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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魂铃、人皮灯,三更收魂黑煞阵。”
陈昼锦的脑中忽然浮现出自己父亲陈守正曾经给自己讲过的一段术道逸闻,当时他非常着重地强调了这十三个字。
传闻昔日术道霸主天残宗宗主的父亲洛老太爷百岁大寿,洛宗主在洛府外摆下十里多长的流水席,府内的寿宴更是通宵达旦。到了众宾客齐齐向洛老爷子敬酒祝寿时,一个身着黄衣的耄耋老叟,突然破门而入,形如鬼魅地出现在大堂。据说他左手握着老旧的铜铃,右手提着一盏惨白的灯笼。
没有等天残宗宗主洛有蝉上前问话,黄衣老者就挥手将前来阻拦的守卫轰成了血雾。这下彻底挑起双方的争斗,厮杀一直持续到雄鸡打鸣,东方露出鱼肚白。没有人从洛府活着走出来。
直到三天之后浓郁的尸臭和血腥味自洛府传出,这才引起人们的注意。当官府的衙役进入洛府时,顿时被现场的惨像惊呆了。墙壁、地面和屋内的家具上全都是凝固的鲜血,残肢断骸和人体的内脏更是被丢弃得到处都是,最可怖的是洛家数百口人的头颅在大堂中央被整整齐齐地堆成一座京观。京观最上方便是天残宗宗主洛有蝉和他爹洛老太爷。
经过呕吐不止的仵作辨认,洛家上下三百六十二口人,包括前来祝寿的一百多位宾客全部被害,凶手甚至真正做到了鸡犬不留,整个洛家没有留下一个活物。
唯一诡异的是,凶案现场虽说血流成河,内脏横陈,可是除了被堆成京观的头颅,众多尸体的残躯却不翼而飞。这让办理此案的捕快颇为头疼,而此案也最终成为当地一大悬案,不了了之。
只是作为掌握天残宗实权的洛家被人连根拔了,其宗内的其他势力互相争权夺利,显赫一时的天残宗很快便土崩瓦解,消失于术道历史的长河之中。
然而关于这黄衣老者的传闻却并未消失,有人说在半夜看到他一身如在洛府的打扮,役使着数百无头僵尸,行走于荆湘交汇之处。有人说他一席白衣,面目狰狞如同恶鬼,午时三刻出现在黑云寨,挥袖之间便血洗了这作恶多端的土匪窝。关于他的传闻很多,可是真正见到他面的人却极少。
洛有蝉生前广交好友,天残宗也有不少盟友,再加上当日祝寿的宾客身后也是方方面面的大佬巨擘,一时间想要追杀黄衣老者的势力多如过江之鲫。据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黄衣老者,双方在川蜀道苍竹谷血战一场。前来报仇的八位首领都是术道宿老,最低也是六重阴阳天的高手,可是他们却陨落了七位。而黄衣老者似乎这次也受了重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出现在法术界的视线内。
根据那惊天一战唯一的幸存者所言,黄衣老者左手握的乃是索魂铃,能扰人心神,令人陷入绝望恐惧等幻境之中,杀人于无形。而右手所提的唤作人皮灯笼,被那灯笼一照便会浑身酸麻,四肢无力,任人宰割。更厉害的是,黄衣老者还会一门名叫“黑煞阵”的邪阵,只是当时他没有使出。
过了三年之后,一个身着黄衣,左手握索魂铃,右手提人皮灯笼的中年道士出现在荆湘南路,他还役使着数百具煞气逼人的刑天战尸。凭着这些东西,这位中年道士开宗立派,横扫湘南诸多老牌势力,他就是被如今荆湘南路倪家称为老祖的倪雨寒。而倪雨寒称霸湘南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世人称为“黄泉老人”的那位神秘老者尊为太上长老,子孙永世供奉。
记得父亲把这段逸闻讲给自己听的时候,他曾经跟自己强调说“索魂铃,人皮灯,三更收魂黑煞阵”,遇到这三样中的任意一样都要小心,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当时自己曾问到为什么时,他是这么回答的:“索魂铃和人皮灯笼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单就一个索魂铃,光是摇铃的手法就是门学问,得专门修炼。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妈的,还是着道了!”陈昼锦看着身旁拼命挣扎的刘启超,就知道他也没能幸免,现在的情况估计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刚才陈昼锦目光接触到人皮灯笼的瞬间,就发现这灯笼的表面完全是由人皮组成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人,陈昼锦看到了无数狰狞痛苦的面目。令他和刘启超丧失行动能力的惨绿色光芒,便是从这些鬼脸的双眼中射出的。而被寿衣老者提在手中的灯柄,赫然也是由一截惨白的人脊骨制成的。
正当两人拼命运功,想要解开身上的邪咒时,寿衣老者消失后化作的那团黑气忽然有了动静。一只被褐色粗布包裹的惨白手臂从黑气中伸出,紧接着是干枯腐烂的头颅,寿衣老者竟然完好无损地从黑气中飘出。
“老刘啊,只希望这老鬼不是黄泉老人,不然咱们都交代在这里。”陈昼锦面目狰狞,额前和脖颈的青筋虬起,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刘启超全力运转真气来缓解浑身的酸麻感,可收效甚微,这人皮灯笼似乎不是对付肉体的,而是直接作用于魂魄上。
