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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年信摇摇头,面上又露出沉痛不已的神色,“我明明看到你与那个男人说话,可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要骗我?”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大,捏的她肩膀生疼,越曼略一用力,想从他手里挣脱,却被他死死的按住了,他情绪更加激动,“我们马上就有两个孩子了,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骗我?那个男人是谁?是谁?”
“你弄疼我了。”越曼沉声道,“你快放开我。”
“我不放开,你是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放开?”他双眼通红,充满了愤怒。
越曼也生气了,又用力挣脱,“你快放开我。”
黎年信似乎疯了,捏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你说,你快说埃”
越曼被他晃的头发晕,小腹传来一阵疼痛,她怒吼道,“你快放开我,我肚子疼。”
黎年信却不管不顾,依旧用力的摇晃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家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那些女人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夫婿?”
越曼有些站不住了,颤抖着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色发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微微低头,裙下流出一片血来,她惊恐的大叫,“我,我,我……”
黎年信这才意识到她身下流出了血,急忙松开她,将她抱到床上。
黎夫人闻讯而来,气得当场扇了黎年信一巴掌,扬言若越曼出事,定不饶他。
黎年信自责不已,眼看着越曼面上血色全无,心里头烦闷不堪,呆呆的盯着越曼依旧如花的容颜,无边的绝望一点一点漫上来。
越曼晕了七天七夜,终于保住肚里的孩子,又过了一个月,十月十二,终于生下一个女孩儿,取名言裳。
经过一个冬日,越曼的身体越来越差,索性与黎年信分房而睡,又将女儿养在房里,日日亲自照看着小女儿。
又是一年春红柳绿,黎言裳也会下地走路了,跟在越曼身后咿呀学语。
越曼面色憔悴,已无往日神采,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看着一双儿女在花园里嬉戏。
春日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意融融,她微微的闭了眼。
丫头们以为她睡着了,遂将两兄妹带走。
四下里一片安静,她肆意的享受着阳光的抚摸,心头亦是沉静。
“圆月,真的是你吗?”低沉沙哑的声音陡的在耳边响起,她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蓦地挺起身子,“何淑仁,怎么是你?”
何淑仁面色微动,激动不已,“圆月,真的是你?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越曼心底亦是一阵激荡,她左右张望一下,低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说话不方便。”
何淑仁心下了然,沉声道,“我是偷着进来的,没人发现我,晚上我在宅后等你。”
越曼点头,“好。”
是夜,夜凉如水,朦胧月光照在高高的墙上,映在地上一片黑影。
何淑仁立在墙边,望见那个单薄的身影缓缓行来,想起白日见到圆月的情形,不由得一阵心疼,她身上已再无当年的影子,他几乎认不出她来。
越曼走到他跟前,颤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何淑仁收起纷乱的思绪,“高路被人杀死在天宇朝,王派人来查,有人说见到你与颜清,我便跟着追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越曼骇然道,“王知道我在天宇朝还活着吗?有没有再派人来?”
何淑仁点头道,“据我所知,派了他的亲卫兵来了天宇朝。圆月,颜清呢?”
越曼缓缓的摇摇头,“我们在路上分开,从你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亦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何淑仁心里沉了沉,“圆月,这些年你过的好么?我听说你有孩子了。”
越曼颤了颤,“淑仁,曼月国怎么样了?”
