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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第098章
听音茶楼因着新奇有趣的说书在京中名声大噪, 汇集了三教九流, 众人茶余饭后总是要谈论些奇闻轶事的, 于是乎各种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沈瑜来这里听说书的功夫, 听了一箩筐的流言蜚语。
譬如吴家的公子又横行霸市, 在青楼跟人抢花魁动起手来了;工部侍郎惧内得很, 因醉后对丫鬟动手动脚, 被自家夫人打得破了相;四皇子府中又新添了个小妾,据说曾是戏班里的名角,有一把好嗓子……
再有, 前两年连中三元的那位宁状元,自打娶了锦成公主后,竟没高升, 反而还是个在翰林院熬资历的修纂。
而皇后所生的长女, 玉成公主,近来仿佛是与驸马不睦。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 就算是有源头, 可几番辗转相传之后, 也不知夸大了多少, 可信的寥寥无几。
是以沈瑜压根没放在心上,听了也就过了, 权当是又听了个旁的说书话本。
听音茶楼的生意很好, 月底算盈余, 竟比倚竹那边高出了一截。
而令沈瑜意外的是,这说书不止是在寻常百姓间传开, 到后来甚至连不少高门大户都有所耳闻,甚至还有人遣了家仆来,说是想要让这位说书先生过府去。
毕竟听音这边大都是平民,摆设布置也远不及倚竹那边,连个包厢都没有,这些贵人们不愿“纡尊降贵”过来同旁人挤,便动了将说书先生请过去的主意。
开的价钱,也非常诱人。
掌柜随即就将此事回禀了沈瑜,沈瑜想了想,并没直接应下,而是又让掌柜去询问了宗博义的意思。
也说不清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宗博义果真没同意。
他既是如此,沈瑜也没话说,只能回绝了那些世家的邀约。
虽说沈瑜一直有留意,想要再培养出个说书先生来,最好是能跟宗博义接替。可迄今为止,还并没寻找合适的人选,而客人们也早就习惯了宗博义的说书,若是真换了人,怕是未必买账。
为此,沈瑜也有些发愁。
“那宗公子的确口齿伶俐,”宋予夺是在开张那日陪沈瑜听过说书的,因而道,“一时半会儿想要再找个这样的人出来的确不易,慢慢来吧。”
沈瑜无计可施,“也只能如此。”
她能看出来宗博义并不缺银钱,来此处说书,怕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当个消遣罢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走。
如今听音这边的生意还未成型,还得依仗着这说书,若是宗博义什么时候走了,就是个麻烦了。所以她还是在催着,再去寻合适的人来。
听音茶楼的说书大火之后,抢了不少茶肆的生意。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便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听音茶楼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吸引来这许多客人,无非就是倚仗着那与众不同的说书。而后便有人动起了心思,来听音茶楼听了这说书,而后记下默出来,依样画葫芦地也找了说书先生来讲这话本,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这种旁门左道不入流,可却也的确有些效用,而沈瑜也无能为力,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阻拦,只能任凭他们扒着倚竹茶楼来抄。
好在这边还有宗博义撑着,他比寻常的说书先生高明许多,所以不少人宁愿多花点银钱,也愿意来听音这边。
“我已经吩咐了掌柜,这宗公子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事事随他。”点青向沈瑜笑道,“只求他高高兴兴的,愿意在咱们这里多留些时日,好让我寻个能接替他的人出来。”
沈瑜仍旧是在二楼靠扶栏的地方坐了,手中拿了柄团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目光却落在了那空空如也的台子上。
“他还没来,”点青估摸了下时辰,解释道,“他这两日像是有什么事情,来得都比平时晚些,不过也差不了太久。”
沈瑜也没生气,只是说道:“由着他。”
点青又问道:“今日要讲的这出是《离魂记》,若我没记错,你先前就听过了,怎么又特地过来?”
