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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居
顾相思醒来时,看到的是陌生的竹屋,她一手捂着头起身,看到一名身着黑纱裙戴着面纱的女子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的碗里是驱寒的汤药,她一闻便知,冒着热气,这不会是要给她喝的吧?
“喝了它。”女子有点冷,把托盘放在床头竹制茶几上,人便转身出去了。
顾相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黑色的纱裙,和之前那名冷漠女子身上穿的一样,应该是这名女子为她换的衣裳,外头还下着毛毛细雨,她原本的衣裳应该是湿了。
端起这碗热腾腾的汤药吹了吹,一口一口喝了这碗驱寒的汤药,身上毛孔都张开了,感觉特别舒服。
“醒了?是否有觉得身子不适?”那名男子走了进来,望着她的目光依然很温柔,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宠溺。
顾相思一直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他劫持了她,却又总是这样一副温柔宠溺的样子,难不成他是她认识的熟人?
她知道,这个古代有种人|皮面具,戴上就能改变人的容貌。
这个人,可能就戴着人|皮面具的。
不知为何,望着窗外的毛毛细雨,她胸口忽然有点发闷的疼,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男子见她一手捂着胸口,眉头紧皱的望着窗外的雨,脸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难看,他嘴角勾笑,望着她说道:“我以前从不相信世上有心灵感应这种事,可你的反应告诉我,世上爱的至深的两个人,的确可以有这种心灵感应。”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对阿滟做什么了?”顾相思一直觉得她心口发闷的难受,这种不安的预感,可她却没往西陵滟身上去想,因为……她也没见识过恋人之间如此强烈的心灵感应。
“我没对他做什么,是他自己追着我误入阵法,如今……应该被困在毒雾竹林里,快没命了吧?”男子笑得风轻云淡,好似西陵滟若是死了,也不过是一片树叶飘落一样微不足道。
“你这个疯子,混蛋!”顾相思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双目赤红的咬牙切齿狠瞪对方一眼,便向门口跑去。
男子一个闪身挡在了门口,依然笑得温柔宠溺道:“去把鞋穿了,我去给你找把伞,小心淋雨会着凉。”
顾相思不会不自量力的去和这人动手,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是这人的对手,与他在这里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休,只不过是在耽搁救西陵滟的时间罢了。
男子望着她真回去穿上了鞋子,似乎是极为满意她的识时务,温柔笑着转身出了门,的确是真的去帮她找伞了。
顾相思穿好鞋跑出去,对方果然在竹屋外拦下她,给了她一把油纸伞。她伸手夺过伞,撑开伞,便跑入了雨中。
“西南方有片竹林,他就在竹林里,伞坠香包里有药,不适时记得闻一下。”男子在后关心体贴的提醒她,望着她雨中奔跑的背影,依然笑得极为温柔宠溺。
“你这人,就是假惺惺。若是真关心她,为何不亲自去把西陵滟救出来。”黑纱裙女子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她望着外头的蒙蒙细雨,眼神如声音一样冰冷道:“他或许不会如你的愿死去,雨是救他命的良药。”
“我知道西陵滟不会死,所以才让她去的。如果西陵滟真死在了这里,别说你会有麻烦,我也会有不小的麻烦,她更会彻底崩溃疯掉吧?呵呵……我可不想带个疯子去见玉面阎罗,惹他不悦。”男子眼中盛满了温柔宠溺,可唇边的笑意却是那样的薄凉无情。
女子扭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现一抹厌恶,转身进了屋子。
男子心情不错的站在屋外檐下赏雨,嘴角边依然噙着一抹笑意。他在想,一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为何会生了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儿呢?
顾荇的薄情寡义,卑鄙无耻世人无一不对他嗤之以鼻,厌恶他就想厌恶茅坑里蛆一样。
可顾相思却极为重情义,活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一点都不像是薄情寡义的顾荇之女呢!
……
顾相思一路上焦心无比的奔跑,果然在西南方看到一片竹林,她撑伞走了进去,竹林里的毒雾被雨淋下去了,竹林里的花香也不浓郁了,她撑着伞,只要嗅一下香包里的解药,便足以让她在竹林里无恙来去了。
心口越发的闷疼,她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果然在竹林深处的一条小溪旁找到了西陵滟,她撑伞疾步跑过去,双膝跪地抱起了他,拿了香囊按在他口鼻上,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声音沙哑的低声唤道:“阿滟,阿滟你醒来,你别吓我,你……你说过的,你绝对不会死在我前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危险重重的世上的,阿滟……阿滟,你醒了?阿滟,你吓死我了,阿滟!”
