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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大早,许府内已是喜庆洋洋、热闹非凡。
小灰站在门厅处指挥着大家:“都精神点,快点布置起来,不能耽误了白娘娘的吉时。”
小妖们乐呵呵地在府里跑进跑出。
而新房之中,白夭夭凤冠霞帔,映得她是人面桃花,明艳动人,好不美丽。
小青不由叹道:“小白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好看了,简直貌若天仙,不对,你比那些神仙还要好看。”
白夭夭有些羞涩,拿起一把糖塞给小青:“好了好了,就数你的嘴最甜,夸得人七荤八素。”
小青笑容更深:“我说的可是真话,这身嫁衣衬得你就像画里的人,难怪许宣一定要这匹布料,算他有眼光,跟挑媳妇一样。”
白夭夭清浅一笑:“听说缝制嫁衣的裁缝是许姐姐特意找来的女红高手,也不知是何许人家的绣娘,手艺如此高超,若有机会,日后一定要上门拜谢才是。”
小青带着赞赏地目光细细看着凌云锦上的绣花,隐约察觉线上带着一丝银光,便不免狐疑道:“奇怪,这些线跟平日里见到的好像有点不同。”
白夭夭也顺着低头打量,发现了这细微的差异,但这银光使得绣花更为鲜活,便不以为意地道:“或许是什么特别的材料所制?”
小青还待仔细察看,外面便传来了乐声,许姣容在窗外唤道:“吉时已到,新娘上轿子喏。”说罢,便喜气洋洋地走进门来,给白夭夭盖上了盖头。
小青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看着白夭夭被许姣容搀扶着出门,便只能赶紧跟上。
金山寺中,齐霄依旧在画佛像,却思绪混乱,不知不觉,竟在沙盘上画出小青的模样。
他低头一看,便是吓了一跳,忙呼罪过,将沙画一挥,眼见着顿时又成了一堆沙子……
他愣住,隐约有灵感破空而来。
永安师叔正好走进,便问他道:“怎样?你花了三十天的功夫,可有悟出什么呢?”
齐霄点了点头,眼神逐渐明亮:“我终于悟到了!多谢师叔!”
永安有些好奇,不禁问道:“哦?那你说说,到底悟到了什么?”
齐霄抓起一把黄沙,再由它从指间散去,徐声说道:“昨日佛像未成,便被毁去,成了一盘散沙;今日我随手画妖,心中气恼,随手挥去,又成了一盘散沙。他日画成,最后也不过是手中的一捧黄沙罢了。原来万事万物,本质皆同,都是生命,何分贵贱。”
永安师叔缓缓点头:“不错,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既然你自己领悟了这番禅理,想必心中也有答案了吧。”
“齐霄心中已有定夺,多谢师叔指点,师叔果然是当世高僧!”齐霄拍了拍手中散沙,转身冲出门去。
永安也跟着出门,成器正好碰上永安,上前行了个礼,便问:“师叔,我刚才好像看见齐霄师兄急匆匆地跑出去了,他这是怎么了?”
永安“哈哈”一笑:“他下山去,有要事处理,你不必理会。”
成器点了点头:“师兄最近一直闷在屋子里,对着满地的沙子悟禅,他说这是师叔布置的课业。看他方才的样子,难道已经悟出来了?师叔,这沙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佛法,为何只有师兄他能看出来?”
永安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我刚回金山寺,诸事繁忙。他又成天缠着我问这问那的。我碰巧看见那些沙子,便找了个事由,让他安静两天。”
“什么?”
