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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恒公座下的第一幕僚沈文秀接到消息,他沉吟片刻, 一拍手中的羽扇, “坏了, 晋越侯只怕是要跑!”
他毫不犹豫,召来袁武, 命他速率轻骑将公主和晋越侯追回。自己亲自前来求见卫恒公姚泓。
姚泓宿醉, 摇之不醒, 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被勉强唤醒。
姚泓用凉水洗了几把脸, 清醒过来。
一捶桌子怒道:“原来姚千羽先前诸多作态,都是诓骗我等而已。竖子胆敢把我耍着玩,我必要他好看!”
沈文秀沉着面孔:“想不到晋越侯年纪轻轻,却这般隐忍狡诈,日日假做沉迷于声色犬马之态, 无一丝归国之意, 我等具被他所蒙蔽。此人心机如此深沉, 不可留之。”
姚鸿下令:“文秀, 你速派快马轻舟,水陆并发,务必将人截回来。若不能活捉,就地正法也无妨。”
“主公, 我已遣袁将军前去,”沈文秀抱拳道:“但天香公主和晋越侯同行, 公主自小秉性刚强, 军中将领对她多有畏惧, 若是她一意维护,怕是难以成事。”
姚泓从墙上摘下佩剑,递给他:“你亲自领军前去,务必要将晋越侯擒获。不论何人阻挡,一刀杀了,不必留情。”
沈文秀领剑前去。
行至门口,姚泓喊住了他,“文秀,若是晋越侯追之不得,你也要将天香给我带回来,我国就只有她一个公主,我留她还有用,不能便宜了晋越侯那个狡诈小儿。”
……
话说程千叶在半道上,命墨桥生把柳绿和春馨捆束起来,丢下马车。
一行人继续赶路。
驾车奔走了数里地,早有姚天香的亲信人手,领着数匹俊马,等候在道旁。
众人下车换马,向着卫国和宋国交界处的定陶县一路奔去。
程千叶数日前秘信寄出,联系上了肖瑾、张馥。约定在宋国定陶的济水渡口相会。
今夜子时,肖瑾同贺兰贞等人将亲率一路水师,沿济水突进,接应程千叶。
行至半道,身后传来喧杂的马蹄声,卫国上将袁武带着一队轻骑,追击而来。
姚天香拦在道中,手持马鞭,口中娇斥:“袁武,你何意拦截本宫,莫非意图行刺不成!”
袁武本就对这个素来刁蛮的公主,有所畏惧。
被她这一呵斥,心中一慌,滚下马来,跪地行礼:“公主何出此言,末将奉军师之命,请公主和驸马返转。公主和主公乃是至亲骨肉,何必出逃,还请移驾随末将回去,万事都好商量。”
姚天香冷哼一声:“我乃奉母亲慈旨出行。沈文秀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闲事。”
她将手中皮鞭当空一甩,指着袁武道:“你也知道我和哥哥乃是至亲骨肉,我的车驾,你也敢拦?速速给我让开,否则待我回去,面见兄长,必要你好看!”
袁武心中暗暗叫苦,嗔怪沈文秀,军师啊,军师,你给我派得好差事,这公主和主公毕竟是兄妹,此刻闹起来,稍后又好了,倒叫我老袁里外不是人。
于是呐呐无言,让开道去,眼睁睁看着姚天香携着晋越侯,打马扬长而去,不敢再追。
过得些许时候,沈文秀亲领军追来,见着袁武领着一众甲士,呆立路边。
沈文秀勒马问道:“将军何故止步不前?”
袁武道出缘故。
沈文秀举起手中宝剑:“现有主公佩剑在此,务必追回晋越侯,如若公主阻拦,不必顾虑,一并斩杀。”
遂和袁武兵分两路。
命袁武沿路陆追击,自己点起水军,领楼船轻舟,沿济水逆行而上。
程千叶一行人,快马疾驰,来到济水河畔,坐上两艘事先准备好的渔船,沿着济水河向定陶行去。
午夜时分,定陶渡口遥遥在望,众人心中都雀跃了起来。
身后昏暗的江面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三艘巨大的楼船,仿佛暗夜中□□于江海中的巨兽,吞吐着巨浪,排风追来。
那高高的船楼上,火把通明。
沈文秀立于船头,遥遥喝道:“前方渔船速速停下,否则休怪我等兵刃无情。”
姚天香钻出船仓,冷声道:“无情?你要怎待无情!难道尔还敢取吾之性命不成?”
