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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刚一回到熙云馆,皓宁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说道:“姐姐,你猜今天有什么好事?”
看她那兴奋的样子,涵因便猜到了八分,故作不知,说道:“皇后娘娘赏赐你东西了。”
“这个固然好,却未必让我这么高兴。”皓宁眼睛里的光忽闪忽闪的,她遇到特别高兴的事,眼睛就会特别的亮。
涵因捂着嘴一笑:“莫非皇后娘娘下旨给你赐婚了。”
皓宁一跺脚说道:“姐姐胡说什么呀。”
“难道这不是你心里想的好事。”涵因故意逗她。
“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皓宁狠狠瞪了涵因一眼,嘴角却还漾着笑意,她自己先忍不住,说道:“今天皇后娘娘的侄儿高煜高公子进宫来看皇后娘娘了。”
“哦?”涵因早知道皇后会如此安排。皇后和贤妃都对这桩婚事乐观其成,皇后本来就不希望贤妃和淑妃走到一路,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何况,给高煜挑这样一门好亲事,以后他的前程有靖国公提携,总好过让人拿“外戚”这个名头说嘴。涵因挑挑眉,作一脸好奇状问:“你见到他了?”
皓宁羞红着脸点了头,见涵因笑眯眯的看着他,忙说道:“皇后娘娘说算是亲戚,所以不必回避的。”
“哦~,我看不是亲戚,倒是亲家吧。”
皓宁害臊得不行,扭头便跑了,饶是涵因在后面叫也不回头了。
这些日子皇后待皓宁愈发亲厚,未免让有心人瞧在眼里,那日皇后让自家侄儿见了皓宁的事情也渐渐传了出去。
“这事宫里都穿得沸沸扬扬了,姑母怎么没听说。”王徵心里并不看得起这位旁支过继来的淑妃娘娘,平时跟她也并不亲厚,只是同为王家人,总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加上她为人清高,说话虽然符合礼仪,却并不恭敬也不热络,带着淡淡的疏离。
王淑妃很不喜欢她的语气,却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心里冷笑:这个丫头平时对她爱答不理的,今天突然跑过来提这事,且看她想干什么。便故作不知,笑道:“哦,有这事,不过算起来也是亲戚了,也不为越礼。”
王徵见她装糊涂,忍住心下的不快,说道:“若是高煜真娶了皓宁妹妹……哎,我是为娘娘担心。”
“妹妹这话糊涂,这事跟我有什么想干,再说若能做成这门亲事,那也是天大的喜事。”王淑妃又把球踢了回去。
王徵冷笑道:“若只是桩喜事也罢了,只怕下一步皇后娘娘就要升贤妃娘娘的位分了。”
“升不升什么的,我也没兴趣。”王淑妃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为这个消息纠结一晚上了。
王徵见她装起来没完没了,也渐渐失去耐性,干脆开门见山的说:“若是这门婚事成了,她又有鞠育之功,贵妃的位子恐怕也是非她莫属,四妃品秩都是正一品,可是谁都知道贵、淑、德、贤排下来的,贵妃堪比副后,皇后不在时,代皇后掌管六宫,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到时候娘娘该怎么办呢?”
这话说得直白,再兜圈子就没有意思了,王淑妃冷笑道:“那我又能做什么。”
“现在娘娘在宫里也没法对贤妃怎样。不过贤妃对泰王虽说起来有鞠育之恩,但情分却只有几个月,因此为了加深贤妃和泰王的关系,靖国公家迎娶涵因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最近才知道,想要我那位涵因表妹嫁进崔家并不容易,因为她还没有入郑氏的族谱。只要她不算是荥阳郑氏的人,崔家族里也不会同意娶她做靖国公这一支的长媳的。若是泰王和贤妃娘娘离心……没有了皇子的宫嫔,就像没有牙的老虎……”
王淑妃说道:“她现在受宫里重视,又是泰王的亲姨母,郑家没理由不把她纳到族谱里。到时候加入郑家岂不是顺理成章。”
“娘娘的姐姐嫁到郑家十一房,听说那位郑家的十一房大老爷跟着郑家长房老爷子打理族产,再加上涵因的二叔一向反对这事,族中公议要是都不同意,这事铁定不成的。”王徵看王淑妃有几分意动,接着说道。她嘴里说的淑妃的姐姐,是指淑妃过继到王家长房前的长姐。
“郑家只有嫡支的六房说话管用,十一房一个庶支……”淑妃想了想。
“十一房是庶支中分量最重的,况且族长也不能不顾庶支的想法呀……”王徵看着淑妃的神情,知道已经十拿九稳了。
“就算他们崔家娶不了涵因又怎样,泰王总是归在贤妃名下,这个鞠育之名是定了的,就算泰王和贤妃情分淡,也不能不孝呀。”王淑妃不以为然。
