的传承,如若不信,我大可放开心神,由你气息游走一观。”
话说道这般地步,若是常人大抵都会暂且相信魏来。毕竟就连那老谋深算的罗相武也因此着了魏来的道,死在了猴狐林。但阿橙不是罗相武,她闻言之后脸色不变,继续言道:“不过一日光景,你的体内比起昨日便多出一枚武阳神血,我并不认为这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做到的。”
“我不知道你是学得了什么隐匿之法,还是另有隐情,但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全部真相。”
“我救了你一命,你的命就是我的。你不拿出东西来换,我就要要回我的东西。”
阿橙这话说得极为平静,没有挟恩图报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循循善诱的苦口婆心。似乎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当然得不能再理所当然的事情。
魏来的心头一震,他知道是在躲避于土堆后时,阿橙已经用了某些法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探明了他体内的状况。魏来没有心思去为此恼怒,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无论是白纸黑字写着,被刻在泰临城城墙上的大燕律法,还是江湖之中人人挂在嘴边的江湖道义,都是上位者用来约束下位者的手段。所谓公平、所谓尊严都是建立在你自己足够强大的基础上一般。
就如阿橙可以在魏来毫无知觉的情况摸清楚魏来的一切,将魏来的性命当做她博弈的筹码;也正如这灯火阑珊的乌盘城,远在泰临城的大人物们,可以如同街角买卖一般,在衡量过孰轻孰重,利弊得失之后,只需轻轻一笔便可将这乌盘城从地图上抹去,当然与之一同抹去的还有乌盘城四千户人的身家性命。
魏来的拳头紧握,身子颤抖,脸色发白。
六年前,他爹娘为了阻止乌盘龙王的神庙修入乌盘城,丢了性命,但他们尸骨未寒,龙王庙便早已香火鼎盛。
六年后,吕观山拼得性命不要,也要将空食香火蛀虫斩下马来,可这才半个月的光景,更歹毒也更丧心病狂的算计却笼罩在了乌盘城的城头。
吕观山说,这世上的善都是无根浮萍,掐灭一撮便少上一撮。而这世上的恶却如参天大树,你斩掉一株,不待春风再起,它们便又死灰复燃。
魏来并不喜欢乌盘城的百姓,他们太傻,将为他们生为他们死的守夜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做酒后唏嘘的本钱。却将那些真的害他们性命,食他们血肉的恶魔高高供起,奉为神明。
但他还是要救他们。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阿橙:“姑娘说得很对,魏来的命是你的。我给不了你关于关山槊的任何讯息,但我想请姑娘让我多活三日,三日之后若侥幸活着,这条命姑娘拿去也罢。”
阿橙的眉头微微一挑,意识到了什么:“你想救他们?”
魏来应道:“不,是我要救他们。”
阿橙上下打量了魏来一眼:“就凭你?”
男孩并不想再这个问题上多做辩解,他言道:“我不知道任何关于关山槊的事情,姑娘心善,给我三日活路,魏来铭记于心,结草衔环以报。姑娘不肯,魏来俯首认诛,绝无半点怨言。”
而说罢这话,他便沉默了下来,目光平静盯着女子,等待着她做出她的决定。
……
“看样子,这架是打不成了。”宁川悠哉悠哉的靠在了路旁的树干上,看着对视的双方,长长的叹了口气。
将双方依然对视,并未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宁川索性走到了二人之间,说道:“这样吧,本少爷发发善心,帮帮你们,可好?”
魏来与阿橙依旧不语,宁川却也不以为意,他指了指阿橙,看向魏来:“这家伙是袁袖春的人,嗯,也就是咱们大燕的太子。她要为袁袖春取得关山槊的传承,你懂的。皇帝老儿年纪大了,枕边又有个年轻漂亮的媳妇一个劲的鼓动着他把他家业交给另一个儿子。”
“老家伙呢?也不知是念着旧情还是喜欢看他们儿子跟儿子打来打去,总归耳根子还算坚挺,暂时没有这心思。但暂时不能代表永远,况且后母家大欺主,要是再让有娘疼的小儿子得到这份传承,那老家伙不坚定,天平保不齐就要朝着某一方动摇了。”
“所以。你明白关山槊的传承对于咱们阿橙姑娘意味着什么了吗?”宁川说到这里,朝着魏来眨了眨眼睛。
魏来沉默了一会,迟疑之后还是言道:“小哥的好意魏来心领了,但……关山槊的一切我不会说,这是我的规矩。”
被魏来坚决的态度噎住的宁川愣了愣,但随即讪讪的摆了摆手,竟出奇未有露出恼怒之相。他又转头看向阿橙,言道:“诺,这家伙油盐不进,看样子是一定不会开口了,怎么办?要不我帮阿橙姑娘杀了他?作为回报,你跟我好好打上一场,如何?”
阿橙转眸看了满脸戏谑笑意的宁川一眼,却并不言语,继续沉默下来。
“怎么舍不得?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宁川言道,又斜眼瞟向魏来,啧啧言道:“瘦是瘦了点,但若是练上个一年半载,再好生打理一番,别的不敢说,至少比袁袖春那小子看着……”
宁川说得兴起,但这是阿橙看向他的目光却陡然变得冷冽了起来,宁川脸上的笑容一滞,赶忙停下了嘴里的胡言乱语。接着他干咳两声,又言道:“其实咱们心知肚明,你不会杀他,对吗?”
“毕竟十五年前魏守与吕观山都曾为侯爷上疏平怨过,虽然最后没能改变圣意,但当年可也只有他们站出来为侯爷说话,甚至还因此受到了不小的牵连。阿橙姑娘总归是忘不了这份恩情,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吓唬这小子了,不如我来帮你们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嗯,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办法。”
阿橙眸中的寒意稍减,态度似乎有所缓和,魏来见此状,暗暗猜测这宁川所言之物想来确实确有其事,只是他从未听自己父亲又或者吕观山提及过。
“什么办法?”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橙忽的言道。
宁川展颜一笑:“这才对吗,咱们有话好好说,动不动就要杀要剐的多没……”
随着阿橙再次冷冽下来的目光,宁川也不得不再次收敛起自己意犹未尽的唠叨。他赶忙神色一正,言道:“其实事情哪有那么复杂。”
“强弱是没有恒定标准的,对于我而言,强弱是天下人。但对于袁袖春而言,强弱却只是那位小了他十八岁的弟弟。他得不到关山槊的传承,没关系,关山槊不是在这小子那里吗?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那他那位弟弟同样得不到。”
“当然阿橙姑娘可能并不满意让这样的结果,毕竟对于现在的袁袖春来说,止步不前,便等同于等死。所以我还为阿橙姑娘想了弥补之法。”
说道这处的宁川眯起了眼睛,眼缝中漫出了灿烂的笑意。
“既然袁袖春没办法变强,那咱们就让他那位弟弟弱下去……”
“什么意思?”阿橙的眉头微皱,并不喜欢宁川的有意卖弄。
宁川不以为意,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魏来言道:“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