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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的小心肝一阵乱颤,直觉扛不住,自己这么不要脸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还是没能斗得过唐仙子爆表的情商。
好在唐羡之从来不会难为她,见她收起了册子,也便卷起了帘子。
帘子一卷,人间声色,瞬间涌来。
文臻睁大了眼睛,方才的尴尬,和半边身子一直隐隐的疼痛都忘记了。
对面,赫然竟是夜市一条街,此刻天色已晚,正是夜市热闹时,远远看去灯光如七彩缎带于黑暗天际游动,人流喧嚷,孩童的笑闹声传出好远,扑鼻的香气和煎炒烹炸的声音热辣辣地迎面而来。
身边,唐羡之漆黑的眸子倒映这五色迷离不夜天,感叹地道:“这里并不算繁华大埠,上一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到这个时辰,街上已经宵禁,连一条狗都看不见,冷清得很。如今却有这般的人间烟火,文臻……这是你的功劳。”
文臻一边想是什么时候文姑娘换成了文臻,一边忍不住微笑。
是啊,夜市真真正正是她首创,是她把这种全新的商业经营模式带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古代,在这里落地生根,发扬光大。从皇宫别开生面的美食街开始,到风靡天京,为入夜的天京增添光彩增加游客的流动和去处,还不断向外扩散,在这整个东堂大地上处处开花,将这夜的东堂,化为火树银花的不夜天。
这一霎她有些迷茫,却又似终于找到了在这个时代的归属感——仿佛得见盛世,而这盛世里有自己的一份。
这一霎她也在心里给自己再加了一层决心,她不要早早固守于谁的后院,她要做古代的女性标杆,她要活出两世的自由,实现用美食创造新世界的梦想。
所以她要做好这个未婚妻。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夜市近前,这是一条单独的小街,也仿造文臻当初提出的步行街理念,用石墩拦在街头街尾,不允许车马进入。
闻老太太照旧没有下车,只掀开帘子听了听四周动静,露一抹满意笑意。
虽然是半路捡来的孙女,但真心是个聪明可人儿,弥补了她心中的很多的缺憾。有时候她恍惚里都在想,或许真真真有那么一位双胞姐妹,自幼流落异乡,否则要怎么解释文臻的突如其来呢?
文臻下车时,唐羡之照例先下来亲自接着。四面的侍从虽然多,但都没人说话,没有人上前试图帮忙,也没人多看一眼。
文臻发现唐慕之和燕绥林飞白都不同,那两人都有自己专门的护卫队伍,都闻名天京,各有明确职司。但唐羡之有点像皇帝,身边护卫虽然极多,但是竟然没有固定的伺候的人,也没有特别亲近的侍卫,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视同仁。
文臻有时会想起她以前在研究所认识的一个女研究员,那姑娘性格温和近乎温吞,和所有人都关系很好,从不得罪人,也从不会出现为谁和谁撕逼的事。
但是她没有朋友。
当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时候,也就没有了亲疏。对所有人好其实也就是和谁都不够好。
而人,是以关系的远近和亲近程度来决定态度的。
但古代又不同,尤其唐羡之这种身居高位又身份敏感的人,也许他们不设置亲信,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吧。
想起燕绥,心里便有点堵,她抬头,更加笑颜如花。
唐羡之给她披上披风,携着她缓缓步入小街。
文臻又想起和燕绥初见,那货自己拉紧披风不理她的冷的坑爹事了。
哎呀人比猪啊简直是。
