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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积雪的山脉黑中间白,如一条黑甲巨龙在天际飞腾。
两条人影行走在白山黑水之间,都身量颀长,一人青衫落拓,一人黑衣沉厚。
周堂手里还抓着那个已经空了的葫芦,神情却和先前文臻面前略有些不同,身形似乎也更高了些,暗淡天光下他眉宇间脱略气息未散,不笑的时候却多了几分气韵高华。
童邱走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像一个不离不弃的影子,但影子没有他那般的肃杀沉重气息,每一呼吸都似乎携着铁血和寒意。
“是个好姑娘啊,也着实厉害。”
童邱深以为然点头。
别的不说,能一见面就扛住自家老大不羁风格还言笑自若的女子,就绝不是凡品。
听说酒馆第一面就行事非同常人。就他们就走遍大江南北,见惯各色女子的眼光,也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女子。
说她冷漠吧,她还是代老大出了钱;说她温暖吧,她看着老大那样的人遭遇尴尬也能含笑旁观。
她不和人争竞,也不主动出手,但谁要对她出手,下场绝对很惨。
她审时度势,都不用强迫,半夜三更叫她走就走,叫她吃就吃。遇上任何事,都能给出最精准的判断。
她看似谨守礼教,中规中矩,但没有任何一个中规中矩的淑女,敢夜来和老大和他这样的人喝酒吃肉,面对提亲面不改色,哪怕是拒绝,也每句话都叫人无法反驳却又绝对不伤人自尊。
他不信她看不出自己和老大气质威重杀人如麻,可愣是没感觉到她有一分在意。
足够强大的心性。
她甜美表象下是精钢薄刃,常人不见,隐藏不出,出也是温柔一刀,却足够一刀毙命,毙命了可能还不觉得痛。
“本来还有些不明白,看过她画像,虽然相貌不错,但也没到能让他们这样趋之若鹜的地步,瞧我家那傻小子,给折腾成那样,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明白……如今一见也便晓得了……”周堂感慨。
童邱道:“其实不必来看,就看这一路来她诸般种种,也便知道了。”
周堂点点头,“不容易啊。重伤之下,面对唐家长川易西川易同时出手,还能护持着殿下安然周旋脱险,此女聪慧坚毅,东堂再无第二。”
童邱点头,又摇头,道:“可惜了,我儿本有机会。”
“咄!”周堂冷笑,“你儿有什么机会?你儿能有什么机会?隔着千里之远,随便人一句话,你以为就能轮到你儿了?要轮,也是轮到我儿!”
“哦。随便人。”童邱点头,“回头我会记得和娘娘说的。”
“你便说呗。”周堂满不在乎,“她又不能蹿到边关来揍我。”
他语气轻描淡写,随手从路边采了一根苦辛放嘴里嚼着。
童邱顿了顿,立即转了话题,“你行事越发不讲究了。就为了看看这个女子,抛下大军来长川易也罢了,说到底也是经略长川。但还要迫不及待从易家跑出来看她,有必要这么急在一时?看了又怎么样?看了也不是你家的。”
周堂大概这一刀被扎得有点狠,声音也高了些,“怎么不能是我家的?只要我想,她迟早是我家的!”
“做你的梦罢!”
有一瞬间,周堂以为骂这句的是童邱,随即反应过来——伴随着这声怒喝,咻咻几声厉响,四面积雪被那风声卷起四散飞溅,碎雪里几道乌光,似时空黑洞被割裂般忽然出现,眨眼便到了周堂面前。
周堂的发,生生被那箭的劲风掠得倒飞,他团团一转,也没见他动作,只仿佛全身筋骨肌肉都在瞬间奇妙地扭了扭,那些原本冲着他上中下三路的猛箭便如被水流振荡滑开,擦身而过。
而童邱对付箭和他的灵动不是一种风格,吐气开声,立定雪中,生生徒手劈掉了两支箭。
两人忙着对付这来势非凡的箭,周堂把箭引走,看一眼那箭,忽然明白了什么,喝道:“你小子——”
一条人影忽然从他身后扑了出来,人还在半空,一条长腿已经伸了出来,砰地一声,狠狠踢在刚打飞箭还没来得及转身的周堂屁股上!
