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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三皇子的囚车外被披上了一层黑布,原本这是没有的,又不是在刮风或者下雨,在这冬日的燕国,能多晒晒太阳,也是一件极为惬意的事儿。
但黑布,还是给特意加上去了。
密谍司的人簇拥在囚车旁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京城的百姓,眼睛大多是长在脑门儿上的。
但他们可以不怕京城衙役,甚至可以不怕京城的禁军,因为禁军大多都是京中子弟,但他们可不敢腆着脸上去问问密谍司的番子这囚车内到底押运的是何许人也?
底层的百姓只能看个热闹,有时连这热闹都看得有些云里雾里的,至于具体部分,只能靠各家脑补了。
午后的茶肆里,有人说是靖南侯进了皇子府邸问责了二皇子,告诫他日后要当太子就得多读书多自我反省。这属于政治智商为负数的猜测。
有人说,是某位皇子得罪了靖南侯,靖南侯进去要那位皇子跪下来奉茶才解了这火气。这还算有些靠谱。
也有人说,靖南侯不光问罪了那个皇子,还让手下一个狠人把那皇子的五肢都打断了,你问第五肢是啥,那人伸手指了指下面。
然后那人被茶客们一人一碗茶泼了出去,吹牛你也得讲点实际不是,你这么个吹法,是当大家都是傻子啊?
全德楼二楼窗户口,
六皇子左手握着一杯花雕,放在鼻前慢慢的嗅着。
载着三皇子的囚车从下方街道上过去,它将行使向城外专属皇室的一座园林,那里有一座湖,湖心有座岛,岛上有座亭。
湖心亭,是燕国皇室专属流放姬姓人犯之所,一般人,是没资格住进去的。
大燕立国以来,光是皇子,就已经住进去六个了,这下,第七个去了。
“哦,是么?”
六皇子在听完了身边张公公的禀报后,有些意外。
“千真万确,殿下,奴才刚得知这消息后也是被吓得不轻,那靖南侯,那郑凡,怎么真的敢……”
“孤了解郑凡,肯定是时局所迫,他不得不下手。”
“话是这么说,但………”
“但他下手时,心里肯定舒坦得不行。”
“…………”张公公。
“殿下,您不是很看好郑凡么,他如今做了这样子的事儿,靖南侯能护得了他一时,那还能护得了他一世?”
你把一名皇子给废了,而且是把他的五肢都砸断,堂堂一个皇族,当今陛下的子嗣,你说废就废了,陛下怎么想?所有姬姓皇族怎么想?
“依奴才的看法,若是真的迫不得已,还不如直接将三殿下给………”张公公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继续道:“现在三殿下还活着,虽是废人一个,但他只要活在湖心亭一天,无论是陛下还是其他皇子,谁要是想起了他,估计就得想起那郑凡。”
“叫你查的事儿,查好了么?”
六皇子岔开了话题。
“哦,回殿下的话,查好了,齐思淼府上失踪的那个家丁确实是被李英莲的人给绑走的。”
“那可能今晚的天成湖畔,会多一具无名浮尸了。”
六皇子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花雕。
“殿下早猜到了?”
“这倒没有,孤又不是神仙,但说实话,还是三哥和那帮书呆子,真的是书读多了,脑子给读傻了。
齐思淼心甘情愿地做我三哥的死间,但其一封封信,一道道布置下去,岂能完全瞒得住我二哥的所有耳目?”
“这么说,二殿下那边,早就知道齐思淼在背着他替三殿下做事?”
“岂止是我二哥那边啊,二哥的母族虽是田氏,但田氏自打镇北侯入京之后,就一直在策划着南北二侯封王之事。
宫中的那位皇后娘娘,自打登上后宫之主的位置后,更是一直谨小慎微地在过日子,该拿的,她已经都拿了,无论是她自己头顶上的凤冠,还是她儿子的储君之位,都已经很稳妥了。
我那二哥,两样助力,一是田氏,二是宫内的皇后娘娘,这两尊大山不动的话,我那二哥根本做不成什么事儿的。
总不可能真的想当然地领着京中禁军直接造反清君侧请父皇登太上吧?”
“哟,殿下,慎言,慎言呐!”
