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知礼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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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八岁的男子身上的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眼温润清亮。

    他笑着走近,朝镇国公行礼。

    “听闻国公凯旋回京,槿平特来恭贺。”

    “今日不过刚至家中而已,你来得倒是早。”镇国公笑得爽朗,道:“来便来,还带什么东西?你当也是知晓的,我可向来不收这些,待会儿记得叫人带回去。”

    此乃占家之子,占家与镇国公府同在庆云坊中,因占云竹幼时便拜了许昀为师,故而也算是被镇国公看着长大的。

    许昀在家中虽是个彻彻底底地不着调,还尤其地招老爷子嫌弃,然才名在外,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年纪轻轻已是名满大庆的书画大师。

    “槿平当然知晓国公的规矩。”占云竹笑着道:“此乃家母让我捎来给许姑娘的生辰礼,本该一早便送来,因是亲手抄写的祈福经文,正午方才算是抄完,这才送得迟了些。”

    镇国公了然点头。

    原来是给昭昭的生辰礼。

    既是手抄经文,礼轻诚意在,自是没有不收的道理。

    “记得代昭昭谢过令堂。”

    仆人上前接过。

    “我初回京,手上还有奏折要拟,暂时分不开身。你既来了,晚间便留下一同用饭吧,这会儿且先去你师父那里坐一坐。”

    镇国公说罢,看一眼身后堂内。

    总归是谈妥了,余下的晚些再说也不迟。他今日归京,明日便要入宫面圣,府里几名幕僚先生此时都在书房里候着。

    占云竹应了声“是”,在一旁目送镇国公离开。

    “占大哥……”

    四下没了旁人,柳宜向他走近几步,面上挂着浅笑。

    占云竹却是往堂内的方向看去,笑微微地问道:“柳姑娘可知这客房中住着的是何人?”

    他登门前来,也就是仗着是许家二老爷唯一的弟子的身份,多年来出入镇国公府惯了,才被不见外地引到了此处。

    只是,什么客人能让镇国公亲自来此说话?

    “是一位公子,听说是老太爷带回来给昭昭冲喜的呢。”

    柳宜轻声道:“是姚先生给卜的卦,道是由此人冲喜,昭昭的病才能得以痊愈。”

    “冲喜……”

    占云竹愕然之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捕捉到他这细微神情变化,柳宜心中苦涩,语气却仍轻柔:“昭昭患此怪病已久,如今有机会能痊愈,占大哥不高兴么?”

    “我自然高兴,只是有些意外罢了。”他神态已恢复如常,边走边问:“此人是何来历?”

    “暂时还不清楚,然而既是能这般风平浪静地,想来应也不过是寻常人罢了。”柳宜猜测着道。

    占云竹不自觉微微握紧了手指。

    寻常人么……

    寻常人竟也有资格娶昭昭……

    他父亲不过区区六品小官,他向来自认与昭昭的身份有如云泥,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昭昭有可能会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寻常人……

    “已经定下了吗?”

    柳宜微微摇头:“暂时还不知,到底还要问过昭昭的想法。”

    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哪个人行事能够全然不顾昭昭的心情啊。

    甚至不止是在这个家里——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昭昭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着昭昭的。从前,现在,一直都是如此啊。

    柳宜望向身侧温润如玉的男子,唇边笑意忽隐忽现。

    占云竹眯着眼睛看着空中刺目骄阳。

    片刻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指,低声问道:“上次托柳姑娘打听的事情,不知可有结果了?”

    父亲有一句说得很对,事有轻重之分,分寸不可乱。

    成了大事,才能随心所欲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

    “昭昭近来因病易怒,我尚未寻到同她好好说话的机会。占大哥若是着急,不如我去问一问旁人?”

    “不必,我不着急。”占云竹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于镇国公府也非是什么好事,我本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倘若给贵府招来麻烦,却是不值当了。”

    柳宜点头应下,却是慢下了脚步。

    观四下无人,她从袖中取出一物,垂首递了过去。

    那是一只荷包。

    宝蓝色的细绸,绣着一丛青竹,用料上乘,绣工精细。

    “前几日便绣好了的,只是未能遇着占大哥……”柳宜面颊微有些泛红。

    占云竹显得有几分意外,好一会儿才道:“这怕是不妥。”

    柳宜神情怔怔地看向他。

    她知道,他心中有昭昭,也知道他有野心,可是,难道只能有昭昭一个吗?——他这样的人,又怎会真的喜欢昭昭这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呢,想来不过是因为昭昭的身份贵重罢了。

    且,昔日里他会对她笑,也偶尔会同她说心事,称赞她最能听得懂他想说的……

    他待她分明是与旁人不同的!

    莫非是她会错意了?

    见她神情,占云竹轻叹口气,笑了道:“我若贸然收下此物,来日被人看到,对你才是不好,女孩子的名声向来比男子紧要。”

    原来是爱惜她的名声啊。

    柳宜心绪稍平,讪讪地将荷包收回,笑意极勉强。

    而此时,占云竹似下意识一般抬起了手,悬在她头顶上方,犹豫了一瞬,却终究没有落下,而是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可这个未有付诸的动作,却仍是极大地安抚了柳宜。

    甚至是鼓舞。

    失落之情一扫而空,四目相对,她心跳如擂鼓,眼睛亮闪闪地。

    占大哥向来都是知礼守礼的君子,是她太莽撞了。

    占云竹笑笑道:“走吧。”

    柳宜点头。

    见前方有人,二人默契地离得远了些。

    柳宜回了内院,却未回自己的住处。

    天色很快暗下。

    熹园中掌了灯。

    阿珠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姑娘,饭菜已经备好,夫人差人来喊您去前头了。”

    已更衣准备妥当的许明意点了头。

    她从窗前的椅中起身,在经过阿珠身侧时,多看了阿珠一眼。

    阿珠会意,轻一点头。

    姑娘交待了她一件差事——

    就在今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