周堂本已经卸下心防,猝不及防挨这一踢,被踢得哎哟一声,向后飞起丈高,半空中他急忙调整身形,没撞上后头的大树,猝然落地,就听噗嗤一声,泥浆溅起半丈高。
这山路边竟然有个泥浆坑,上头因为下雪积了薄薄一层冰,此刻被踩碎,顿时泥浆糊了周堂一身。
周堂噗噗连声地吐着泥巴,从坑里出来,一边胡乱抹着大花脸一边大骂:“你这混小子——”
他还没骂完,那道黑旋风又飚了过来,劈手就是劲风刚猛的一拳,揍向他那面目全非的脸。
怒声道:“竖子乃敢调戏女子!”
周堂手臂往上一架,砰一声两臂相交,震得地面都抖三抖,周堂还没来得及从泥坑里出来,这下又陷下去半尺。
奇怪的是童邱解决了他的箭,并没有过来,站在一边抱臂观战,一边唇角忍不住地翘起,瞧得津津有味。
周堂此刻也来不及骂损友,那黑旋风又是一拳倒砸而下,风声呼啸,周堂眉头一竖,忽然手臂以诡异角度一转,唰唰唰便攀着对方手臂到了他肩头,随即恨铁不成钢地道:“傻小子!”一转手猛地抓起黑旋风的肩头,呼地一声黑旋风竟然给他整个人抡起,再啪一声摔砸到泥坑里。
把他摔进泥坑里那一刻,周堂已经踩着他的肩膀出了泥坑,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硕大的脚印,还恨恨地用力踩了一踩。
黑旋风被掼进泥坑的时候,一道莲青色影子忽然鬼魅般出现,本来要援救的,结果一看那脏兮兮的泥坑,顿时站住了,还后退了两步。
童邱抱臂看着周堂出来,对他弯弯嘴角,很不真心地赞道:“虎子!”
周堂呸一声吐出嘴里的泥浆,抓起一把雪,擦干净脸,才回头对着从泥浆坑里爬出来的人,道:“犬子,你的眼睛呢?长臀上去了?”
从泥坑里蹿出来的人傻在了泥坑里。
泥坑旁站着的人也傻在了那里,看看里头那个,再看看外头那个,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飞白……”
林飞白满是泥巴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一开口泥巴就扑簌簌往下掉,声音里也像塞了泥,“你……你……你怎么会……”
周堂也抱起双臂,阴恻恻地道:“请叫我长老堂提堂长老,谢谢。”
林飞白那样子好像又被塞了一嘴泥巴。
好半晌他才怒道:“你怎可轻离大营……”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周堂顿时大怒,袖子一捋道:“还不是你不中用!追个女人都追不到!叫你带来给我瞧瞧也带不来,非要你老爹拉下老脸跑来见人家,好话说一堆帮你提亲……”
林飞白的脸瞬间扭曲了,失声道:“提亲?!”
周堂冷笑,啪地一弹手指,“被拒绝了!”