“孤心里有分寸,尹城外的刺杀还牵扯到了晋国天机阁的人,这么说吧,就算是我那二哥亲自着手要安排这件事,田氏和皇后娘娘都断然不会允许他这般做。
皇后娘娘要的是平稳,把日子安安生生地过下去;田氏要的是借着这次镇北军和朝廷的对立,推田无镜上靖南王的位置。
这么闹一场,反而是把靖南侯搁在火上烤,过犹不及了。
田氏不会这么做的,皇后娘娘也不会这么对她自己的亲弟弟同时也是她在外庭最大的依仗的。”
“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所以……”
“这就意味着,他们有足够的利益去克服之前的不愿意,我二哥现在还没被父皇正式册封为太子呢,就算是真的已经入主东宫了,身边的竞争对手,当然也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的好。”
“这……这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可笑我那三哥妄想通过齐思淼来借刀杀人,却不知道,人家则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也还了一个借刀杀人。”
“这么说,那个齐思淼府里的小厮就是……”
“对,应该是在今日靖南侯进京后就控制起来的人证,估摸着齐思淼背结孤那三哥的物证也应该早准备好了。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预备的一手,关键时刻可以为自己洗脱嫌疑,同时将刀口指向孤那三哥。
现在,可能二哥府邸里的李英莲,正忙着焚烧先前准备好的物证吧。”
“殿下,也就是说,今日的靖南侯,其实是在和二殿下唱双簧?”
听到这个问题,
六皇子放下了酒杯,张公公心领神会地给重新斟酒满上了。
重新拿起酒杯的六皇子又将酒杯放在了鼻前,慢慢地嗅着,缓缓道:
“田无镜是田无镜。”
“这………殿下,恕奴才愚钝。”
“你这么想就好了,若我那二哥真的能和靖南侯唱起那双簧,也就不用在今日就下手把洗脱自己罪名的人证物证都急急忙忙地准备好了。”
“殿下这么一说,奴才明白了。”
“另外一件事呢,许文祖赴任过尹城时,是受哪位好友之约上门拜访了?”
“回殿下的话,这事儿也查到了,是致仕在家的翁双友请的许文祖,翁双友是在观察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老家就在尹城。他和许文祖有一段香火情,当初许文祖曾在他手下认过职。”
“也就是说,如果那一日不是那翁双友邀请,许文祖很大可能就不会在驿站逗留了是吧?”
“回殿下的话,尹城距离南望城,快马的话,也就半日功夫。”
“翁双友是在哪里出仕的?”
“三石。”
“三石?军职还是文职。”
“先是军职之后再转的文职。”
“三石,呵呵,三石邓家,孤那四哥啊,是他在里面帮忙加了一包料。”
“四殿下?那四殿下为何这般做呢?”
“估摸着手痒吧,就像是你走在河边,看见湖面上有一群鸭子过来,你大概也会手痒忍不住想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玩玩儿。”
“这………”
张公公心里一时有些冒着寒气,这件事中,竟然有三位皇子的身影存在。
六皇子则慢悠悠转着自己手中的酒杯,问道:
“张公公,乌川产佳酿,这是四国闻名的,就是蛮族人和西方人也都认这一句话,那你可知乌川佳酿,以哪两样为最?”
“自是女儿红和花雕。”
“那你可知女儿红和花雕,有何区别?”
“这,殿下,恕奴才才疏学浅,奴才倒是私下里曾偷偷喝过,只知道都是世间好酒,但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是真的分不出来。”
“其实,酒,是一样的。”
“一样的?”
“对,是一样的,都是乌川人家在自家女儿满月时埋下的酒。等女儿长大出阁那天挖开,取出酒坛,这酒,就叫女儿红了。”
“倒是酒如其名,那花雕呢,殿下?”
“女儿夭折,未能出阁,这酒挖出来,就叫花雕了,亦是花凋。”
“嘶……”
六皇子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酒水,
不理会张公公的面色,继续道:
“我听说,父皇每有一个儿子诞生时,都会命魏忠河去埋下一坛酒,至今,魏忠河应该已经为父皇埋下七坛了。”
“这个事,奴才在宫里时也曾听闻过,只是这魏公埋酒之地甚为隐秘,一般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你说说,今晚,我父皇会不会让魏忠河去起一坛出来,像我这般坐在御书房里慢慢地品呢?”
“殿下,殿下慎言啊,慎言啊!”
张公公吓得马上起身把窗户关了起来。
六皇子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品着自己的酒。
“殿下,奴才虽说自小被净身送入了宫,但那也是家里兄弟太多,家里快吃不上饭了,这才被爹娘含着泪送进宫的,奴才虽然这辈子做不成男人了,但奴才可一点都不怨恨自家爹娘,奴才虽是个阉人,但也明白虎毒不食子的道理,殿下,您心里可千万不能有怨怼啊。”
“怨怼?虎毒不食子?”
六皇子抿了抿嘴唇,
“他一只手抱着我夸我聪明一只手下折子让田无镜屠灭我外祖父满门时,可曾想过虎毒不食子?