都不是气死人的问题了,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街虽然不长,但是极其有特色,迎面就是一座各色菊花扎成的花楼,都是新鲜的鲜花,五色流芳,一朵朵的鲜花再拼成巨大的菊花形状,长长的菊般流丝纷披,再垂下成门状,其余的小花的垂丝,则自成门帘,十分的美丽巧妙。
而里头的食物和玩乐则更为巧妙,套圈套的各种菊花,越远品种越稀少。有很多小摊专门卖菊花制作的各种用具,雕菊花的全套精美茶具,菊花枕头,绣菊花的精美腰带,菊花风车,菊花风筝……食物多是菊花制作,菊花糕,菊叶点心,菊花蜂蜜茶,菊花甘草茶,炸菊花,菊花酥,菊花汤圆,菊花桃胶雪莲羹……
唐羡之带着她在一家十分干净的临街饭馆坐了,要她尝尝这里著名的菊花全席,他亲自动手,帮她擦干净座位和桌子,和店家要了热水再一次洗漱碗筷,直到全部弄好才放到她面前。
文臻早已吃饱,却架不住这边各种菊花做法的新奇,菊花肉菊花鱼菊花茄子都以鱼肉做成菊花状,一条条炸得金黄酥脆晶莹,浇上蜂蜜酸汁,当真便如黄金菊花一朵朵,菊花豆皮便如一朵素菊花,雅致清新,菊花鸡蛋羹清香鲜美,豆沙菊花酥豆沙细腻清甜,菊花香气内蕴,菊花暖锅一口入便驱散了这深秋的寒气,而用鲈鱼和菊花做的驼酪粥更是文臻都没有尝过的新鲜滋味,鲈鱼的鲜嫩清越之气和菊花的独特方向和粥的醇厚香腻完美融合,让人惊叹乡野亦有佳味。
文臻每样都尝了点,细微的鱼骨齐齐整整排列在桌前。一边无意识地排着,一边听唐羡之和她娓娓说下一座定瑶城以珍珠闻名,所产的天虹海珠圆润晶莹,多有异色,色彩丰富和光泽度天下第一,正宜为她备几套上好的珍珠头面。再下一座城以衣裳别致精美闻名,唐家在那里有最大的绣庄,雇佣了最好的绣娘,可以寻到最精美的嫁衣,虽然临时海上成婚过于仓促委屈了她,日后还是要回川北再补办,但也不可太过随意,该有的总是要有。
文臻无可不可地听着,一脸的诚挚专注,一心的游离散漫。
吃饭的时候她对隔壁的巷子看了一眼,那是一条和这条街成直角的巷子,严格地说那条巷子并不通向这条街,所以她看见的只是一点缝隙,那条街没有夜市,就显得漆黑荒凉,风声来去,似乎有人在不断奔走。
……
时间回到燕绥江上追踪那夜。
燕绥的船扬帆起航,很快就锁定了唐羡之那艘大船。
只是时间耽搁得太久,燕绥特地调了工字队最新研究的快船,那船十分轻薄,卸掉了他这种身份常规必须携带的护甲和各种武器装备,选择了东堂境内并不太适合造船但木质最轻的油木,前头削尖设置,远远看上去像一根巨大的楔子。
这种船的名字也叫楔子。
德高望重再三劝阻——这船快是快了,可是尚未完全成功,因为完全抛弃了安全性达到的快对燕绥这种身份的人来讲就是鸡肋,工字队还在研究如何将安全和速度统一的问题。燕绥这又不是去观光,是去抢老婆的,先别说速度太快容易翻船,万一打起来,没有装备和铁甲的船能抵什么事?
然而他家殿下是劝得动的人吗?
用上了最快的速度,渐渐将要追上那艘大船,燕绥一直在船头打坐疗伤。船将要到渭城附近的水域时,隐约已经能看见前头大船的影子。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做好了打架的准备,燕绥也睁开了眼睛,问一声,“到哪里了?”
“殿下,到渭城了,刚刚已经经过了渭城的码头,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追上那艘船,想不到那船那么大,速度竟然这么快。”
容光焕发冷笑一声,“过了渭城速度更快了,大抵是怕咱们追上吧。”
言出法随从底舱上来,悄悄给德高望重打了个眼色。
德高望重和容光焕发都心底叹口气。
言出法随是下去查看工于心计的情况了,并用上一些药物,把鱼群驱散开来——总不能在找到文姑娘之前,让工于心计给活活折腾死。
怕燕绥发现,德高望重急忙找些闲话来说,道:“可惜今日殿下有事,去不了渭城了。不然这段日子正是渭城菊花盛放之期。据说当此时节,满城尽带黄金甲,实在蔚为奇观。”
说说也就过了,正准备让人加快速度再去追那个好像速度又快了的唐家大船,燕绥忽然道:“渭城?”
