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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钧和郑钦在外面等的不耐烦。涵因出来后冲他们点点头。哥儿俩也松了一口气。
李谛很恭敬的给他俩见礼。
涵因说道:“哥哥,买宅子的事就交给他去办吧。”
郑钧迟疑道:“都交给他么?”
涵因点头:“对就都给他。”
“姑娘,小的的身契还没在姑娘手里呢。”李谛笑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左不过几百两银子罢了。”涵因毫不在意。
李谛知道涵因在考验她 ,笑笑:“姑娘放心,这点小事,包您满意。”
涵因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又转身对郑钧说道:“哥哥,咱们家和二叔家的事就全交给妹妹吧?”
郑钦说道:“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家。”
郑钧想了想却说:“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做,那你就去做吧。”
“二哥,你糊涂了吧,又咱们两个男人在,妹妹可是……”郑钦听郑钧也这么说很是惊讶。
“妹妹是嫡女。叔父是不会见我们两个的……”郑钧叹了一口气,郑钦听了也是一阵沉默。
郑州的局势已经平静了下来。然而朝中却充满着躁动。
通缉了一年多都没有抓到的要犯,去年勾结乱民获罪的汴州录事参军沈靖远的女儿沈瑶,竟然到大理寺门前击鼓鸣冤,控告现左散骑常侍杜胤在汴州刺史任上盗卖汴州仓官粮,被她父亲发现后,将其父亲陷害致死。还拿出了一份杜胤家隆盛商行的账册为证。
皇帝刚刚下旨查汴州仓的问题,就出了这件事,朝野震惊,皇帝下旨彻查
杜胤矢口否认,说是此女因恨他揭破了其父的罪行。因此伪造证据来控告他。
然而郑州却发来公文,说去年民乱的匪首吴大海贼心不死,此次又混迹在流民中,伺机作乱,并且意图谋害汴州仓前来交接的官员。众贼负隅顽抗,已经伏法。公文里特地表彰了沛国公之子郑锐,说他协助协助官府擒拿罪人有功,还腾让出管城外一处庄院,暂时安置流民,奏请朝廷奖赏。
汴州仓的官员听说杜胤要灭口。在李湛的威逼和劝诱下,纷纷认罪作证,矛头都直指杜胤。
于是杜胤很快便被下了狱。
沛国公郑仁连吃了两日中书令府的闭门羹。心情很是不好,终于有一次陆府大管家出来传话,言语极其傲慢:“我家老爷说了,国公您好筹划,鄙府简陋。不敢委屈尊驾。”
沛国公知道这是陆宪疑他伙同柳正言、薛进算计他,当下对着管家也解释不清,只好闷闷的回府了。
小厮忽通传:“老爷,有客留信,说定要老爷亲自看过。”
郑仁捡起桌上的杯子迎头砸过去:“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我在忙呢吗?”
那小厮甚是机灵。一低头躲了过去,杯子砸在地上,“啪”一下跌的粉碎。
郑仁见没砸到。心里更气,劈头就要打,那小厮“嗖”一下跪在地上,呈上一封书函,“老爷。小的不敢耽误老爷大事。”
郑仁没好气的收了扬起的手,接过信。上面几个娟秀的小字,一看便出自女子之手:“舅父大人 亲启。”
他皱着眉头,打开一看,竟定定的怔在了那里。
小厮小心翼翼叫了两声“老爷,老爷”郑仁才缓过劲来,缓缓转过头看着小厮,脸色难看的吓人。
小厮怕老爷再拿起什么东西打他,身子缩成了一团,没想到老爷只是愣愣的坐下,便看着前方。待他还要再叫,郑仁却用低沉的声音吩咐道:“你下去吧。”
小厮刚要走,郑仁忽的叫他回来:“什么人送来的?”
“一个下人,还说老爷知道上哪里去找他家主人。”小厮答道。
郑仁挥退小厮,自己一个人定定的坐了半饷,冲着门外吩咐道:“叫夫人过来一趟。”
涵因跟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做针线。
大太太打发了徐妈妈过来:“姑娘,太太叫您过去,您叔母遣人来接您了。”
涵因不慌不忙的打扮停当,换了外出的衣裳,跟着徐妈妈去了。
大太太笑道:“既然是你叔母要你过去,这就去吧,让徐妈妈跟着你。”
涵因应了,知道大太太让徐妈妈跟着而不让自己乳母张妈妈跟着,是想趁机了解沛国公府的意思。于是,带着徐妈妈和祈月奔着沛国公的府邸去了。
二叔母颜氏等在正院的偏厅,见她来了,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仿佛之前两个人从来没有过嫌隙似的:“侄女来了,不必多礼了都是一家人。”
“婶婶可好,从上次见婶婶,又隔了两个月了,涵因想念得紧。”涵因笑容亲切,也仿佛上次的见面很愉快似的。
两个人虚情假意你来我往一番,旁人还真以为这一家子关系很好呢。
涵因跟颜氏扯了一会儿,就直奔主题:“涵因想念舅舅,想给舅舅请安,舅舅可在?”