他命魏忠河赐我母妃一袭白绫时,可曾想过虎毒不食子?
他让我像狗一样活在世人眼中时,可曾想过什么虎毒不食子?”
“殿下,殿下啊!!!”
张公公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三哥成了废人,你以为我父皇他会伤心么?不瞒你说,刚刚押送三哥的囚车过去时,我心里还有点凄凄然呢,但我告诉你,他不会,他绝对不会!
他会很开心,他会很得意,他会觉得值!
你知道靖南侯为何执意抗旨不尊,为何执意要废掉父皇一个儿子么?”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因为靖南侯心里有怨气,靖南侯心里不平衡,不借着一个由头,废掉父皇一个儿子,他心意难平!
父皇也清楚,所以他单单让魏忠河去传旨,却未让魏忠河带人马前去,而且故意延后,父皇没等靖南侯入京时就下旨,也没等靖南侯到皇子府邸门前时下旨,也没等靖南侯质问我二哥时下旨,却偏偏在我三哥暴露时,旨意到了!”
六皇子的面容有些扭曲起来,
“这哪里是儿子,这哪里是儿子,这分明是他手里的筹码,是他手中的牌,他只要觉得值得,他只要觉得合适;
就能毫不犹豫地打出去,毫不犹豫地丢掉!
这就是,这就是,
我的好父皇!!!”
…………
坐在马背上,
郑凡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周遭亲兵们时不时地也会看向他,如果说,来时路上看他,是因为郑凡曾只率数百骑在乾国横行破城,身为军伍之人会本能地佩服的话,那么现在,则是真正的有些……害怕了。
这可是敢把皇子五肢都打断的狠人啊!
郑凡有点飘,像是酒喝多了上头的感觉。
妈的,自己把皇子给打废了?
我居然会做这么残忍的事?
这不是我的作风啊。
当然,想的更多的是,那以后,该怎么办?
要么继续抱住靖南侯的大腿,要么等回去后,带着翠柳堡的家当直接开溜吧。
乾国是去不得了,晋国呢?
不行,离燕国太近了,那楚国呢?又有点远……
郑凡此时的心态,颇有一种爽完后,开始恐艾。
唉……
但当自己砸完最后一刀鞘后,
靖南侯回过身开始离开,
这意味着,靖南侯是想要这个结果的,而自己的做法,比杀了三皇子,似乎更为让靖南侯满意。
得想办法联系一下一起来京的四娘和阿铭了,让他们帮忙把这件事赶紧传回去。
就在这时,已经出城的队伍忽然停下了,郑凡马上意识过来勒住了自己手中的缰绳。
先前有点迷迷糊糊的想心思,现在倒是才发现自己前方竟然是一片院墙,白墙绿瓦,在外头,还能眺望见里头的水榭楼台,还能看见蝴蝶飞舞。
这在冬日里,可是极为难得甚至是近乎不可能看见的景象。
在队伍前方,也就是这座规模宏大贵气逼人的宅子门口被特意修出来的宽敞大道上,正黑漆漆的跪下了一片人。
只不过,这些人可不是来跪靖南侯的,因为靖南侯的命令,这支靖南军隔着老远就停下了。
而在自己等人的前方,还有一个队伍。
队伍的正中央,有一座銮驾,前后各有十八人抬。
銮驾的两侧,有近百名宫女随行,再外围,有五百手持仪具的禁军护卫。
这些禁军护卫各个身材高大,但他们手中拿着的可不是什么用来厮杀的兵刃,而是象征意义更重的一些“装饰品”,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仪仗队。
总之,确实是好大的阵仗了。
郑凡这才想起来,今儿个,是皇后娘娘回府省亲的日子。
寻常民间女子嫁为人妇,时不时地回娘家看看,倒也正常,但入了宫的女人,想回一趟家,那可是太难了。
靖南侯似乎不愿意自己的这支军队冲撞了前方的气氛,这才下令让部队停下,他自己因为没有卸甲的关系,也没有上前去迎接自己的亲姐姐回家省亲。
宅子那边倒是来了几趟人,和队伍前头的靖南侯说了几句话,就又马上离开了,显然,田氏老爷子也是认同靖南侯这个做法的。
那边正在走仪式,皇后省亲,这可是多大的荣耀啊,万万不可出什么纰漏,自家儿子和姐姐相见,等姐姐入府后,自然可以相见说话,也不急于一时。
这或许也是当地的一种迷信风俗使然吧,重大庆典节礼日庆祝活动上,最忌讳刀兵,这意味着不详。
銮驾前,
侍卫围了一圈又一圈,宦官宫女们各自拿着各自准备好的器具在旁边井然有序地等待着。
伴随着礼部侍郎的安排和策划,香案火烛等仪式都走完毕后,两位礼部侍郎退下,前方的护卫们也散开。
一卷绸缎从銮驾台阶处一路铺了下去,长长绵绵,一直铺陈到了跪伏在地上的一众田氏族人的跟前。
紧接着,按照礼仪,得先由田氏选出德高望重的人出面,以臣子之礼,将皇后娘娘请入府中。
田氏老爷子刚过完自己的七十大寿,但身子骨依旧很硬朗,由两个成年小儿子搀扶着走上了绸缎路。
田氏家母明年才满六十,虽已显老态,却满面红光,气血充足,显然,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基本没什么烦心事儿。
田老爷子宝刀未老,这几年也隔三差五地纳妾进来,但不管那些小妖精再怎么能折腾再怎么作妖,一个个的,都不敢在田母面前有丝毫造次。
无他,母凭子贵耳!