王徵笑笑:“泰王好像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前两位母妃都是现在这位母妃亲自去赐死的。”
王淑妃正在往鎏金镂空花鸟银香球中填奇楠香,听到这话,手不自觉松了开,香球的盖子骤然失了支撑,“啪”的一声合上了。空旷的宫里此时只有她们两人,因此这个声音尤其的响亮。王淑妃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再低头,发现另一只手里的香全洒在了地上。
王徵看到自己的话达到了效果,微微一笑,起身向王淑妃告辞退下了。
此时,涵因正在太皇太后跟前说话。当年,杨熙还是县主的时候便下过大力气讨好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一切喜好她几乎都研究个通透。太皇太后不喜欢太过出挑的女孩子,她现在温婉亲和的样貌比之前作长公主时候更有优势,因此她也不必多说话,只在恰当的时候说恰当的话就足够了。
“当年太皇太后最宠爱长公主这个孙女,长公主殿下殉国之后,还没有见过哪个皇孙、孙女这么讨太皇太后的欢心。这涵姑娘真是合了太皇太后的眼缘。”太皇太后身边的赵妈妈私下跟贤妃的陈妈妈说道。
陈妈妈说道:“老姐姐,就承蒙你照顾了。贤妃也会念着姐姐好处。”她和赵妈妈是老乡,又是同一批进宫的,因此感情向来很好,贤妃曾经协理**,但从不趁机搬弄是非,这也是赵妈妈肯向陈妈妈露出点消息的原因。再说眼见贤妃要得势,顺水人情谁不做呢。
赵妈妈笑道:“这自不必说了,再说那姑娘乖巧的很,根本用不着我们提点。”
陈妈妈又和赵妈妈说笑了几句才回去了。
赵妈妈悄悄回去,还没绕过隔开明间和次间的六扇万字纹团寿字的雕花大屏风,就听见暖阁里传来说笑声。
“好孩子,我得管贤妃要人,让你陪我这老婆子几天。”
贤妃笑道:“伺候老祖宗是求之不得的事。”
涵因刚刚给太后说了个民间吉利故事,太皇太后听了之后心里喜欢,便想要让涵因到身边待些日子。贤妃这些日子忙着筹划如何促成自己妹妹的婚事,没空管涵因,听太皇太后这么一说正合了自己的心,忙不迭答应下来。
涵因便从毓福宫搬到了太皇太后住的仁寿宫。她算着再有些日子,贤妃就会让老太太、太太入宫商议皓宁的婚事。到时候她们也就该回靖国公府了,那么她就没有机会拿到名册和钱了。可是现在搬到了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想要行动更困难了。更何况还要避开不知何时就会在那里徘徊的刘锦。
涵因跟赵妈妈倒是相处日熟,赵妈妈是织工娘子出身,生在苏州,因为技艺出众,很小就被选进宫来。因技压众人,被尚功局典正所嫉,下了套陷害她,受刑时,刑具压折了她的指骨,她再不得织作。机缘巧合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皇太后知晓,为她雪了冤屈,调到身边,一直伺候到现在。
“妈妈的家人呢?”涵因忍不住好奇。以前做长公主的时候,和赵妈妈不过点头之交,从来不知道她竟有这样一段故事。
谁知赵妈妈却摇摇头说道:“后来太皇太后恩典,遣人去老家寻过,但早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妈妈也是可怜人。”涵因跟着叹息了一回。
赵妈妈叹了一口气:“我只心疼我那小妹妹,她那小手灵巧,人又聪明,家里人都说以后必定是个好绣娘,不知现在她人在何方,过的好不好。”
涵因略皱了皱眉头,说道:“敢问妈妈妹子的名讳。”
“我们都叫她巧儿,我的小名叫梭儿,呵呵,老了,这鲜嫩的名字早就不叫了。”赵妈妈说着,自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在仁寿宫的第一天,涵因就看到了皇帝。皇帝因国事繁忙,并不是每天都能来这里。涵因在太皇太后身侧给皇上行礼,之后站在一边默默打量着曾经的弟弟。他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宇间多了几丝疲惫的神色,笑容中也带了几分憔悴。她以为这样骤然相见,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真的这样见了,却只是有些怪异,仿佛过去是一场梦,现在则是站在梦的外面看梦里的人。
皇帝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涵因,太皇太后顺便提了一句:“这是靖国公的外甥女,郑贵妃的亲妹妹,我留她在我宫里住几天。”
涵因忙低头行礼道:“民女郑銮。”
皇帝这才打量了涵因几眼,说道:“你父亲是国之栋梁,你哥哥最近也在为国效力,太皇太后喜欢你,你就好好好伺候太皇太后吧。”