西陵滟睁开眼睛就看到她哭的好可怜,他心都要疼碎了,多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怜惜安慰,可他却是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追他做什么?明知道自己是路痴,你还追着他跑,你就不怕他那怕什么都不做,你也会被困死在山里吗?”顾相思是又气他这次的冲动,又心疼他差点为她连命都丢了。
西陵滟太想抱抱她,太想伸手拭去她眼角的眼泪了,可他却是一动不能动,也无法言语,只能这样浑身无力的被她抱在怀里,任由她趴在他怀里哭的这么伤心害怕。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毛毛细雨,变成了哗啦啦的大雨。
顾相思还是被雨淋的打了一个冷哆嗦,她才瞬间清醒过来,抬手为她擦掉脸上的雨水,低头吻上他的唇,只有这种亲密的接触,才能平复她内心的恐惧。
西陵滟心里苦笑连连,他这回真是太惨太狼狈了,比当年还没用,连回吻安慰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我一定会给你解毒的,我医术……医术很厉害的,很厉害的……”顾相思自己哽咽的哭着,还是把他背在了背上,她真庆幸她一直有运动,力气也是不小,不然,她只能拖着她回去,或者去求那个混蛋来帮忙了。
前者她怕他会受伤,后者她怕那个混蛋会伤害阿滟。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西陵滟中毒很深,那点香囊解药根本就不够给他解毒的,他整个人那怕被雨淋着,那冰冷的感觉,也不能使他清醒了。
顾相思吃力的背着他向竹林外走去,越下越大的雨淋下来,冲刷着她越发苍白冷艳的脸庞,眼神越发坚毅冰冷,等她逃出这里,她一定要倾尽整个红罗教,也要将这个掳劫她的混蛋碎尸万段。
女子曾来回三次到门口看向院门口,可是他们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四次,她看到一个纤瘦的女子,嘴唇坚毅的抿着,脸色苍白的背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回来,在雨幕中,这个看似弱质纤纤的女子,那双黑眸是那样幽深而冰冷,却又是那样的坚毅透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她为这位镇国王妃把过脉,她从不曾习过武,尽凭女子的体力,把一搁高大的成年男子背回来,这么远的路,她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如果世间真有所为百摧不朽的傲骨,那这个女子的身上一定有,她百折不挠的毅力,她宁折不弯的傲气,是支撑她走出那片竹林,走回这里的原因吧?
“呵!还真是个倔丫头呢!”男子笑望着大雨滂沱中好生狼狈的顾相思,她本来可以让他去帮忙带西陵滟回到这里的,可她却是连这么一句恳求的话都不肯说,自己个儿强撑着把人带回来,她就不怕半道儿上自己会摔伤吗?
顾相思的确已经快没力气了,可她依然不肯让人碰她和西陵滟,强撑着把西陵滟背回房间,放在了竹床上。
“他这样浑身湿漉漉的,不赶紧换下湿衣裳,换上干衣裳,可是很容易生病的。”男子倚门望着房间里那个为西陵滟解衣衫的小丫头,真不是一般的倔强呢!
“滚出去!”顾相思不想再看到这个混蛋,如果不是他劫持她,阿滟也不会因为担心她而乱了心绪,以至于冲动的追着他一路到了这里,差点死在了毒雾竹林里。
“呵!真是够凶的,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就是爪牙不够锋利,还伤不了人。”男子抱臂倚门,好整以暇望着她冷着脸色,一件一件脱掉了西陵滟身上的湿衣裳,他好心的笑说:“我还有几身干净的衣裳,要拿来给他换上吗?”
“不稀罕,你给我滚出去!”顾相思的声音比她的脸色还冷,她脱光西陵滟的湿衣裳,便用棉被盖在了他身上,起身在屋里找了块干布,为西陵滟包裹上的湿漉漉的长发,之后才坐下来休息一下,平复了心跳,她才伸手为他把脉……
男子见她就这样浑身湿漉漉的,嘴唇都发白了,可她还是要这样坚持先救治西陵滟,这样的深情,值得吗?
人生一世,最重要的便该是自己,至于其他人?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他很不明白顾相思此等做法,她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就这样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呢?
孟婆一族的那名女子走了进来,送给了顾相思一瓶药,对她解释道:“这瓶是解药,给她服下后,他便会醒来了。可我要提醒你一句,竹林里种植着许多花草,它们都是有毒的,生长在竹林里已经有百年,毒性很强,服用解药后,他在七日内不能动武,否则……”
“不必了,我自己会救他,谢了。”顾相思不会拿西陵滟的身子冒险,这样的解药,喝宛若吸食罂粟粉止痛一样,弊大于利。
“你救他?”女子眉头紧皱,对于她的任性,她不由得叹气道:“你没时间研制更好的解药了,他再不解毒,不仅仅会武功尽失,更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你知道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顾相思倏地起身,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到了黑纱裙女子研制药物的药架上,找到了一包银针,转身跑回房间,坐在床边,掀开西陵滟身上的棉被,用热酒消毒银针,一根根银光森寒的银针,快、准、稳的落在西陵滟身上。
女子的眼睛亮了,她从没有见过有人施针能这样的快、准、稳,像是根本不用去仔细确认人体穴位,便能完全知晓穴位的准确位置一样。
这样的手法,必然是要长久严苛训练,需要有十年以上的练习,且不能有一日间断,才能练出来的眼力与手上准头的。
这样的训练,一般人根本就吃不消,因为那种训练她经历过,简直能把人逼疯了。
精神力必须十二分的集中,眼、手、心、脑、身体,无一不吃力,因此,非常之难以坚持下去。
“真是可惜了,这么根骨奇佳的你,却没能得玄天子一身绝世武学真传。”男子一直想不通,明明顾相思的天赋与根骨都奇佳,为何玄天子却只传授她这一身医术,而不曾教她任何一点武功呢?
东方延玉好歹还会一点武功,可是顾相思却连轻功都不会,更是一点内力都没有。
顾相思一套针法施在西陵滟身上,西陵滟便面色泛红发紫,眉头紧皱,极其的痛苦,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双手紧紧攥住身下床单,整个人都在极为痛苦的痉挛抽搐,嘴角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一直不停的流,越流越多。
顾相思起身走到床头,将他扶起来手指在他背后按着十多处穴位,最后在他背后重拍一掌,几乎是用尽她仅剩的所有力气。
“噗——”西陵滟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浑身大汗淋漓,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连嘴唇都白的无半点血色了。
顾相思满头的冷汗,她极为虚弱的扶着西陵滟躺好,还是起身扶着床坐下来,狠咬破嘴唇,以痛治醒,她伸手拔下了西陵滟身上银针,她手背上都是冷汗了,整个人也是真虚脱的快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