田母这辈子,就生下一子一女。
女儿,是当朝皇后!
儿子,是当朝靖南侯!
别说府内小娘子侧室们了,就连田老爷在她面前也得敬着,这种舒坦日子,怎么能不养人?
田母是由家里两个小辈妯娌搀扶着跟在田老爷身后一起走上了绸缎路。
在二人身后,还跟着十多个男女,年纪都不小了,如果说搀扶着田老爷和田母的几个小辈是特意蹭光才有资格向前的话,那么后面的这十多个田氏族人,则是身上有官身或者诰命的。
其余大部分田氏族人,只能继续跪在那里,是没资格向前的。
銮驾内,一层层珠帘格挡着,风吹之下,脆响轻鸣。
田老爷和田母终于沿着这条绸缎路,走到了銮驾前。
这时,侍奉在銮驾旁的一名嬷嬷开始通禀道:
“娘娘,山县伯和二等郡夫人田张氏在外求见。”
“宣。”
銮驾内,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
能坐稳后宫之主这么多年的皇后娘娘,自然不是简单人,后宫的战场,只会更阴森更血腥也更残酷。
但在家门口,在面对生养自己的父母时,她终于可以卸下面具,去面对真正的自我情绪了。
只是,眼下,这些情绪还需要克制。
山县伯是田老爷子的爵位,二等郡夫人则是诰命夫人。
田老爷子是田家之主,曾经也是朝堂班子中的一员,不过能封伯,还是沾着自家儿子和女儿的光。
田母亦如是。
郑凡曾见过的那位怒斥蛮族部落族长为逆子的镇北侯府老夫人,她是一等国夫人,在诰命等级上,比田母要高一级。
这也是因为镇北侯府世袭罔替,李家镇守北封郡百年,而靖南侯则更相当于一个“职位”,所以在封赏上,北边的老夫人压过南边的田母一头,也是应有之意。
“臣,山县伯田博楷,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下妇二等郡国夫人田张氏,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身边的一众田氏族人也在此时一起跪下。
当爹的和当妈的,一起给女儿下跪,这看似有违伦理,但在皇权面前,父女母女之情都得先靠边站,君父大如天。
銮驾内的皇后娘娘深吸一口气,
开口道:
“平身。”
“谢娘娘。”
“谢娘娘。”
…………
“怎么,看得这般入神?”
一道女人的声音自郑凡身后响起。
郑凡回过头,看见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女人骑马出现在自己身后,从声音可以分辨出来,这是杜鹃。
“里面的,是皇后娘娘吧?”
“除了皇后娘娘,还能是谁?”
“这当爹娘的给女儿磕头,看起来……”
“先是君臣,再是父女。”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
“不什么?”
“没什么。”
郑凡本想说觉得有些不吉利,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毕竟是人家靖南侯家里大喜的日子。
“你今日所行之事,还有你不敢说的话?”
“我的好姐姐,你当我愿意啊?”
“你对我这般抱怨,就不怕我把你这话说给侯爷听?”
“说就说呗,人之常情而已。”
“也是,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怕啊,被乾国大军围住时,都没现在这般害怕。”
“不用害怕,有侯爷在。”
呵,你是他的女人,你当然觉得你的男人无所不能。
但我算什么?
天知道靖南侯愿意保我到什么程度以及保我到什么时候?
“杜鹃姐,我还以为你留在天台县了呢。”
“这不侯爷要回家了么,我自然也得回来。”
“见公婆?”
“是吧,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姐你可一点都不丑。”
当然没我家四娘好看。
“但公婆肯定会更不待见,郑大人,你是知道我身份的,你认为,他们会接受我么?”