“是,小女一定尽心尽力。”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跟太皇太后闲话几句,便被太皇太后以“国事繁忙,不用总耗在我这老婆子身上”打发走了。
赵妈妈等皇帝走了才进来,在太皇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太皇太后眼皮抬了抬,又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涵因见状知道她们有要事,便趁机说“听说漳州那边供上来几个水仙花球,涵因去看看。”
太皇太后很满意她懂看人眼色,笑道:“这几年记性不好,那边年年供上来些,也想不起来看。好像是叫什么‘金盏玉台’的,现在还没开花,你先去瞧瞧。等再过一段时日,开花了,再把大家叫来一起赏花。”
涵因应了下去了,被一个圆脸的宫女引到后边的配殿,这里专门辟出来做暖房,冬天的时候炭火不断,宫女给涵因挑开帘子,一股热气便扑了过来,竟比正殿里还热些。
涵因看看随便泡在水里的水仙球,问道:“是谁管着这个水仙呢。”
一个老妈妈过来回话:“是老奴。”
旁边跟着的宫女忙说道:“这位是专门管花房的文妈妈。”
“文妈妈好,我奉太皇太后的口谕来看看这水仙。”
文妈妈听说最近来了这么一位姑娘,在太皇太后面前很是得宠,笑道:“这花还要有一阵才能发芽,到时候还要切开球茎,等到了除夕呀,这花便会开了。”
涵因笑着点头:“听说这满宫里,也只有妈妈最会调理这水仙,年年太皇太**里的水仙开的最准时,花期也长。”
“姑娘谬赞了,这是太皇太后福气大,水仙也跟着沾光了,这里炭盆多,燥热、尘土多,姑娘莫熏着了。”
“无妨,这满室的芬芳,怕是整个宫里也没有比这里再美的地方了。”
文妈妈引着她到另一头的榻上坐下,叫小宫女奉上茶汤。
悠扬的茶香和着满室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文妈妈是个40多岁的女子,面容很是端庄和善,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极出色的美人,花房的各种花木纷杂,却让她安排的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屋子虽然拥挤却很是雅致,涵因不禁对她心生好感。
从前,做长公主的时候,她只关心对她有用的人,至于其他跟权力不相干的人,她没兴趣管,也没时间管。如今,从一个小人物的角度来接触这个宫廷和宫廷里的人,又让她别有一番感慨。
文妈妈说话细声细气,用词很文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涵因并没有问她的出身来历,不过她猜想这人多半也是没入宫中的官婢。
涵因觉得这个地方比宫里的其他地方更让她自在。
“妈妈不觉得我烦,我就要常来叨扰妈妈了。”涵因笑着说道。
文妈妈笑着应道:“怎么会呢,姑娘这样的妙人,奴婢求之不得。”
晚膳的时候,涵因才被叫回到正殿。走到次间的时候,她的余光看见几张纸散落在桌上,看不大清楚上面的字迹,她却认出上面有永和巷独有的暗记。有了这个暗记,才能按照永和巷的暗语读出真正要传达的内容。
她心里一跳,太皇太后什么时候往内卫里布了人,又或是内卫的什么人投靠了太皇太后?是长公主死前还是死后?
压下心中的疑问,她似乎目不斜视的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扶着太皇太后去用膳。
涵因本要站在太皇太后身旁伺候,太皇太后笑道:“你这孩子不必这么拘谨,你在我这里是客。快坐下吧。”
“姐姐是老祖宗的孙媳妇,涵因斗胆吧老祖宗当自家长辈来看待。”涵因并没有坐下。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多乖巧的孩子。”
赵妈妈也在旁边凑趣:“这是涵姑娘对您的孝心,您就让她在一旁伺候吧。”
太皇太后点了头。
涵因便站在一旁给太皇太后布菜。这事她以前没少做,因此动作轻巧娴熟,而且似乎读得懂太皇太后的心思的似的,太皇太后想吃什么,一个眼神她便能会意了。
这让伺候太皇太后多年的赵妈妈也大为惊奇。
“若不是样貌、说话都不同,我还以为是熙儿回来看我了。”涵因退下后,太皇太后独留下赵妈妈,眼里含泪的说道。
赵妈妈也有泪意,当年长公主虽有巴结之意,但相处久了,情分也有了,人走了,想起来的便全是好处,她劝道:“许是天意吧。您老人家万勿挂怀,若是伤了身子,长公主殿下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呢。”
太皇太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