林飞白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看得周堂眉毛又挑了起来,呵呵道:“出息了啊。女人追不到,倒敢揍老子。”
林飞白脸色阵红阵白,辩白道:“我不是……我只是以为你调戏她……”
他之前终于追上文臻,给她留下了记号,还没来得及联系,就看见文臻被带走,文臻走的时候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他便远远地看着,周堂和童邱都是背对着他,他根本没看清人,后来文臻要走,他倒是把周堂要抱文臻要亲他的动作看个清楚,本来还有些疑惑,结果燕绥带走文臻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句“什么,他竟然把你——”
话说半句戛然而止,剩下全部自己脑补。
越补越愤怒,他看见文臻的时候,就为她的苍白憔悴震惊,不敢想象这段时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正在自责懊恼后悔之中,情绪不稳,被这一坑再坑的,又想到这人身份好像是长川易家的长老,如果真的对文臻图谋不轨,得早点解决,最起码也得教训一顿,叫他以后不能再肖想文臻,不然以后还有麻烦。
现在他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就不是林飞白了。
很明显是某人要坑燕绥气燕绥,结果燕绥不仅发现某人的打算,还发现了他在旁边窥视,顺嘴把他给坑了。
林飞白默默。
从小到大,他被燕绥坑的次数数不胜数,但被坑到揍自己老子这种事……
林飞白也和他父亲一样,呸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苦得要命的泥巴。
周堂一声声地在叹气,有些绝望地道:“我崽,我白,你说你小时候也算聪明伶俐,也未见得比那小子差,怎么这越长越傻了呢?女人抢不过,斗智也斗不过,再输下去亵裤也得被他当掉。我跟你说,我昨晚见了文臻,委实是个好女子,我觉得配你合适,配燕绥那个又懒又坏的小子实在糟蹋,来,我再教你一个法子……”
林飞白一甩手,冷冷道:“你有什么能教我的?你又何曾斗得过,抢得过?”
周堂还没有反应,童邱已经怒喝道:“飞白!”
林飞白烦躁之下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他的性子让他无法软下来,只得默不作声躬了躬,转身便走。
童邱上前一步,还要说什么,周堂已经抱臂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又转头对莲青色长袍的少年道:“小司空,留下来吃个饭?”
司空昱如梦初醒,赶紧也深深一躬身,一声不吭一闪不见,连瞬移都用上了。
他们天机府的人,会轮番去边军执行任务或者训练,没少和这位大帅打交道。
基本上都一个感触。
想多活几年,最好离远一点。
两个孩子都跑走了,童邱才有点担心地回头看周堂。
周堂没什么异样,只是不知何时又把苦辛给嚼上了,他脸上还有没擦尽的泥巴,簌簌落在苦辛上,他也不管,咔咔地嚼得响。
童邱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没把那句“你没事吧?”问出口。
有些事是永久镂刻在心上的疤,哪怕被层层伪装包裹,依旧轻轻一动便要流血,对此最大的呵护,便是不去碰它。
半晌他道:“何苦。”
他说的没头没脑,和他多年默契的周堂却听懂了。
周堂嚼了一会,忽然含糊不清地道:“情之一字,最是勉强不来。”
童邱道:“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要教飞白努力呢?”
那丫头一看就心志坚毅,绝不是谁努力追逐就会变心,既然注定要收获失望,何必还这么死缠烂打?
“飞白心思坚执,虽不算嘴笨,偏偏情感之事显得又韧又钝,拿不起,也放不下,将来难免要多绊自己几个跟头,更怕……”周堂停住,笑了笑道,“还不如让他多碰几次壁,早些了结了好。这叫……以毒攻毒。”
童邱呵呵一声,显然对他的谬论再次不以为然。
“说不定多碰几次,就情之所至金石为开了呢?那不就赚到一个媳妇了么?”周堂忽然十分神往地道。
童邱回他一声更大的:“呵呵!”
……
次日下午,文臻燕绥跟随段夫人一行终于进入主城。
长川主城早已得了报讯,城门大开,传灯长老亲率长老堂剩余长老和易家族人出城十里迎接,一路上旌旗飘扬,待遇隆重。
跟在车队里的文臻一看这阵仗,便和燕绥咬耳朵,“咱们弄错了吧?这位不是小家族的夫人对不对?”