“我的本意,是随便将齐霄打发了,别整天晃来晃去,惹人烦心。没想到,他竟能悟出一番佛理,看来他注定与我佛有缘啊,阿弥陀佛。”
成器不免石化……原来这样也行……
永安重重一咳:“别站在这儿发呆了,今日是端午节,到处都是香客,让大家将准备好的香囊和艾草分发给山下的香客,退避诸邪。”
成器忙回过神来,道:“是。”
2
许府大厅之中,许宣与白夭夭正在拜堂,许姣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旁边李公甫搂着她不住地哄,许宣揭开喜帕,笑意沉沉地看着白夭夭唤了声娘子,白夭夭无比娇羞地低头,回唤了声相公。
乔装打扮好的众小妖俱是开心欢呼,不住鼓掌叫好,连小灰也跟着抹掉眼角开心的泪水。婚仪虽是简单,也并无过多宾客,大厅中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此时冷凝却突然来到,清风手中抱着一坛酒跟在后面,冷凝微笑着对愣掉的众人道:“我来恭贺师兄和白姑娘新婚之喜。今日端午节,家家户户都要插艾草,喝雄黄酒,以驱邪避秽,因而我特地带来这坛雄黄酒,想敬师兄和白姑娘一杯,祝你们夫妻恩爱和睦,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许宣和白夭夭尚未说话,倒是许姣容先迎上去,握住冷凝的手道:“你这孩子,还特意赶来,唉……”
“姐姐,不碍事的,我必定要将自己的心意送到,眼见着师兄和白姑娘幸福,我才能安心……”冷凝一边柔弱说着,一边将挑衅的眼风不经意地扫向身着嫁衣的白夭夭,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白夭夭脸色微变,缓声道:“冷凝,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出现……”
小青则是着急地碎碎念道:“送什么雄黄酒,分明不安好心。”
小灰看她下一瞬就要冲出去撕打冷凝的样子,便赶紧拉住她:“山君你可别冲动,坏了白娘娘的婚礼。”
小青死死捏住拳头:“哼,就算今日大喜,但她只要伤小白一分,我照样杀了她!”
面对众人的敌意,冷凝倒是笑的欢快,着清风斟了两杯酒,再一脸温婉地道:“白姑娘有所不知,你这身嫁衣可是我耗费了大半个月,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这其中的心意,你若能体会,便可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想参加这场婚宴。”
见气氛尴尬,许姣容也是上前陪笑道:“冷凝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心,这样细致的女红,只怕天下再难找到第二个。”
许宣此时也冷冷开口,问许姣容:“所以你才一直瞒着我?”
许姣容嗔怪地看他一眼,道:“这叫惊喜,冷凝特意叮嘱我要我保守秘密,就是为了今天这个大日子。”
冷凝微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白夭夭道:“白姑娘请。”
白夭夭看着雄黄酒,手心一冷,微微一晃。小青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扶住她,秘音入耳道:“我看她来者不善,你千万小心。”
白夭夭同样以秘音说道:“我撑得住,你才要小心,万万不能在大家面前露出原形。”
许宣拿起清风手中的酒杯,对冷凝道:“既然师妹如此用心,那我先干为敬。”随后便是一饮而尽。
冷凝微微一笑,再举杯到白夭夭面前,诚恳说道:“冷凝昔日的种种作为,多有不妥之处。承蒙白姑娘海涵,希望借这杯酒将以往的不快一笔勾销。”
小青拉住白夭夭,秘音劝说:“小白,别听她的,不能喝!”
许宣则发现白夭夭脸色不对劲,便关切地问:“娘子,你怎么了?脸色发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白夭夭垂眸,缓缓摇头道:“我没事,相公不必担心。”
冷凝眼底泛出了泪光,哀怨道:“白姑娘还是不愿接受冷凝的歉意,看来我还是做的不够好。”
白夭夭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凝低低一叹:“冷凝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中,白姑娘不愿放下过往,必定是有白姑娘自己的理由,冷凝不敢勉强,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大家不必在意。”
白夭夭感受到现场所有宾客目光的注视,不自觉地伸手去拿酒,却被小青抢先将酒拿起,道:“姐姐身体不适,不胜酒力,这杯酒,我替她喝就是。”
“这是敬新娘子的酒,哪有你来喝的道理!”小青正要仰头就喝,酒杯却被许姣容抢走,只见她将酒塞到白夭夭手里,斥责道:“弟妹,我说句公道话,冷凝为了你的嫁衣,不眠不休,忙了大半个月。今日又当着大家的面特意前来祝酒,难道你连点面子都不给,未免也太不给情面。”
李公甫拉了拉许姣容:“你少说两句吧。”
许姣容瞪他一眼:“你到底是帮着谁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够了!”许宣见状,喝止道,“白夭夭从今日起就是我的娘子,谁都不能勉强她。我替她喝。”说罢,许宣便欲从白夭夭手中夺过酒杯,却被白夭夭握住了手。
白夭夭微不可见地对他摇了摇头:“过去的一切若当真可用一杯酒来勾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今日冷凝诚心而来,为你我的婚事祝贺,又岂能让她败兴而归,”又朝向冷凝笑道,“既然我嫁给了许宣,那日后,也该叫你一声师妹。”
冷凝眼中泪光闪烁:“自然如此,我当如待师兄一般对待你,从此之后,你就是冷凝的姐姐。”
“多谢师妹。”白夭夭抬首,将酒一饮而尽。
小青心底一寒,紧紧握住拳头,担心地低声对白夭夭道:“小白!”