“寅斯大肆捕杀,死了很多人,以前维护王的基本都没杀了。我父亲……”他没再往下说。
越曼心下已了然,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们准备来天宇朝借兵,可是到现在我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到。”
“你幸亏没直接去皇宫,寅斯早就派了人在宫外等着,你是见不了天宇朝皇帝的。”何淑仁微微一颤,“颜清……”
越曼打断他的话,“不会的,如果她去了皇宫,恐怕早被寅斯抓住了。她,我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不过当时我们相约来天宇朝,如果她还活着,总有一日会来到这里。”
何淑仁耸然动容,低声道,“我在京城里等她,不回去了。”
越曼心里微动了动,“你……”
何淑仁道,“你不必劝我,我已经决定不再回去了。”
越曼略一沉吟,“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除非你找到颜清。”
何淑仁已明白她的意思,寅斯的人或许会顺着他找到越曼,他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我会在城西开一间玉器行,这只玉如意你拿着,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去找我,见此物如见人。”
越曼并未拒绝,伸手接过来放在怀里,“淑仁,谢谢你。”
略一顿,她又道,“曼月国,我怕是回不去了。”
清凉的月光下,两人相立而对,默默无言,却未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长长的影子。
次日,黎府来了一位师太,黎夫人请其看祖宅,师太当场指出此宅大凶,需换宅而祝
黎夫人大惊,当日便派人在城内寻了一处两进两出的宅子,以最快的速度搬了家。
越曼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每天都要喝不同的药汁,好不容易熬到年底,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把玉如意交给伺候黎言裳的江妈妈,嘱咐她在黎言裳遇到绝境时再交给她,她又把黎允的诸事一件件安排妥当。
一日,她请求上山烧香,黎夫人虽不愿意,但见她态度异常坚决,遂同意了。
她仍去了当年掉落下来的那座山,让人把她放在山上,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细小的针筒,向天放出去,橘红色的烟雾冲向天空,一燃而荆
她静静的坐在山顶上,冷冽的风吹在她身上,她瑟瑟发抖,却仍是紧紧的闭了眼,往日一幕幕浮上心头,痛苦的回忆不断的折磨着她。
这一生最失败的就是被赶出曼月国,而她却无能无力再回去挽救曼月国。
而这一生最成功的是生了黎允兄妹,唯一让她割舍不下的亦是他们兄妹,如果生命可以再来一次,她宁愿做个平凡的人,简简单单过平淡的日子,生一对可爱的小宝贝。
可是这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便是如果。
“圆月,你果然在这里。”
立在她面前的是两个彪形大汉,他们手上提着明晃晃的大刀。
越曼缓缓的睁开眼,目中带着轻笑,“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来的这么慢。”
其中一人沉喝道,“圆月,高路是不是你杀的?”
越曼微微一笑,“你们觉得我能杀他吗?我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即使当年,我也没有那样的勇气,他从我手里拿走了王印,我想定是有人觊觎王印,所以把他杀了。”
那人惊诧道,“王印被偷走了?”
越曼点点头,“如果我手里还有王印,我早就带人打回去了,怎么还会呆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杀我?”
“哼,逃窜了这么久,你为什么突然把我们招来?”他们警惕的望着越曼,唯恐她再使毒计,能从王的千军万马里逃出来,绝不是一般的女人。
曼月国的圆月公主,又怎会是一般的女人?
越曼淡淡的笑了笑,“我呆在外面太久了,累了,我想回去了,只有你们能把我带回去。”
他们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越曼,亦猜出她身患重病,只怕命不久矣,遂道,“既如此,纳命来吧。”
越曼双眸微微一瞥,仰首道,“来吧,带我回去吧。”
洁白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飘过,倒影在她目中,依旧清澈如水。
刀起头落,鲜艳的血水落在地面上,似是要把天上的白云染红。
她终于要回家了,她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有一双儿女,更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黎府正厅里,黎夫人手上拿着一封信,滴滴泪落在纸页上,浸染了上头的黑字。
“母亲,前尘往事,过往种种,都已过去。曼感激您多年来的照顾,我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不如换来儿女一世安稳。母亲不必追究我到底何人,亦不必追究我的死因,只有我死了才能保住黎府永久的平安,母亲,请您善待允哥儿和裳姐儿。您可以告诉他们,天上的一轮圆月将始终陪伴在他们身边,伴他们成长。”
黎夫人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的涌出来,心如刀割。
越曼,如花一样的女子,压抑了心中所有的悲痛,用生命换来儿女一生的安危,她不知越曼到底为何人,甚至不知她来自何处,但在她心里,越曼永远如她亲生女儿一般。
如果有来生,她仍会义无反顾的将她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