“情爱这种东西,当事人喜欢满意就好,对于双方父母,问心无愧即可。”
“问心无愧么,没看出来,郑守备年岁不大,却对这男女之事看得这般真切,我可是听闻郑守备可还未娶亲呢。”
“等姐你有空时可以给我介绍一个。”
“行,密谍司的女探子,你可以随便挑。”
“…………”郑凡。
“怎么,怕了?”
郑凡摇摇头,试想一下,密谍司的女探子被自己娶进家门后,要面对瞎子北、薛三、四娘、阿铭以及魔丸他们的虎视眈眈。
到底,是谁会害怕?
“皇后娘娘的銮驾入府了,侯爷也要入府了,我们走吧。”
“嗯?我们也能有资格进去么?”
“里面大着呢,你们又都是侯爷的亲兵,自是自家人,怎么会有不让你们入府的道理?”
“那我还真想在里头逛逛。”
“自己注意分寸即可。”
…………
皇后娘娘的銮驾入府后,规矩和紧张感瞬间就消散了许多。
在园内一座雅楼内,轻纱遮蔽,皇后娘娘屏退左右,跪在了田老爷子和田母的身前。
“爹,娘,女儿不孝,入宫后无法侍奉二老身前。”
田老爷子和田母当即起身,要拉皇后起来,但皇后执意要跪,拧扭不过之下,田老爷子就不折腾了,任由田母和皇后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我的亲闺女哟,你受苦了哟…………”
后宫幽深,想在后宫内生存下去,这得吃多大的苦啊。
田老爷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妻,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嘴唇嗫嚅了一下,
最后还是开口喊道:
“钗儿。”
这是皇后未出阁前在家的小名。
皇后身体一颤,回头看向田老爷子:
“父亲。”
“你弟也回来了,因他带着兵,也没卸甲,为父先前就没让他上前来,现在为父去迎一下你弟,待会儿带来与你相见,你们姐弟俩也是许久未曾相见了。”
“女儿先前在銮驾里时,也是看见身后的军马了,阿弟有出息,能为国戍边,我这当姊姊的因为他,在宫里的位置也能坐得更有底气,陛下也对阿弟夸赞有加称他为国之柱石呢。”
“做臣子的,为陛下分忧,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再说了,陛下也未曾亏待我田家,对我田家恩宠日渐隆重,我田家得此殊荣,自然应当更尽心竭力为陛下做事。”
“父亲,都是自家人,为何说话这般客气,要这般在乎什么名分呢?”
田老爷子表面笑呵呵的一脸慈祥,但在听了女儿的话后,心里忽然凉了一些。
女儿话里有话,
看来,
这次女儿省亲真的不仅仅是恰逢其寿这般简单。
毕竟,女儿话语里明显有为他丈夫拉拢自己弟弟的意思在,但如今这局面,我田家距离封王只差一步了,怎能放手?
为父,又怎么可能放手?
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心里,已经是完全向着她丈夫儿子,向着他姬家了,已经忘记自己是田家女了!
田母还是在哭,她命好,生下一子一女都很有出息,所以一直在享福,自然不懂得父女俩之间的对话里,蕴藏了多少心思在里头。
田老爷子告辞,走出了雅楼,外头,田家的亲眷们都在距离这里比较远的地方,这会儿是父母和女儿稍享天伦的时候,若是有旁人在,反而大家都放不开了。
今晚开宴时,倒是大家都能够见到皇后娘娘,同时小字辈们也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
田老爷子急匆匆地走在小径上,前方回廊处,刚刚卸下甲胄的靖南侯田无镜在侍女的引领下正在向这边走来。
见到儿子,田老爷子一口怒气喷涌而出,先前在准备迎接皇后銮驾时,他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自家儿子入京后居然直入皇子府邸将三皇子给废了!
这是要干什么!
这真的是要干什么!
田家要的,只是一尊王爵而已,可并非是想要造反啊!
就算要造反,他镇北军不还没真的开打么,镇北侯府还没真的撕破脸,他田家都要迫不及待了么?
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家一向沉稳的儿子居然行此事,田老爷子,当真是,当真是,当真…………
“无镜吾儿,一路可是辛苦劳累了,让为父好好瞅瞅这南疆的风可曾把你吹瘦了。”
这里面,
或许是有舐犊情深在,
但更多的,
还是在田老爷子走到田无镜也就是自家儿子跟前时,
顿时被那一股子大帅气势给震慑压迫住了。
这一刻,田老爷子才记起来,眼前这个,不光光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五万靖南军精锐的统帅!