“是啊,她是易勒石的夫人段氏。只是和易勒石夫妻不和,多年分居。偏偏又出身高贵,是长川十八部族原先的共主家族的长女,当年易勒石能够在和西川易家决裂后夺下长川,迅速划定自己的地盘,巩固对长川的统治,段夫人家族功不可没,没有十八部族的拥护,易勒石可没那么容易站稳脚跟,所以段夫人不肯冠夫姓,多年不肯回长川,易勒石也没办法。”
“奇了怪了,你既然这么清楚,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试试你能不能自己猜出来啊。”
文臻呵呵一声,心想我信了你的邪。
她抬头看了一下高处,也不知道林飞白和司空昱等人藏在哪里。
昨夜她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发现了林飞白留下的记号,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只是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周堂给请走了,又被燕绥给弄睡了。早上醒来也没能见到面,燕绥表示他已经知道了,林飞白确实留下了记号,已经来汇合。但是不是大部队。厉以书的刺史队伍还在道路上跋涉,易人离暂时留下保护他,林飞白带人提前追来,本来当初燕绥带着文臻乱跑,中间缺失了一段记号,林飞白也很难找到他们,但是在尧城附近遇见了司空昱带领的过来支援的天机府队伍,靠着那些人的天耳通天眼寻踪等等奇特能力,硬生生将缺失那一段路程找了出来,终于在主城之外的客栈看见了文臻。
文臻本想和林飞白司空昱等人打个招呼,结果燕绥表示媳妇养伤要紧,闲杂人等就别见了吧。
文臻也懒得和这人爆棚的占有欲计较,反正进了城总会见到的。
外头那一大堆人她也懒得去认脸,都交给地主家的装傻儿子去操心吧,她累了这一路,彻底躺平准备做蛀虫了。
主城里来迎接段夫人的队伍,以传灯长老为首,大多举止恭谨,气氛安静。也有一两个神情淡漠,避在一边。
文臻特意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发现那位美大叔提堂长老不在,隐约听见身边有人八卦,说是提堂长老又和传灯长老吵架了,一怒之下没来。
文臻呵呵一声,心想什么吵架,喝酒去了吧?
几位长老在前头和段夫人问候几句,便命开城门。
城门开,这边的车驾还没起,忽然城门里头烟尘四起,马蹄声急,腾腾之声中冲出一大群的骏马来,马上都坐着神情彪悍的骑士,都不是东堂常见衣着,有的光头后脑勺结小辫,小辫上还缠着彩带,有的头发厚厚的顶着彩色高冠,有的短发插彩羽,有的长发垂重辫。衣着也是五花八门,色彩鲜艳样式不同于内陆,但大多都在这寒冬里袒露半边或者全部胸膛,露出结实油亮的胸肌,有的人胸肌上海涂着赤红的颜料,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被开膛剖肚了。
这样的各色装扮,应该就是传说中帮易勒石奠定长川统治基础的十八部族了。
这些人分成两列,从城门驰出,彼此之间互望一眼,各自呸一声,分道扬镳。
两列人卷两道烟尘如怒龙,转眼狂驰而出,看见段夫人的车驾也不下马,领头骑士举弓空弹,高喝:“恭迎哈巴桑回长川!”
后头一齐高喝:“恭迎哈巴桑回长川!”
声音雄浑,烈马飞驰,惊得原本两边迎候的百姓纷纷后退。
两道灰龙从城门两侧飞出,包抄一般顺着段夫人的车队疾驰,两边领头骑士一声长喝:“礼!”
“唰唰唰。”骑士们齐齐张弓搭箭,彩羽如虹在空中交射,飚出无数艳丽的羽痕,在人的虹膜上划裂光影灿烂,夺夺夺夺一阵连响,每辆马车的车轮左右侧都射下羽箭,那些箭都紧紧贴着车轮,有的还紧紧贴着车下的人,只差毫厘便会被射伤。
所有的车子都停了下来,众人四顾失色。
迎接不是这么迎接的,这已经接近示威了。
传灯长老脸色铁青,怒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人理他,两侧的十八部族勇士们,隔着车厢,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噼啪似有火星溅起,随即各自一扭身,催动快马,竟然反方向再次狂驰!