“你现在还有工夫猜测这老鬼的身份啊,不赶紧破解这邪咒,咱们都得成它的吃食。”
寿衣老鬼缓缓飘向两人,看那移动速度的缓慢和嘴角诡异的笑容,明显是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心理,它似乎想要尽可能地来折磨两人,不然凭它之前的身法,对付两个没有法器护身,不能动弹的年轻术士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眼下这情况确实有够折磨的,刘启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寿衣老鬼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接近自己,然后从袖中伸出那只干枯几近白骨的手掌,露出五根三寸多长的漆黑指甲。此时索魂铃已经被寿衣老鬼系在腰间,而它高举着手掌,不停地在刘启超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犹豫先对哪个动手。
刘启超和陈昼锦都知道寿衣老鬼根本不是在犹豫,这不过折磨他们的一种方式,常人在生与死之间不停徘徊,大多会崩溃。刘启超恨想冷笑一声,可他现在连做个表情的能力都没有,面目狰狞倒不完全是因为痛苦,似乎中了人皮灯笼的绿芒,都会失去身体的控制。这和茅山五行禁法中的金缚术倒是有点相似、
寿衣老鬼似乎是终于决定了,它举起干枯的手掌,狠狠抓向陈昼锦的胸膛。这一下要是抓实了,即使陈昼锦练过外家功夫,都得给开膛破肚。刘启超极力想挣脱控制,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漆黑如钩的指甲撕裂陈昼锦的囚服。
就在万分危急之时,陈昼锦的胸口忽然金光大作,寿衣老鬼的五指不管再怎么用力都无法落下哪怕一寸的距离。正当它微微一愣的空当,陈昼锦竟然双腿猛蹬地面,不退反进,纵身欺入寿衣老鬼的怀中,挥掌拍向它的胸口。寿衣老鬼身法再诡异,也没想到陈昼锦能这么快挣脱人皮灯笼的控制,因而结结实实地吃了他的这一掌。
“啊!”寿衣老鬼惨嚎一声,声音之尖锐直震得陈昼锦和刘启超耳膜发疼,陈昼锦还好,毕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连忙用手捂住了双耳,可刘启超却不能动弹,只能生生听完寿衣老鬼的惨嚎,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金星四现。
寿衣老鬼惨嚎完立刻恶狠狠地瞪向陈昼锦,它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术士为何破解自己的人皮灯笼,刚才他那带着纯阳之力的一掌,不断侵蚀着自己的阴体,以至于只能不断调动黑气来压制。
看着暂时无法攻击的寿衣老鬼,陈昼锦也顾不得嘲讽它,只见他变戏法似得从裤裆部位掏出一小叠黄符,从中抽了一张,卷成团就往刘启超口中塞去。
刘启超非常惊讶地看向陈昼锦,要知道两人从贾鹏符的家中被捕快误认是杀人犯,抓入大牢,身上的法器和灵符都被牢头收走了,怎么他还藏了一些。但现在情况危急,也顾不得计较这么多了。刘启超看到陈昼锦咬破左手拇指,然后狠狠按住自己的额头上,正感到莫名其妙,嘴里的黄符忽然自燃起来,但那符火非但没有灼烧自己的口腔,反而顺着经脉穴位化为一股暖流,随着这股暖流流遍全身,刘启超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呸!”刘启超吐出嘴里已经化为灰烬的黄符,感激地看了陈昼锦一眼,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着了人皮灯笼的道了么,怎么又能动了?还有你胸口刚才发出的金光又是什么?”
“哈哈哈,简单。咱们这些行走在阴阳之间的术士,命比纸薄,如果不多做点准备,留条后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陈昼锦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解释道:“当年和我四叔外出游历时,曾被仇家用化石法坑过一回,于是从此我就留了一手,我的鞋子底下永远贴着道解缚符。”
对于化石法,刘启超倒是知道点,这是门类似定身法的道术,中了此术的人全身僵硬如岩石。不过施法前的征兆太明显,效果也只能维持一炷香的工夫,所以用的术士并不是很多。
“至于那金光……”陈昼锦一把撕下上身残破的囚服,露出黑黝黝的胸口,他指着自己肺的位置,笑道:“我爹曾将一只水獭猫的前肢斩下,制成护身符,又用秘法融入我的体内,这样别人轻易不会发现,又能保护自己。怎么样,老鬼?”
陈昼锦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寿衣老鬼说的,此时它也基本修复了伤势,正恶狠狠地瞪着陈昼锦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