田老爷子也是田氏家主,但他已经老了,而且门阀之主的气势又岂能和统兵大帅相比?
走到跟前后,田无镜双腿跪下,对着身前的田老爷子连磕三头,
道:
“儿子不孝,父亲大人大寿时尚不能返回为父亲祝寿,请父亲责罚。”
“唉,我儿军国大事在身,为父又岂会怪罪?”
田老爷子当即伸手把田无镜搀扶起来。
这时,田老爷子才发现田无镜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女人,女人一身黑色裙子,头戴钗柳,看起来也是楚楚动人自是天香国色。
但很快,田老爷子就想到了这女人的身份,嘴巴一张,指着这女人道;
“你,你把她带回来了?”
田无镜回头对杜鹃招手道:
“来,见礼。”
“媳妇儿给公公请安。”
杜鹃对着田老爷子跪了下来。
“这……这……你……怎敢……你……”
这女人,可是密谍司的人啊,而且其身份,在密谍司里也不算低了。
“爹,阿姊可在前面,我带杜鹃去见见阿姊,阿姊与我来信间,可是催促我这个弟弟的婚事许久了。”
“皇后……不……你阿姊就在前面雅楼和你娘在一起,但,这………”
田老爷子深吸一口气,
脸色马上恢复,
且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道:
“哟,你们小两口可快去雅楼吧,你阿姊可等你们许久了。”
门阀之主的身份确实不简单,田老爷子这会儿虽然心里翻江倒海,但还是马上克服了自己的情绪。
田老爷子领着田无镜走在前面,第一次进家门的杜鹃则跟在后面。
田老爷子小声急促地问道:
“三皇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爹,儿子心里自有分寸,你就不要再问了。”
“你……你可知现在到底到了如何紧要的关头,你废了他儿子,姬润豪能甘心?姬润豪和他那个荒唐老爹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被爹你们给压得没脾气么?”
“这一码归一码,是他姬润豪妄想对镇北侯府开刀,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盘算,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他姬润豪咎由自取,这大燕数百年来,都是门阀和姬家共治天下,他姬润豪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他敢!”
田老爷子发现杜鹃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父子二人在说话,所以故意往后拉出了一段距离,所以田老爷子说话时就随意了一些。
“所以,我废了他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是不算得了什么,他姬润豪现在和镇北军对上了,他只要头脑没发昏就不敢对你有任何处置,镇北军已经反叛在即了,原本以为李梁亭进京了北边会消停一些至多做做样子,谁知道李梁亭的儿子居然在北面现身了,呵呵,他要是再敢对你动手,南边的靖南军也得反了他的,到时候,他姬家的江山,还坐得住么?”
“那爹你又为何怪我?”
“我怪你是本来这事不用这般鲁莽操之急切,本来是李梁亭的镇北军在前压迫,我等世家联合,想给李家封王以平息事端,而你,我田家,则是在边上沾点光而已,他姬家要恨,第一个该恨的也是李家,甚至日后他姬家度过这次坎儿后还得加大力度拉拢我田家,但你今日废了三皇子,这不是平白地为我田家招人非议么?”
“爹,那儿子问你,我田家的立身根本,是什么?”
“百年传承!”
“那是以前。”
“良田万亩,田户数万。”
“并非当下。”
田老爷子抿了抿嘴唇,道:
“五万靖南军!”
“是,五万靖南军,只要抓住靖南军的军心,咱田家,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我田家并非四大门阀之一,为何这次封王之事能落在我田家头上而不是他们,不正是因为儿子执掌靖南军已逾十年么?”
“所以,你这是在拿皇子收买人心?”
“为了他们,为他们出头,儿子连皇子都可以废。”
田老爷子有些干瘦的胸脯一阵起伏,最后,伸手拍了拍田无镜的肩膀,
道:
“我儿长大了,为父老了啊,若非我儿还要回银浪,这家主之位,其实早该传给你的。”
“爹,一个田氏家主的位置,你儿子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呵,好大的口气,还真有你爹我年轻时的风范!”
老爷子的气色当即多云转晴大笑了起来,同时不忘回头招呼跟在后面老远的杜鹃:
“我这儿媳妇莫非腿脚不利索,怎走得这么慢呢?都比不得我这七十老叟了,以后这还怎么指望儿媳妇伺候我?”
杜鹃闻言,脸上当即露出笑颜,双手提起裙摆小跑了过来。
见杜鹃这般孟浪举止,
田老爷子眼睛深处一抹不屑稍纵即逝,
到底是密谍司的探子出身,和大家闺秀不能比,粗鄙!
