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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骑兵的马蹄却依旧在奔腾,速度甚至没有降下丝毫。
这支骑兵队伍作为郑凡起家的底子,从一开始,就是豪华配备,某些地方,更是比镇北军都有过之。
一人双马是标配,这可以保证骑兵长效的机动性。
百多年前,蛮族和燕国的战争中,蛮族骑兵就曾靠着这种优势让整个大燕七郡都燃起了烽火。
现在,蛮族是不行了,只不过,这支蛮族骑兵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超出了其祖辈的局限。
因为蛮族人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击败过燕国,但他们现在,却已然穿越了燕国来到了乾国的土地上。
这,已经算是历史的突破了。
“主上,我们的目标到底是哪一个?”
“不知道,再往南看看!”
一路上,倒是又远远地见过一些堡寨,只不过郑凡都没想着再去摸他们,只是稍微拉出点距离绕开了,那些堡寨也没有发现这支深夜奔袭的骑兵队伍。
有了之前那个堡寨的前车之鉴,郑凡是真的不想再去大晚上的“自己吓自己”玩儿了,同时,也不想在拔了一座鸡煲后,又要吃一顿鸭煲。
终于,
一座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郑凡举起手,所有骑兵一起收住缰绳。
“哨骑散出去。”
数十名蛮族骑兵主动散开,在附近进行游弋。
郑凡则下马,站在坡地上,眺望着前方的那座城。
城,并不是很大,比虎头城还要小不少。
但它毕竟是一座城,那些坞堡和它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外加矗立在边境附近,套上个“军事重镇”称谓,也丝毫不为过。
郑凡拔出水囊塞子,连喝了好几口水。
梁程站在郑凡身边,当郑凡将水囊递给他时,他接了过来,却没看见郑凡伸手准备洗手。
“你不渴?”郑凡问道。
“不渴。”
“也没见你吃过东西。”
“吃过了。”
“你和阿铭都很好养活。”
郑凡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那座城,道:“你眼神好,看看那边的城门,是不是还开着。”
“城门,确实是开着。”梁程确信道。
城门口,似乎有好几支车队正在进出,外头打了好几排火把,照得明明亮亮。
而在城墙外,则可以看见一片的“棚户房”,有的甚至只有最为简单的帐篷,像是一块依附在这座城旁边的贫民窟。
“你觉得,可不可以?”
郑凡看向梁程问道。
“我们就四百人。”
“李云龙一个团还敢打平安县城。”
“那是文艺作品。”
郑凡伸手似乎是想要摸摸梁程的下巴,
犹豫了一下,
改为放在了梁程的肩膀上,
捏了捏,
道:
“说得你不是一样。”
“主上若是想要试试,属下可以率队冲一次。”
“不,我这个拖油瓶,不能留在后面看着,要玩,一起玩,要完,也一起完。”
“太危险了,也太冒失了。”
“你这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
“违心话。”
“呵。”
“入夜了,城池不关门,外面还这么热闹,不试着冲冲,属下还真有点不甘心。”
“我们拔掉一个堡寨后,从那个堡寨的防区一路南下,没遇到一兵一卒的阻拦。
燕国是把堡寨都废掉了,咱的翠柳堡改养鸡了,有些堡寨,连砖块都被当地民户拿去盖了猪圈。
乾国这边,堡寨确实还都在,但有和没有,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不过,阿程啊,我们俩是不是太膨胀了?”
“主上,我们依旧谨慎。”
“是,我们没膨胀,是乾国人,给了我们太多的自信。”
…………
绵州城的北门下,灯火通明,一车车的货被从城内运出来,又是一批批货,被运进城内。
好几家乾国商行在城门口等着,好几名管事的在旁边催促力夫手脚勤快一点,动作麻利一点。
偶尔间,各家管事的目光交汇,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挑衅和愤愤之意。
这大晚上,天寒地冻的,本来自家把货运出来(进去),麻利点儿的,早就可以完事儿了。
谁知道今晚可不就是赶巧了,居然几家的车队碰到了一起。
城门口子也就这么大,你要进去我要出来,可不就堵着了么,最重要的,还是绵州城的民夫,总共也就这么多,你家征用了多少我家就得少用多少,却偏偏没人愿意后退半步,毕竟出来做车队的管事,在外头,可都是代表着自家主子的脸面,岂是能说让就让的?
至于这些忙忙碌碌的民夫,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他们有的人身上的衣物,其实是乾国军队里配发的棉服。
………
“爹,天凉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呐。”
一名发须泛白的老者穿着一身单薄长衫站在城楼上,在其下方,是一片热闹喧嚣。
中年男子上前,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老者身上。
“哼。”
老者身子一抖,披风落在了地上。
“为父是老了,气血也没以前浑厚了,但为父好歹也是八品武夫,这点寒气,还不被为父看在眼里!”