白夭夭眸中只见冷凝那冰凉的笑意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竟比寒冬更冷。
3
白夭夭借口不胜酒力,由小青陪着躲回新房。
小青关紧房门,回身扶住白夭夭,只见她已是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便不由急道:“你为何如此冲动,明明没有法力在身,喝了雄黄酒,随时都有可能显出原形。”
白夭夭吃力地说:“冷凝……早就知道,我是蛇妖……”
小青一震:“她故意逼你喝下雄黄酒?”
“她有备而来,就算我今日侥幸脱身,也难保日后……”何况婚宴之上,她实在无计可施……
“我明白了,她当着众人的面,佯装好心,害你进退两难,不得不喝下雄黄酒。如此歹毒的用心,她根本就是对你怀恨在心,处心积虑破坏你与许宣的婚事!”小青也吓出了一头冷汗,仔细查看白夭夭,看她有无异状。
白夭夭摇了摇头,喘着气低声对她道:“我撑得住,只要熬过一个时辰,待雄黄的药性退下,应该便无大碍了。”
小青扶着她在床上坐好,点头道:“好,小白你先歇着,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不能便宜了冷凝。”
白夭夭此时额上已尽是汗珠,她扶住床柱道:“小青,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我要你守在门外,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许宣。”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门口守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青刚冲向门口,忽然间觉得身后白夭夭的呼吸极不对劲,她转过头,顿时大骇,只见红色嫁衣里的丝线,竟然形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将白夭夭紧紧裹起,勒得她已是喘不过气!
“小白!”小青惊得大叫一声,扑了回去。
白夭夭却费劲地吐出几个字:“别碰,有……毒……”
小青急急顿住自己的手,反手扬起,变出一把匕首来,横空挑向银丝,却不料银丝无碍,匕首倒应声而断,冒出阵阵黑烟。
小青慌得冷汗直冒:“好毒辣的手段,若是雄黄你还可以勉强硬撑过去,可如今,毒丝缠身,只怕……”
白夭夭虚弱无力地道:“千万别让许宣看到……拦住他……”说完,白夭夭便晕了过去……嫁衣上已满是血迹。
小青急得跺了跺脚,慌忙冲出房间,见小灰迎了上来,忙低声对他道:“快去金山寺找齐霄来帮忙!”说罢,紧紧掩上房门朝着大厅跑去。
大厅中已是酒至酣时,十分热闹,小青脸色苍白地冲去小妖那桌,低声与他们交代:“小白有危险,一会不管发生什么,定要拦住许宣,绝不能放他踏入新房半步。”
众小妖观她脸色,也知情况不好,面色严肃地点头:“小的明白,山君放心。”
小青还欲多说两句,却见到陪在冷凝那桌喝酒的许宣摇摇晃晃地起身,冲宾客道:“今晚大家尽兴,我先去房里,看看我娘子,她喝多了……”
冷凝笑得别有深意:“师兄慢走,请务必替我向白姑娘问声好。”
许宣点头,准备离开,小青示意众小妖赶紧撤去新房门口,自己则急忙闪身过去挡住,慌张道:“唉,等等,你不能去。”
许姣容见状,站起身来斥道:“你这个小丫头真不懂事,人家新郎官入洞房,哪轮到你来说话?”
“啊……”小青愣了愣,脑筋急转,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许大夫从今往后与我也是一家人了,小青该敬你一杯,不,三杯才是!”
许姣容更是有些看不惯了:“哪有什么喝三杯的道理,是不是夭夭她故意让你出来,刁难新姑爷?”
“不是,不是她的意思。我,我……”
小青实在找不到理由,许宣却微笑着接过话头,爽快道:“好,三杯就三杯。”说着就倒了拿了酒杯,倒了一杯酒递给小青,可小青实在心慌意乱,一时竟没有握住,酒杯掉落,酒水洒了一地……
“啊!我来捡,对不起。”
许姣容嗤之以鼻地转过脸:“真晦气!”
李公甫忙揽住她肩膀劝道:“年轻人的事,你少说两句,不碍事的。”
许宣笑了笑,往新房走去。
“哎,我们还没喝完。”小青将酒杯一放,便欲转身去追,却被许姣容拉住。
许姣容面色不佳地训她:“人家夫妻两个的事,你这个丫头就别跟去捣乱了。”
“可是……可是……”小青无从解释,一抬头,只见冷凝露出阴冷笑意。
她心底一寒,狠狠回瞪回去,随后拍了拍许姣容:“许姐姐,冷凝在喊你过去呢!”