但一想想自家儿子要想顺顺当当地封王,田氏一门能得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就让他姬润豪在自家里安插一个密谍司女人又有何妨?
趁着杜鹃还在向这里跑,田老爷马上又道:
“姬润豪已罢朝十日,明日四大门阀加我田家领大燕三十家门阀家主一起入宫面圣,这件事,就算彻底敲定了,他姬家,翻不了天了。
走,你阿姊就在里面了。”
……
田无镜和杜鹃比肩走入雅楼时,田母和皇后已经分开了,只是二人泛红的眼角,还残留着先前哭泣的痕迹。
田无镜先向前一步,对着田母,叩首道:
“儿子给娘请安,娘安康。”
“媳妇儿给娘请安,娘安康。”
旁边的田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后,心里微微点头。
心里不禁再次感慨: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儿子才靠得住啊。
而坐在上首位置的皇后娘娘在看见自家弟弟一进门就先跪娘亲而把自己这个身为皇后的阿姊放在一边,心里当即一凉。
随即,一股愤怒的情绪袭来,但还是被她强行压制住了。
皇后不信,就连其父母都知道,先以君臣之礼和自己见面,然后再叙人伦之情,自己这个在外统军多年最重规矩的弟弟会不晓得!
弟弟这般做,就是在告诉自己,他是田家的人,田家,在他心里才是首位!
皇后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外朝如今的局面她身为后宫之主又怎会不知?
外有四镇二十万镇北军虎视眈眈,内有数十家大燕门阀联合压迫,自己丈夫这些日子,近乎愤怒到了极点!
但偏偏自己无法去安慰也无法去说什么,因为这里面,就有自己的母家,田家!
南北二王的呼声里,南王,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入宫之后,她是皇帝的女人,皇帝,是她一生相伴的丈夫。
她不糊涂,她很清醒,就算她不为她丈夫着想,就算天家无情,那她总得为自己儿子着想吧。
她儿子现在可是明明摆摆地即将继储君之位的,等她儿子继位后,面对南北二王的局面时,又该如何去做?
这皇位,她儿子能坐得踏实么?
她是皇后,是姬家的女人,是姬家的皇后,她很清楚,正是因为姬家,她才有今日回府省亲的荣光,若是她真的一门心思铁了心地帮自己家,日后田家真的能以田代燕,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儿子将是废帝,她将是前朝皇太后,在田家,谁会在意自己,她还想有什么地位可言?
“我的儿啊,苦了你了啊,我的儿啊…………”
田母抱着田无镜一阵痛哭,随后,在看见杜鹃后,田母明显愣了一下,但在得知这是自己儿媳妇后,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这又没明媒正娶又不遵纳妾之礼的忽然带个女人回来,太不符合规矩。
但做母亲的,可能在对自己丈夫身上,不希望他女人多,但对自己儿子,巴不得他有很多很多女人,所以田母当即从自己手腕上脱下了一只玉镯子送给了杜鹃,杜鹃马上道谢。
随即,
田无镜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皇后阿姊也在这里一样,
行礼道:
“臣参见皇后,皇后金安。”
“平身。”
“谢皇后。”
“阿弟辛苦了,为国戍边,陛下可是一直夸赞你呢。”
“臣只是做了臣分内之事,担不得陛下夸赞。”
“阿弟,阿姊这次回来…………”
“爹,娘,儿子疲了,开宴吧,开宴后,儿子也能好好歇息歇息。”
“…………”皇后。
“好好好,开宴,开宴!”
田老爷子马上下了决断,他对儿子的态度很是满意,而且他也清楚这姐弟俩小时候关系很好,他还真担心自己这女儿会劝说自己儿子反对称王。
这可是田家满门飞跃的大好时机,日后不再是什么四大门阀了,论起大燕门第,当以南北二王为尊!