狂驰中他们再次弯弓如满月,再次飞箭激射,这回不再冲着车轮,而是冲着每辆车的车窗。
南北两派的部族,任何事都要一较高下,这迎接段夫人的仪式,也要拼个箭法,每人都出了全力。
利箭呼啸,声响如泣,咻咻飞过每辆车的车窗,将车窗后的帘子带飞,露出帘中人的脸。
不断有女子惊呼声响起。
骑士们哈哈大笑。大喊:“既已归乡,何不面见!”
领头的两人已经错开,一人车头,飞射段夫人的马车车窗。
一人车尾,射的是燕绥文臻那辆。
也就这两辆,情况不一样。
段夫人马车侧是易秀鼎,第一轮射箭时她淡淡的眉已经挑起,却忍着没有说话,第二轮直射段夫人车窗,她霍然抬手。
“咻”声短促,易秀鼎的手定在空中,两指间夹着一根黄色彩羽箭。
射箭的领头骑士骇然回首。
易秀鼎冷声道:“对夫人无礼,断一腿!”反手一掷。
利箭割裂风声比先前更猛烈,那骑士惶然举弓要挡,但已经来不及,一声利刃入肉刺向,骑士无声栽倒马下。
而车尾那箭,擦窗而过。
车帘却没动,也没人出手,箭却忽然偏了方向,铿一声击在车辕上,火花四溅里飞箭弹起,半空里古怪地一扭,追到了射箭骑士的身后。
那骑士一箭出便稳操胜券,看也不看拍马回头,哪知道自己射出的箭已经悄悄跟回来了,蓦然觉得屁股处有点异样,随后四周大笑声起,回头一看却没什么发现,只觉得屁股处有什么坠来坠去,努力扭腰一看,脸顿时青了。
一根红羽彩箭,正是他射出去的那一支,正挂在他屁股上,只稍稍刺破了一点外袍,挂在腰部之下,随着马奔驰不断跃动,看上去像忽然生了个甩来甩去的彩色尾巴。
哄笑声里那彪悍骑士脸色涨红,一把拔下箭,正要回头找人算账,忽然一声惊呼。
射箭技艺有高低,两边为了争高下难免手下无度,对射中,有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其中一人挑衅地隔着马车缝隙对对方射了一箭,对方见状自然不甘示弱也回射,两箭相交处正是马车前方,而此时,一个侍女正坐在车辕上,处于两箭攒射的位置,一抬头便见左右两侧彩光袭来,惊得一声尖叫。
易秀鼎霍然回首,但她相隔甚远,已经来不及,一瞬间眉笼寒霜。
忽然一只拳头从马车里穿出,一拳击在那侍女的背心,那侍女却没有呼痛,那小小拳头也十分奇异,仿佛黏在那侍女身上般,轻轻一抡,竟带着她风车般呼地转了一个圆,那姿势柔曼又劲道,说不出的好看,那个圈也转得非常奇妙,一圈转完,不仅正好错开了那箭,还恰恰让侍女的两只木屐底分别撞上了那两支箭,当当两响,那两支箭交错飞回,撞回到那两个闯祸发呆的骑士身上,虽然力道不够没让两人受伤,却腾起一阵淡淡的烟灰。
但此时,也没人在意这个,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白白小小的神奇拳头,这样圆转如意地一圈之后,令那侍女飘然坐回,毫发无损,连坐回的姿势位置都一模一样。
那小拳头这才缓缓收了回去。
而此时车帘因拳风飞开,露出帘后人的脸。
微微苍白,却令人觉得精致而俏丽,像尊小小的白玉神像,在轿子沉潜的黑暗里发着光。
四面气氛似乎有一霎的凝滞。
也许这凝滞从那一拳出现便开始,众人说不清这一拳的奇妙,只觉得那动作美妙,那感觉神奇,像看见一朵花柔软开放的全程,天地造物,令人膜拜。
远处,接段夫人的人群中,一个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轿子里的少女,忽然一拳击在掌心,狠狠对身后人道:“去打听打听她是谁!这个女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