“我此番是陪三姑娘来看的。”沈瑜解释道,“她也听人提了咱们这里的说书,起了兴致,便令人约了我……喏,她来了。”
沈瑜的目光落在进门的宋予璇身上,隔空点了点。
“巧了,”点青看了过去,也笑道,“宗公子也来了。”
沈瑜凭栏向下看去,她注意到宋予璇与宗博义打了个照面,而后愣了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带着侍女上了楼。
若不是她对宋予璇太过熟悉,只怕还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宋予璇上了楼,来到沈瑜这一桌,点青含笑向她问候了句,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快坐吧,”沈瑜亲自替她倒了杯茶,而后问,“怎么来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宋予璇接了茶盏,并没喝,“出门时被庶务绊了下,耽搁了点时辰,劳你久等了。”
“无妨,我也才到了没多久。再说了,茶楼这边的说书先生也才到,你若是来得早了也没用,还得空等着。”沈瑜扬起下巴,盯着已经坐定了的宗博义看了眼,随即又收回目光,“说起来我看你方才见着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可是认得这个人?”
宋予璇原本准备喝茶的,被问了这一句后,又生生地止住放下了杯盏。
她神情看起来颇有几分迟疑,沉默了会儿,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而后方才向沈瑜低声问道:“你们这说书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沈瑜扬了扬眉。
宋予璇压低了声音:“前几日玉成公主过生辰,我随婆母一道过去,曾在公主府中见过这位公子。”
听着“玉成公主”四字后,沈瑜眼皮一跳,因着当年的瓜葛,她对皇后一脉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半点都不想沾边。
她虽早有猜测,觉着宗博义应当是家境殷实,可却也没想到他会与玉成公主扯上关系。
“他并未提过自己的出身,我也未曾问过。”沈瑜眯了眯眼,轻声道,“可你既然会有此反应,想来他与玉成公主交情匪浅?”
毕竟若只是寻常前去贺寿的客人,宋予璇也犯不着特地只是提上一句,还得这般小心翼翼的。
宋予璇就知道沈瑜必定会察觉,也没兜圈子,而是坐近了些,“你可知道,玉成公主与驸马关系不睦?”
这事儿在世家之间并不是个秘密,关系亲近的偶尔也会议论几句。
沈瑜回想了下,点了点头:“仿佛是有听过。”
宋予璇走后,她并没什么相熟世家好友,自然也不会有人同她议论这些。可她先前在茶楼听说书的时候,却是无意中听人提过的。
只不过这市井传言,大都以讹传讹,自是不比宋予璇亲自说的可信。
“知道这事儿的人也不少……他们夫妻早些年还有所遮掩,可近来驸马也不大回公主府了,玉成公主生辰那日,他也就是露了个脸。”
本朝旧例,公主出嫁之时,皇上是会在宫外赏赐一座府邸,至于到底住不住,则是由公主自己决定的。
若公主懒得侍奉公婆,那就到公主府去住着,驸马自然也只能跟过去。
若是肯放下公主的架子到夫家去,那也由着她。
当年玉成公主大婚前,被驸马落了颜面,虽说婚事到底是不能改,可玉成公主却是再不肯过去他家的,这些年始终居于公主府。
而与此不同的就是今年新嫁的锦成公主了。
她是帝后最宠爱的女儿,公主府建得富丽堂皇,一派皇家气象,可这位竟愣是没去,反而随着宁谨住了个寻常的宅子。
由此,也足以看出两位公主对夫婿的态度了。
沈瑜迟疑道:“可这与宗公子又有什么干系?”
她心中倒是隐约有了揣测,可却愣是没敢说出口。
楼下抚尺一拍,宗博义的声音响起,开始了这初《离魂记》。
可原本想要听说书的两人却谁都没了兴致,面面相觑着,宋予璇讷讷道:“就是你想得那般。有人说,宗公子与玉成公主往来过密……”
沈瑜摸了茶盏,低头喝了口茶定神,心中仍旧是难以置信得很:“这未免……有些出格。”
宋予璇也低头喝茶,“所以我方才在你这里见着宗公子,才那般诧异。”
她原本并没想要提这事,可又怕沈瑜一无所知,将来万一招惹了什么麻烦,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了。
沈瑜轻声道:“我心中有数。”
两人又对视了眼,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谁也没再说下去。
茶楼之中座无虚席,众人都兴致勃勃地听着这说书,宋予璇渐渐地平复了心情,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凝神听了起来,不多时就被完全吸引了。
沈瑜是早就听过这出的,所以并没多新奇,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心中却始终惦记着方才宋予璇所提的事情。
虽说这事与她并没什么干系,可若当真如此,却也是个可大可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