宴会,开始了。
一众田家核心族人齐聚雅苑,天也很快黑了,但雅苑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皇后娘娘先现身,众人包括田老爷子和田母都再次跪拜行礼,等皇后娘娘喊了平身后,宴会也就开始。
田家小一辈的上前朗诵文章或者演武,以期得皇后娘娘的夸赞,这本就是流程之中的事,等这些流程走完后,皇后娘娘就说自己凤体违和,先行下去休息了。
众人自是再度跪下恭送,皇后走了之后,靖南侯也携带今日和族人见面过的杜鹃告辞离开说下去休息了。
宴会上两尊大人物走了,宴会的氛围才彻底热闹起来,大家也就能更自由自在地围绕在田老爷子和田母周围兴高采烈地吃喝,畅想未来。
能聚集在这里的,都是田氏核心族人,自然都清楚等明日之后,自家门庭将会有怎样的飞跃,甚至可以说,封王这件事,比皇后娘娘省亲,更值得他们激动和雀跃。
…………
“唉,小姑娘,小心。”
郑凡伸手将一个跑到池塘边的小姑娘给拽了回来。
小姑娘长得粉嫩粉嫩的,像是个瓷娃娃,很是惹人喜爱,手里还拿着一块蜜饯正在吃着。
“婷姐儿,婷姐儿。”不远处,有女仆在喊着,应该是在找这个独自溜出来的小姑娘。
“这是来找你的吧,别乱跑,这黑灯瞎火的,掉池塘里别人都发现不了。”
郑凡对手里的小姑娘说道。
也是这姑娘确实太过可爱,激发起了来自郑魔王心里的父爱之情。
“你…………吃…………”
小姑娘似乎也觉得这个抱着自己的叔叔不赖,将手中的蜜饯送到郑凡嘴边。
郑凡摇摇头,道:“你吃,我不吃。”
小姑娘生气了,一巴掌拍在了郑凡的胸口上,怒道:
“你……吃!”
“呵呵呵。”
一个小姑娘做生气状的样子,更可爱了。
“啊,在这里呢。”
“婷姐儿在这里呢。”
两个女仆马上跑了过来,从郑凡手里接过了孩子。
见郑凡身着甲胄,女仆道:
“谢谢大人了。”
“孩子可要看紧一些才是。”
“婷姐儿调皮,先前一不留神就从雅苑里跑出来了。”
“是呢,婷姐儿脾气可倔着呢,在府里,谁都不敢惹她,她可是老祖宗的心肝儿宝贝,老祖宗都叫婷姐儿辣妞儿呢。”
此时辣子虽然并未衍生出后世类似川菜的那种大菜系,但因为丝绸之路的原因,辣椒等这类东西倒并不罕见,尤其是富贵之家,总是更喜欢尝试一些新菜式的。
郑凡点点头,看着俩女仆带着小姑娘走后,自己也将地上的烟头踩了踩,走了回去。
亲卫们和陪同靖南侯一起回来的靖南军士卒都被安排了伙食,待遇还不错,有肉有汤的,大家吃得也挺开心。
郑凡刚走回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郑凡一开始没注意,等那道身影走近之后,才发现来人正是靖南侯田无镜本人。
原本已经卸下那套鎏金甲胄的靖南侯此时又重新将甲胄穿在了身上,而在靖南侯身后的阴影里,郑凡看见了杜鹃。
见一身甲胄的侯爷出现在众人面前,靖南军全体士卒都放下了散漫以及手中的吃食,马上整理自己身上的甲胄站立起来。
忽然间,
郑凡心里一慌,
一种可怕的预感,
开始在郑凡心底升腾而起。
郑凡其实不是在害怕什么,他只是有一种被自己内心猜测给惊愕住的反应。
靖南侯的目光在周围巡视了一遍,
很快,
这支靖南军中的八名校尉一起上前,郑凡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过去。
八个校尉加郑凡,一起单膝跪在了靖南侯面前。
“靖南军,听令!”
“末将在!”
“末将在!”
“末将在!”
下一刻,
周遭所有靖南军士卒全部跪下,先前的散漫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肃杀之气!
“即刻包围雅苑!”
郑凡低着头,张着嘴,开始无声地大口吸气。
而另外八名校尉在听到这则命令之后,脸上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但他们马上重新低下头。
靖南军已经被靖南侯掌握了超过十年,在靖南军将士眼里,靖南侯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他们甚至只认靖南侯的军令而不认燕皇的圣旨!
“包围之后,雅苑之内,鸡犬不留!”
这一道命令,如一道雷电劈了下来,震慑得八名校尉的身体近乎摇晃。
但军人的本能还是让他们在他们接到军令后,
马上齐声道:
“末将遵命!”
“末将遵命!”
“末将遵命!”
下一刻,
上千靖南军士卒在各自校尉带领下甲胄作响,冲向了雅苑。
甲士的人潮,在经过靖南侯时很自觉地分开绕过,靖南侯宛若一块磐石一般,矗立在这里。
杜鹃站在靖南侯身边,抬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靖南侯伸手握住了杜鹃的手,道: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爷,妾身不委屈呢,妾身今天也算是过门了。爷,您才是真的受委屈了。”
“呵呵,本侯,不委屈。”
他微微抬起头,
看向天上夜空中的星河皎皎,
沉声道:
“大燕门阀之覆,自我田家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