德高望重莫名其妙回头。
“唐羡之的船过渭城而加速?”
“……呃,是。”
“渭城有无特殊之处,除了菊花?”
擅长归纳整理各种消息的言出法随立即道:“渭城并无突出人物,也无什么知名传说,名胜古迹,只有一位名医,于渭城鸡鸣山下隐居。”
几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临海这一线的城池,和世家关系不大,世家大多占据北方、西南,和腹地几州。
好端端的殿下问这个干嘛。
燕绥微微闭上眼睛,忽然起身道:“转舵。回渭城。”
众人一傻。言出法随指着前方大船浅浅的影子,吃吃地道:“这个……那个……船快追上了呀。”
“不在那船上。”燕绥言简意赅,亲自指挥小船掉头,这种轻便的船,掉头也很轻松,转瞬便与前方的大船背道而驰,很快便到了渭城码头。
燕绥下船之后,便由言出法随带路,直奔鸡鸣山。
鸡鸣山下,方老头隐居的小院灯火重燃。
方老头的咆哮远远传出,“什么东西咬我!”
又一个女子声音,十分动听,语气有几分怨怪,“您是不是又得罪人了?”
“什么得罪不得罪?谁配让我得罪?”老头声音听起来更怒,“好心帮她化了两根针,居然敢在我饭里下毒……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还有爷爷你也不会解的毒?”女子笑一声,不以为然,“再说你也说了,吃饭在前,治病在后,她有求于你,怎么会先对你下手?八成是用手段诳你吧?是不是你治病时候又心情不好,下重手了?”
“什么下不下重手,我是救人的人,不是杀手!还不是看小唐一转眼竟然有了未婚妻,那女人还那么平常,不及你万分之一,瞧着不快罢了。”老头声音弱了几分,又带了几分疑惑,“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她没道理先下手,可我这毒也是真的啊,我还没搞清楚怎么中毒的……哎你做什么,我说了我中毒了不能喝茶喝酒!”
“喝一杯呗。”女子道,“喝了就知道有没有中毒了。”
“不不不,我不要拿命来试,我还是喝白水吧……”啜饮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惊怖欲绝的惨叫,“天杀的,袖客,这白水为什么是茶味儿?”
“哦爷爷。”方袖客道,“这是我独家研制的白茶啊,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清越?可以明目清心呢。”
“可我不能喝茶——”
方老头话音未落,燕绥忽然开门走了进去。
他一眨眼就进了方老头的主屋,屋内方老头刚刚受惊转头,方袖客则根本就没转头,只是身下的凳子一滑就滑到了墙角。
她滑得实在是太准确巧妙,就在她滑过那一霎,燕绥的袖风已经擦着她刚才经过的地方,甩到了方老头的面门前,砰一声方老头向后一仰,吐出了一口血水,里头两颗碎牙齿。
此时他的喊声才传出来,已经变了音,“……干什么!”
“你中毒了呗。”燕绥淡淡道,“帮你驱毒,不用谢我。”
屋角,方袖客叹了口气。
“你看,我就说不能随便得罪人吧?”她咕哝。
方老头瞪她——死丫头,只顾自己逃得飞快,也不说拉自己一把。
方袖客随意耸耸肩——拉爷爷一把不是不可以,但自己就不能滑那么快了,说不定会被袖风扫及,老头子掉两颗牙也罢了,美女掉两颗牙就太过分了,又不能找面前这位赔。
“你是方人和吧?”燕绥道,“果然仁和得很。那么,把你给她炼化内针的口诀拿出来吧。”
方人和的眼睛瞪更大了,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腮帮子,呜呜噜噜地道:“……布伦!”