“巧了,刚下朝,你快过去吧。”颜氏笑道:“何妈妈,带涵姑娘过去。”
郑仁是个温文尔雅的儒者,和郑伦有几分相似,没有郑伦常年在军旅养成的肃杀之气,却有种说不出的书卷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旧日的一点恩怨对她们兄妹几年不闻不问。
郑仁看着眼前的女孩,米白底月白芙蓉素绉缎短儒,鹅黄色襦裙,靛青披帛,动作端庄沉静,脸上含笑未笑,自有一种亲切平和之气又给人淡雅悠远之感。他望着眼前的女孩,半饷才说:“你长得更像你父亲,跟你母亲并不像,但气度做派却真真是母女。”
涵因笑笑:“多谢叔父夸奖了,涵因不敢当。不过叔父不只是把侄女找来叙旧的吧。”
“李谛投了你了吧,那些密信也只有他有机会偷出来。”郑仁笑道,单刀直入:“你的要求就是入族谱吗?”
“涵因怎敢要挟长辈。”涵因笑语嫣然:“不过是请叔父怜惜我们兄妹罢了”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包信件:“都在这儿了,就作为给叔父的孝敬礼吧。”
郑仁拿起来看了。正是自己和杜胤互通的密信。他疑惑的看着涵因:“你就不怕我拿了这个,还坚决反对你们兄妹入族谱么?到时候,你就没什么可以要挟我的了。”
“叔父是聪明人,自然会想到皇上都不再责怪薛帅,像我哥哥这样的小喽罗朝廷自然也不会追究,因此,用这个理由阻止我们入族谱已经不成立了。如今我们兄妹的处境,族中已有议论之声,朝廷里的世家子弟也对此颇有意见。子弟犯错,宁可在族中责罚。也不交给官府这向来是我们士族的惯例,试想,如果族中子侄犯错就要被清出族谱。谁还会为宗族尽心?如今皇上对堂兄青眼相加,前程远大,多少人眼红,正愁找不到叔父的错呢,涵因知道叔父是最心地宽大的。何必担这刻薄子弟的虚名。
况且,叔父一直指望陆相,杜侯守望相助,可惜关陇世家和我们山东士族终有嫌隙,这次郑州表彰堂兄捉贼立功,他们一定会认为叔父与李湛勾结起来引他们入局。陆相现在恐怕恨透了叔父。叔父就算自己风轻云淡,进退自如,也要考虑考虑堂兄将来在朝中如何立足。
再从族内来说。父亲死后,我们三房只剩叔父一人苦撑,长房自不必说了,六房如今倒反压我们三房一头,我们兄妹归了族谱。自然是给叔父和堂兄分忧。”
郑仁看一个小姑娘条理分明的说了这么一大篇,竟不让自己最得意的儿子郑锐。笑道:“小小年纪,倒是有乃父之风。这些年我没管你们兄妹,难道你们心中不怨恨么。”
“叔父此言诛心,涵因万不敢当,岂敢怨怼长辈。况且我知道叔父宅心仁厚,不疼亲侄子又能疼谁呢,只是朝中事忙,一时也顾不上也是有的,因此今日特特来求了叔父。”
“好俊的口才,这却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郑仁笑道。
“叔父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涵因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出自本心。”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再阻止你们入族谱……”郑仁笑道。
涵因却打断他的话:“不是不阻止,而是鼎力相助,并且让我的两个哥哥写在我母亲名下,作为嫡子。”
“这实在是痴心妄想,你想让我混淆嫡庶么?”郑仁断然回绝。
涵因慢慢站起来,走到郑仁眼前盯着他,眼神有种不容拒绝的坚定:“要么就把哥哥们算成嫡子,要么叔父不如反对我们到底。”
郑仁看着这个女孩子的眼睛,瞳仁缩了缩,手攥了拳头又松开,终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有胆色,好,就依你。入族谱的事情应该能办到,但是以庶为嫡的事情,我只能略提提,到底能不能成要看你两个兄弟的造化。”
涵因绽开笑容,一瞬间又变成那个亲切宜人的女孩子:“多谢叔父成全,涵因已经感激不尽了。还有一件事想顺便求叔父。”
郑仁脸色一变,冷笑:“如果是李谛那个贱奴,就不必说了,那个背主忘恩的东西!你不把他交给我,我自会找人取他性命。”
涵因一笑:“其实也是堂兄性子急了些,当然,李谛该死,但是叔父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
郑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喝到:“你胡说什么?”
涵因的脸在窗外透过来的光与窗棱投下的影之中,显得有些恍惚:“叔父可知道一个叫流珠的女子?”
“流珠……”郑仁长大了眼睛。
“叔父若是忘了这个名字,那可曾见过这个?”涵因把那半块木雕拿了出来。
郑仁一把抓过那块木雕,嘴里念着:“流珠……流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