许姣容一回眸,小青赶紧将她甩掉,冲出大厅。
刚走几步,却被冷凝挡住去路,小青有些心惊,方才分明她还在后面的,竟有自己脚步快……只怪自己顾虑太多,不敢使用法术……
冷凝冲她露出一丝冷笑:“小青姑娘,今晚大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滚开!”小青心内着急,不欲与她多言。
冷凝幽幽一笑:“今晚,你再怎么也无法阻挡了,师兄必然会于洞房花烛夜,看清自己千挑万选的娘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再说一句!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小青冲上去欲打冷凝,却不防被她轻易躲过,不由大惊失色,“你!?”
冷凝冰凉一笑:“昔日我受你们俩欺压,无力反击;如今的我,与以前大不相同,就凭你这条小小的蛇妖,休想在我手上讨到半点便宜。”
“哼,我倒要试试,你有什么本事!”小青一掌拍过去,被冷凝挡住。小青不服气,反手又是一掌,却被冷凝狠狠扣住。
小青一时挣脱不掉,不由急道:“啊!你……”
冷凝冷笑道:“我当初被你咬了一口,险些丧命,今天全都还给你!”言毕,冷凝指尖放出大量丝线,将小青的手牢牢缠住,纤细手腕上的皮肉立时被腐蚀,冒出股股黑烟,小青急忙挣脱,却是鲜血淋漓,伤深可见骨。
小青骇然:“这就是你缝进嫁衣中的毒丝!”
冷凝“哈哈”大笑:“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你们可还满意,这份我送她的大礼?”
小青唤出双剑,青色剑气划断丝线,冷凝力道不稳,不由往后跌了两步。
小青旋身面向冷凝,手持双剑,神色认真又慎重:“今日这路,我定要过去!别逼我对你动真格的!”
小灰急匆匆地跑向金山寺,却不慎在刚一进入竹林,脸颊便被一条蜘蛛丝划过。小灰不甚在意地拨开,但刚往前再跑两步,脸颊便传来一阵剧痛,小灰颤抖着去一抚,竟是满手的鲜血,更触到脸颊那处,如被刀划般烂开极深一条口子。
他定睛一看,不由大骇,竹林地上有无数蜘蛛,诡异至极地往一个方向爬窜而去……
哪里来的这么多蜘蛛!
而齐霄,已经与这些蜘蛛和蛛网搏斗了一个下午了。
他放下对人妖相恋的偏见,本欲赶到许府真心庆贺许宣与白夭夭大婚,却不防经过紫竹林时,其中竟爬出数只西域圣蛛,他们吐出的蛛丝瞬间结成一张密网,将他的去路堵死,更是源源不断地向他袭来,他只得用法杖见招拆招地同这些蛛丝纠缠,而他的法术,竟是全然无用!
齐霄拼到晚上,已是近乎力竭,他退后几步,从袖中掏出元一大侠留下的爆符,向蜘蛛洒去。只见雷光炸开,顷刻之间,蜘蛛便失去了动作。
齐霄隐隐明白这些蜘蛛早已死去,不过是受妖术操控的傀儡,而只见一道紫光从竹林中窜出,蜘蛛们再度复活,向着齐霄攻来,齐霄急忙应付起来。
小灰顺着蜘蛛爬行的方向寻来,隐隐看到了齐霄的身影,便欣喜唤道:“齐霄少侠!白娘娘有难!你快来……”他话音未落,便是突然一张蛛网,兜头罩下,吓得他赶紧退了几步,堪堪避过蛛网的攻击,“齐霄少侠,我被蛛网拦住了过不来,怎么办啊!”
“白姑娘有难?”齐霄一凛,法杖挥舞的更加疯狂,突然敲中一块石头,顿时,火花四溅,竟燃去了丝线。他大喜过望,大喊道:“火能燃去丝线,小灰,快用你的打火石,这些蜘蛛丝怕火!”
桌上的棋子碎裂,斩荒却好像早就料到一般。
不慌不忙的一笑,斩荒捻起一枚棋子,把玩着道:“冷凝法术不如齐霄,不得不帮她多拖了这么些时间,许宣也当进入新房了吧。不过我倒是好奇,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