沈文秀高举手中宝剑:“奉主公之命,捉拿程千羽,若有阻拦者,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众楼船士齐声应和,雨点般的箭矢从楼船上飞来。
姚天香躲回船仓,命渔夫加紧划船。
她白着脸道:“接下来能否逃走,只看天命,我已经不顶用了。”
只见那楼船两侧放下数艘船身狭长轻巧的赤马舟,舟上各坐数名水军,摇浆破浪,飞速靠近过来。
很快,便有穿着黑色皮甲的士兵跳上渔船。
船上众人,包括程千叶,姚天香,均拔出佩剑相抗。
在狭小的空间里,墨桥生以一当十,刀光如水,长腿疾风,把一个个跳上船来的敌人,击落进漆黑的济水河中。
但敌我实力悬殊,跳上来的敌人越来越多,情势危急,眼见便要抵挡不住。
正在绝望之时,上游江面,隐隐出现数艘高大的战船,船行飞速,顺流直下,船头上立着一个雄姿英发的年轻将军,正是贺兰贞。
程千叶大喜过望,对着姚天香道:“快,脱下外衣,跳下水,我们游过去。”
此刻的渔船上布满了卫国士兵,吃水极深,顷刻就在翻覆之际。
姚天香和司马徒二话不说,脱下外衣,跃入江中,他们生活在遍布湖泊水泊的卫国,水性娴熟。
程千叶脱下外衣,对墨桥生道:“桥生,我们走!”
墨桥生挡住数名敌人的兵刃,转过头来,喝了一声:“主人先走,我断后!”
程千叶突然呆住了,她想到墨桥生至小便对水有阴影,下水都会害怕,必定是不会游泳的。
她一时犹豫,一个敌人的刀刃砍中了她的后背。程千叶向前一扑,感到背部一阵刺痛。
墨桥生大喝一声,手中已经卷了刃的单刀脱手而出,飞没入那人胸膛,抢下程千叶一命。
他一把抓起程千叶的衣领,把程千叶远远丢落水面。
程千叶瞬间坠入冰冷的河水中,好在她从小学游泳,各种泳姿都会,水性算是不错,初时慌了一下,但很快便挣扎出了水面。
黑漆漆的水面上早就乱成了一片,火把箭雨,敌人和自己人都分辨不清。
渔船上什么情形,程千叶不敢多看。她潜在水中,找准方向,向着贺兰贞的船队游去。
很快,一艘大船靠近了过来。
船沿上露出张馥的面孔,张馥头上缠着绷带,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肩上,显然是在上次嵬名山的突袭中受了伤。但却依旧跟船前来搭救程千叶。
程千叶露出脑袋,挥手呼唤。
冰冷的河水,黑色的暗夜,虎视眈眈的敌军。
此刻,那楼船上明亮的火把,和招展的晋字军旗,让她胸口一热,产生一股浓烈的归宿感。
张馥看到水中的程千叶,指挥楼船士停下船来,放下绳梯接应她。
程千叶攀上绳梯,浑身湿透的姚天香从船沿探出头来,向她挥手。
程千叶加紧向上爬去,数只熟悉的手臂从船上伸下来,扶住了她,把她接上甲板。
贺兰贞脱下身下的披风,跪地捧奉。
程千叶展开披风,把它披在姚天香身上。站向船头,看向漆黑的江面。
沈文秀站在卫国的楼船之上,和他们遥相对峙。
一艘赤马舟开了过来,在晋军船前不远处停下,船上士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是失手被擒的墨桥生。
张馥站在船头,对沈文秀遥相喊话,“沈公大名,如雷贯耳,馥于公神交已久。今日始得一见。”
沈文秀冷冷道:“你就是张馥。”
张馥笑道:“我家主公蒙文卫恒公款待多日,还将公主许配,十分感激,只是国务繁忙,不得久留,今日这便回去了,沈公不必如此相送。”
“此人是我家主公喜爱的一个奴隶,还请将其送还,主公必念沈公之情,你我晋卫之间还是姻亲交好之邦。”
沈文秀道:“不必花言巧语,我旗差一招,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奉我主公之命,不能让天香公主随你们走。我知此人是晋越侯甚为看中之人,若肯将公主交还,此人无碍。如若不肯,血祭江中。”
程千叶站在船头,寒风把她从身到心吹得凉透。她回头看一眼司马徒交握双手的姚天香,又看向被按在快艇上,刀斧加身的墨桥生,一时两难。
墨桥生跪在那小艇之上,昂着首同程千叶四目交汇,他那一身湛蓝色,即便在夜色就依旧莹莹生辉。
程千叶突然见着那透亮的蓝水晶中,升起一道浓郁的樱粉色,一圈圈旋绕而上,在夜色中绽放出一朵明媚的花。
墨桥生挣开刀斧手,扑通一声,跃下船去,沉入水中。
贺兰贞大喝一声:“放箭!”
顿时箭如雨下,那快艇飞速的退走。
沈文秀见夺回姚天香无望,此地又在他国境内,不宜久留,于是指挥船舰,掉头离开。
张馥正命令士兵下水救人,身侧人影一晃,听得扑通一声。
“主公下水了!”
“快来人,下水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