中年男子将披风又捡起来,双手抓着,强行披在了老者身上,道:
“儿子晓得,儿子晓得,但这也是儿子的一份孝心不是,自家老子在这儿挨冻,你让儿子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那下面的这些兵卒们呢?”
老者伸手指向了下方正在忙碌着扛货运货的民夫,声音有些发抖,
“他们可冷得,他们可饿着,他们,可累着?
他们可是大乾的边军,边军是来拿刀的,不是来当苦力的!”
“我的亲爹唉,您就别犯倔了,这边地,哪家不这么做的?”
“是不是觉得,摊上我这个爹,让你很委屈?”
“委屈?哪能啊,您是我亲爹,我是您儿子,可谈不上委屈。”
“那还是有怨气?”
“啧,知子莫若父,还真有点儿,您说您这些年,八品武者的境界,又是军中老资历,儿子年轻时本想着有您这个老爹撑着,这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谁晓得,您又是向上递折子又是向上峰举报的,弄得自个儿的官位是一年比一年跌。
好好的团练使都被撸到绵州城巡城校尉了,亲爹啊,您可真是我亲爹。
不过,刚晚上,儿子才和知府大人吃了饭,知府大人说了,您老服个软,认个错,身上的挂落也就能消掉一些,官复原职是不可能了,但在卸甲归田前还能再往上挪挪,等儿子接班时,位置也能更舒服一些。”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您说是就是吧。”
“求你老子,给那些狗屁文官当儿子?”
“爹,您这话还真说对了,您儿子在知府大人面前不就一直当孙子么,按这辈分啊,您刚刚好。”
“呵呵呵…………”
老者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也笑了起来。
“儿啊,爹知道,是爹对不住你。”
“怎么又说这种话了。”
“爹不是不知道为家族计为子孙计,但,不成啊!”
老者低下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放置在脚边的那一根长枪。
“得,我知道您又要说什么,您又要说,燕人可能要南下了,咱大乾边军可不能继续这般浑浑噩噩下去,但说心里话,爹,您这辈子,和燕人干过架么?
没吧?
都快一百年了,那燕人连根毛都看不见,儿子知道,爹你这辈子,看着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却一身武艺韬略没得以施展过,心里不服气,但…………”
老者忽然侧过脸,看向自己的儿子,
很认真地道:
“荒漠蛮族那边,已经没消息很久了。”
“这又怎么了……”
“这说明,蛮族那边,已经越来越难以牵制燕人了,一旦燕人没有来自北方的压力,他们会干什么?”
“爹,这些事儿,是朝堂上诸位相公和官家才需要考虑的事儿,咱们操什么心啊?”
“官家不懂,官家他不懂咱这边军到底烂成了什么样子,相公们,大部分也不懂,就算有几个懂的,也装作自己不懂。
你瞧瞧,你瞧瞧,我现在是绵州城巡城校尉,但我手底下,能调动几个人?
这些绵州城的戍卒,不光被各家军头和知府当作苦力役夫来使唤不说,连原本安置在城中的营房都给拆了做仓库,反倒是把这些兵卒全都赶到城外去住帐篷!
这样子的兵,这样子的军队,它能打仗么?它,能打什么仗?”
“爹,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燕人不会来的,燕人忙着和咱们做生意呢,哪有闲工夫打仗呢,瞧见没有,这下面这么热闹,
有两家车队是今儿个从燕地运货回来的,还有两家车队是要运货出城去燕地的。
有钱赚,有好日子过,打什么仗啊,
您当那些燕蛮子傻啊?”
………
“旁人,肯定会把我们当做傻子。”
已然坐在马背上的郑凡对策马在自己身旁的梁程说道。
以四百骑,去攻一座边境重镇,不是傻子,还真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主上,别人怎么看我们无所谓,关键是我们自己怎么看自己。”
“其实,我也觉的自己挺傻的,放着舒服的好日子不过,却一心想着追求什么刺激。
你说,待会儿冲门时,要是城楼上有个神射手一箭下来,给我射个透心凉,我是不是特亏得慌?”
“开心就好。”
“唉,我是被你们给带坏了啊,越来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主上。”
“嗯?”
“我们,是您设计出来的。”
“所以?”
“应该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越来越皮了。”
“这叫近朱者赤。”
郑凡将自己头盔上自己特意要求加的护面放了下来,
同时,
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
用蛮语喊道:
“我不准你们碰女人,但今天,在这座城里,我许你们酒肉管饱!”
所有蛮兵跟着郑凡的动作,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刃。
“杀!”
郑凡刀口向前劈了下去!
“乌拉!!!!!!”
“…………”郑凡。
“乌拉是哪个憨逼教他们的?”郑凡吼道。
“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