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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的那天是个下雨的中午。
自从六月份开始,天气就变得怪异起来。
一会儿烈日如火,一会儿阴云密布,隔三差五就有倾盆大雨哗哗地下,就连教导大队靶场中那条用来洗澡的小河也变得汹涌起来。
这天吃完了午饭,由于最近已经开展了步兵射击四练习和五练习的训练,由于四练习和五练习涉及到了对运动目标射击、仰俯角射击和抵近射击这几个难度极高的射击分类,所以对持枪的稳定性和正确姿势的持枪肌肉记忆要求更好。
让人头疼的端枪训练再一次被提上了训练日程。
庄严蹲在三中队篮球场那一排白玉兰树下,正在进行立姿射击端枪训练。
此时,他的枪口上已经吊了一只装满水的水壶,一袋四颗手榴弹教练弹,他必须保持同样的立姿射击姿势40分钟。
这是刚才罗小明离开之前吩咐的。
虽然现在罗小明并不在现场,不过篮球场距离三区队的排房窗口不到四十米,罗小明完全可以坐在窗边偷偷窥视他们。
如果有人动作不规范,或者悄悄放松姿势偷懒,相信罗小明会忽然从天而降,出现在那个兵面前,然后将他狠狠地训上一顿,之后来一个招牌式的手指,朝周围随便某个地方一指——目标,XXX处大树,给你XX秒时间!跑不回来继续加一趟!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中国陆军,信奉的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东西。
雨水顺着迷彩帽的帽檐滴滴答答往下落,其实庄严已经看不清竖在远处训练场边的半身靶的靶心了。
他只能大概在暴雨中看清楚一个轮廓。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不需要自己瞄准,这种狗日的训练要的是将每一个战士的端枪姿势训练成一种肌肉记忆,让你摸着枪抬起手,就是一个标准的射击姿势,绝不出错。
“庄严啊,你说老七是不是在房间里偷偷看我们,打算抓我们把柄呢?”
站在庄严旁边的王大嘴咧着那张招牌式的大嘴,笑呵呵地低声道。
庄严说:“大嘴,你有气力在这里说笑,还不如省点力气瞄准吧,别说话了,万一被老七发现,咱们又要挨罚了,我估计还有十几分钟咱们就该解脱了,回到排房还能睡上半个多小时,不然被罚的话,哼哼……一中午都白搭了。”
话语间,他用余光扫了一下自己右边的老迷糊张建。
张建永远属于沉默的那一类。
和庄严完全不同,庄严的嘴巴喜欢有事没事就巴拉一下,老迷糊不会,沉沉闷闷,嘴巴就像被锁起来了,轻易不吭声。
突然,大队门口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咦?”
王大嘴好奇地将目光转向大门方向。
很快,有人低声在雨中说:“是通讯营的女兵!”
女兵!?
这两个字,立即像一支荷尔蒙针剂打入了在场每一个教导队学员的血管里。
听说有女兵,庄严也忍不住直了直腰,挺了挺胸,将本来有些松软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努力将那支七斤多的81-1自动步枪抬得更平稳一些,力求看起来是一副毫不费劲的模样。
果然,一名腰里挂着个墨绿色的大铁轮子的女兵气喘吁吁地从教导大队的柏油路上跑过。
庄严等人刚好就在路边的树下,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兵训练。
平常除了看电影,能看到女兵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事庄严还专门问过军队百事通严肃。
严肃告诉庄严,说这里军队里最低只有师一级才有女兵,而且都集中在通讯营和师野战医院那边。
通讯营里又有无线和有线两个专业连队之分,其中女兵嘛,一般照顾在无线连,背背什么号码本,给首长转接下电话什么的,轻松得很。
而是野战医院的女兵就更轻松了,说白了除了新兵那会儿辛苦点,之后就是当医院护士,学的是战场救护之类,最累的就是抬抬担架扛扛一个假人跑来跑去啥的。
师里最辛苦的女兵,就要数通讯营有线连的女兵班。
因为通讯兵听起来好像挺轻松,实际上也不轻松。
主要是辛苦的专业都在有线连。
例如爬杆子,又例如他们通讯营称作“八百米收放线”的科目。
所谓的八百米收放线训练,其实就是一种模拟在战争达到最激烈的时候,当无线通讯已经被彻底干扰后,而军用线路也遭到破坏的时候,采取的一种人工布线的方法。
虽然对通讯专业不大了解,不过庄严从严肃口中也大约知道这个专业训练的难度。
难就难在需要很高的体力支撑。
在进行八百米收放线训练的时候,通讯兵要背着一个缠满了黑色电话线,至少重达十几斤的大铁轮,一边放线一边跑,一直将线放完,然后接上。
对这个科目,庄严很不理解,问严肃说,女兵就算怎么练也没男兵爬得快,也没男兵跑得快吧?何必要女兵练呢?
严肃就笑,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嘛!女兵那也是兵好不好,咱们军队打过那么多仗,也还是有很多不怕死的女英雄的嘛!”
庄严就嘿嘿笑,反正这事跟自己无关,也懒得说啥,至少他有一点是不反对女兵搞八百米收放线的,因为每次通讯营搞这个训练的时候,他都能在教导队营房前三十多米的油柏路上看到那些跑得面如白纸花容失色的女兵。
看女兵,那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啊!
至少远在靶场另一端的侦察连和在东面的271团炮营那帮孙子就没教导大队学员这种待遇。
第一个女兵浑身湿漉漉地从庄严等人面前跑过。
也许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气温有些低,又或者是背着一个大轮子跑八百米收放线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名女兵眉头紧皱,跑得异常艰难,湿透的迷彩服贴在她娇小的身躯上,令人不禁有些怜香惜玉的感觉。
“真可怜……”王大嘴在一旁忘情地大摇其头,就像黄土高坡上看到了情妹妹受苦的情哥哥一样,双眼充满了那种英雄要救美的光芒。
“大嘴,你特娘的自己都顾不上了,你还可怜人家……咱们是全1师最需要同情和关怀的好不好。”庄严忍不住奚落这个多情种子。
这家伙,如果在地方上,搞不好也是一颗多情的种子。
很快,面前跑过了两个女兵。
大家都看得很过瘾。
说实在,端枪这种要命的训练过程中能看到女兵,还真是不怎么觉得累了。
也不光是庄严一个人看到女兵不自觉地直腰挺胸,这一排过去三十多个学员,现在一个个都像早晨起床站在鸡栏上打鸣的小公鸡一样仰首挺胸,看不出一点累来。
到了第四个女兵从面前跑过,众人眼睛忽然一亮。
“哎唷!这个女兵好看!”
“是啊,长得俊哦!”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兵去有线连,遭罪了,遭罪了!”王大嘴又开始大发感慨。
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王大嘴忽然吃错药一样大声喊道:“女战友!要不要哥哥帮你拉一把?!”
所谓拉,其实也是一种习惯性用语,五公里中跑不动的兵,都是被拉着跑的。
那个女兵一转头,朝王大嘴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又看了看庄严这头,然后别过脸去,低头继续跑。
王大嘴更是得意了,他将女兵这充满了鄙视的一瞥当做了一种鼓励,忽然放声大唱起来。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岸上走……恩恩爱……”
庄严一听王大嘴这张毫不禁忌的大嘴开始唱这种流行歌,立马就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大嘴,你……”
没等王大嘴的那个“恩恩爱爱”最后一个“爱”字唱出口,一道黑影风一样从庄严的面前掠过,然后庄严立即听到王大嘴发出“嗷”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