“那杀了你再搜也一样。”
燕绥说完就转身,方人和还在懵逼,准备嘲笑这个装逼客,方袖客已经猛地跳了起来,“等等!”
燕绥回身,平平常常看着她。
他身后,德高望重等人眼睛看着地面。
不敢多看对面那个女子,怕万一失了神,给主子发现,以后脸就别想要了。
可那女子的美,实在是令人惊叹。德容言工们忍不住要佩服主子一秒钟——那么个绝色尤物在面前,居然看她和看土牛木马也没两样,真是清心寡欲和尚一样的定力啊。
然后唾弃自己一秒钟——扯吧,清心寡欲?和文姑娘在一起时,衣服越穿越宽大的是哪个?
人啊,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要说文姑娘长相身材,哪样都只能拿面前姑娘的零头吧,奈何殿下就是看她美看她妙看她呱呱叫咧,真是王八看绿豆……哦呸呸呸,不可不敬,小心殿下会读心。
方袖客似乎没什么美女的自觉,随手呼噜了一把脸上紧张出来的汗,顺手还把一脸莫名其妙准备骂人的方老头踩了一脚,踩到他咽回骂人的话换成痛呼,才急急道:“你是找人的吧?你是找唐羡之和他的未婚妻是吧?这样我告诉你他们在哪,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燕绥看也没看她一眼,“我知道他们在哪。”
“哪,”方袖客眯眼笑起来,她的眯眼笑和文臻截然不同,文臻令人觉得甜美,她却是令人觉得勾魂,却又不是故意的烟视媚行,只是天生入骨的诱惑,“你是找得到,但是可能会绕弯路,找人嘛,越快越好,夜长梦多,你不想听一点有用的建议吗?”
“说说看。”燕绥慢条斯理擦手。
“他们先前就走了,但我听爷爷说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吃晚饭,那就没有从集市上过,走的时候必然要去转转。所以他们下一个去处是这边的菊花夜市。”
“唔。”燕绥还是不置可否。
“再送你一个建议。”方袖客眼珠一转,“我知道,你可能想赖账。因为方才你叫我说说看,并没有承诺我什么。所以我就算献上刚才那个建议,还是安全不保。那么为表诚意,我再提醒阁下一下,他们下一步可能是去珠城定瑶。定瑶城的珍珠非常有名。唐羡之应该会带她去买珍珠。”
德高望重等人脑袋更低了。
哇哦。
这女人不仅美,还聪明!
不仅聪明,还狡猾!
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能和殿下对面讨价还价的女人了。
文姑娘运气不错,这姑娘喜欢的不是咱们殿下,咱们殿下的美貌,在她眼里那也是土牛木马,不然……嘿嘿。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燕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好像那个自己的女人被人拐去买订婚礼物的超级绿帽王不是他。
“唐羡之这个身份,成婚也是大事啊。”方袖客萧索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明显有种“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遗憾,“完全没听见动静,忽然有了未婚妻。明显是刚发生的事,又顺着这个路线走,既然是新欢,自然要讨新欢喜欢的……哎呀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你们不懂啦。”
她望着燕绥的表情含义丰富,同样充满了“新娘结婚了新郎不是你”的怜悯。
德高望重:……很好,无形攻击殿下一次,杀伤力满级。
燕绥却看着她那一脸“旧爱”的标榜,淡淡道:“你倒是懂。想必他带你买过珍珠?”
方袖客:“……”
德高望重:……殿下果然是殿下,女人的亏也不肯吃,成功扳回一局,完胜!
……
燕绥出门了。
果然放过了那爷孙俩,也没再要那个什么口诀。
他走出老远,还能听见方袖客训老头的声音。
“爷爷你刚才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我又救了你两命你知道吗!”
“当然是两命!一条是刚才的,一条是茶水的……你喝茶已经好久了,有事吗?!”“这不是救命吗?照她那坑法,你不是渴死就是累死!”
“爷爷我们分家吧,我也快给你累死了!”
“别叫了,牙牙牙,牙掉了有什么稀罕,回头我给你补上!你说,你要白的还是黑的?水晶的还是珐琅的?镶金的还是镶宝石的?!”
……
燕绥一边往山谷外走,一边道:“查这个女人。”
德高望重和容光焕发对视一眼——殿下对这个女人发生兴趣了?没见过他问过任何文臻以外的女人的名字啊。
言出法随道:“渭城老医枪,哦,就是方人和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由方人和抚养长大。据说继承他一身医术还青出于蓝。不过此女深居简出,声名不显,属下这里也没有她更多资料。”
燕绥想了想,道:“留下一小队人,盯着她。”
言出法随便去安排人,这边德高望重忍不住问,“殿下这是?”
“此女奸诈。”燕绥淡淡道,“很可能会去找文臻。”
德容言工们面面相觑,不大能明白燕绥的逻辑,然而不明白才是正常的事,照着吩咐做便是了。
燕绥又唤过一个护卫,嘱咐了几句,那护卫领命快马而去。
这边燕绥带人直接去渭城,相距不远,到的时候夜市好像已经快要结束,不断有小贩三三两两推着东西出来,在街道上大声交谈。
遇见燕绥一行人,还有人大声招呼,“几位客人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去哪?莫不是去赶咱们的菊花夜市?就在那头小街,快要打烊了啊,还是隔几日再来吧。”
说着便给燕绥指那小街,果然看见灯火一盏盏地灭了,整条街迅速寥落下来。
德高望重便道:“这些乡人倒是热心。既然这样,殿下,那我们还是赶紧回船上去吧。夜市才结束,想必他们也没走远,只是他们会不会换马车?他们的目的地到底会是哪?是回唐家吗?”
燕绥立在那里,看那灯火渐灭,那些渐次零落的火光跃动在他深黑的眸子里,反显得他眸子更加森冷。
“不会换马车,不会回唐家,他如果回唐家,父皇不会坐视。他一定是得了父皇的允许,在皇家的监视下出行。不能去任何他唐家可能有关系或势力的地方,那就只有这从天京下来沿海诸城,一路出海。”
德高望重一脸懵——出海干嘛?去钓鱼吗?
但看殿下的脸色好像更不好了,赶紧识相地闭嘴。
见燕绥并没有赶紧回船,反而向那灯光已经熄灭的夜市而去,只得赶紧跟上。
到了那分外狭窄的小街,就看见灯光已经全灭了,长长的巷子一片漆黑,地面有些潮湿,洁净的青石反射着斑斓的水光,在月色下幽幽的冷。
这明显场散人去,燕绥却依旧走了进去,护卫们跟在身后,步子在空荡荡的小巷子回荡。
德高望重看着燕绥的背影,他匆匆而来,一路追踪,时间在分外紧迫和冷凝的气氛中流过,所有人都来不及去思考殿下的心情,殿下的态度,都木然地随着他的步调走,习惯着仰望那个看似浮云漂游,其实一直如山覆雪一般峻冷的人。
然而此刻,长而幽深的小巷,顶一轮孤单的月光,月色照不到头,那人自光明处走向那半明半黑之间,衣袂悠悠飞起。
忽然便让人觉得苍凉。
便生于皇家,玉堂金马,纵情而为,恣肆天下,然而所有的放纵都因为寂寞,所有的恣肆不过是没有依托。
好容易有一人入眼,入心,入情,却缘分难以深系,身份成了最大的牵绊,桎梏了情爱的表达。
德容言工们已经从专门搜集信息的言出法随部下那里,知道了陛下指婚和文臻应嫁的事情,震惊的同时,难免那一刻的心绪萧索。
强大的殿下,也许内心浑然,可是真的不愤怒,不伤心吗?
也许只有这一刻的,月光和小巷知道。
……
只这怅然一瞬间,燕绥已经走完了小巷。
他立在巷子那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在聆听风中传来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