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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九离和暮离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让其他的玩家晓得的。其实,不能让其他玩家晓得的并不是他们两人的身份,而是他们后面的组织。就算夏末现在似乎好像知道了那么一点点,也仅仅只是知道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更多的也不知道了。暮离和夏末不一样,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而且他和竹九离还不一样,他比竹九离似乎又多知道一点点。
有时候就是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关系就能让整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在暮离意识到了那个女人似乎已经窥得上头的一些秘密之后,他做得选择也和竹九离不一样。按照上头的规则,要是有普通的玩家知道这些事,当然是不留活口的,所以竹九离选择杀无赦,而暮离却选择了装作不知道。
这个女人的胆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这样一个人会不会给整个时局的格局带来什么改变呢?或许是不会的,可是,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会呢?
毕竟……
有那么一个词语叫做蝴蝶效应。
暮离其实很享受这种感觉,拿捏另一个人生死的感觉比在方寸之间取对方性命的感觉要好多了。能叫一个人便让他死,这算不得本事,能让一个人他便不能不活着,这才叫本事。暮离目光缓缓的流淌,终于是落在了那个站在船头穿着白色斗篷的女人身上,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个胆子不小又好奇心很重的人,一定不会只揭开事情的第一张就停滞不前的。这个女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这个女人,又到底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暮离忽然很期待这个女人日后的表现,他期待着。上头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现这事,又会在什么时候送给她一枚勋章呢?这,真是让他已经等不及了。
夏末在说完那句颇有挑衅的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复。她的捏着自己的指尖,有点凉意,心脏在胸腔里也突突的跳个不停,那个男人长时间的沉默让她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人塞住了一样。她开始小心的观察起自己周围的情况。比如,船有多长,又有多宽,桅杆又有多高。船速现在有多少,风速又有多少。如果那个男人不动,自己在多少步之内能逼近他?他如果动,是迎面冲过来,还是会后退?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这是夏末在长久的岁月里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时间很短,就算战斗是在瞬间之内爆发的,可是夏末还是会争取出时间来做这些战斗前的准备,哪怕只是几秒钟,她也能将敌我双方的情况衡量的**不离十。
这是个好习惯,夏末一直都知道,正是因为这样的好习惯才让她在这么多的战斗中,才能在这么长的岁月中最后存活下来。虽然说运气也是一种能力,可是。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好运也不见得能让一个人活到最后。
那个女人在想什么呢?暮离望着站在船头的白色背影,只觉得那柔弱的背影在这个时候竟然散发出了森森的杀意,他的嘴角忍不住勾得更高了一些。真想现在就下手猎杀啊,可是,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心急。
猎物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强大,野性越强,对付起来才越带劲,如果,太早就折了对方,才是真的可惜。这么长的时间啊,终于有了让他感兴趣的猎物自然是要好好的圈养的。他眸子上的暗沉更深了一些,看起来已经深不见底的黑竟然溢出了烨烨光华,美不胜收。他勾起了唇角,才缓缓的说道:“报仇?多么愚蠢的事情。”
这话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让夏末的心里猛的沉了下去。不待她说什么,便听到那人又缓缓的说了起来:“你既然知道竹九离也就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自己的命尚且不在自己的手中,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来替自己讨要?死了,便是死了。报仇?无非是给自己找麻烦,多愚蠢。”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些话,夏末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变得好像是冰凌一样。也许是这江上风太大,也许是这冬天的雪太寒,再也许是那男人的声音太过空洞平静,让她猛然间觉得好像掉进了失了重的空气中,不上不下。
她想起了竹九离死之前说得话。
“我是一个杀手,在我成为杀手那一天我就知道死亡对于我来说在平常不过了,我当然相信你会杀了我,可是,又能怎么样?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
这样的人,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在他们看来,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都是一样的,并没有高贵多少。也不用报仇,因为怕找麻烦。这样的人,是没有多余的情感的。
人从来都是因为有情感才显得珍贵,不管这种情感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正是因为拥有了这种情感,才显得出人和其他的动物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些人,连这些情感都没有。
没有情感的人,不是人,是杀人的机器。杀人的机器是没有弱点,想要克制住他们,只能用极端的能力压制他们,对付他们,毁了他们,除此之外,再无它法。
而自己现在并不具备这个能力。
这个认识让夏末有些心沉,不过,也仅仅只是心沉罢了。再也没有其他的。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遇见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无数次了,可是,她都活下来了。无论是经过了多少躲避,经过了多少次的应战又经过了多少次的胜利,总之她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她并不害怕。
因为,只要你肯去战,结果总归不会太差。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的转过了身子,静静的望着那依旧站在船舷边上的男人。勾起了嘴角,她缓缓的说:“要是这样还真是可惜了,本打算再战一场,看来。今天难以成行了。”
暮离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跳了一跳,再战一场。真是,真是好大的诱惑。他几乎忍不住要动手了,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是那种喜欢把好东西都留到最后享有的人,所以,要耐得住寂寞才可以呢。哎,真是好大好大的诱惑啊……暮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夏末有点惋惜,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夏末龇了龇牙,不甚在意的说:“在要知道这个问题答案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所谓的礼尚往来嘛。”
这话其实也只是夏末拒绝的一个借口,笑话。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这种杀手。他们既然和那黑手的系统是有往来的,那么要查一个名字应该不难。现在却问起来,无非是两条,要么是查不到,要么是故意套话,不过无论是哪一条,夏末都不会自己往上撞去,刚才这个家伙不也自己说了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暮离歪着头听着夏末的话,然后好像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一样。而后他点点头。缓缓开口道:“暮离。”
“嗯?”正收敛了心神的夏末却忽然听到对方冒出这样两个字来,有些没有弄明白,声音的尾巴高高的翘了起来,好像是一支柔软的羽毛,俏生生的挠着心神,痒得厉害。
暮离还是那一幅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他上扬的眼角微微挑了挑,然后又说:“暮色下的离别,我的名字。”
这回轮到夏末愣在那里了,她本来就是为了拒绝暮离的话而堵出的那一句,不过是想着,作为一个杀手最不能让别人知道就是名字了,就好比竹九离一般,一直到杀了他,才从那藏着指骨的小玻璃瓶上知道了他的名字。照这样的习惯,这个男人也一定不会随便报出自己的名字,却是没有想到,他倒是大方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倒反让夏末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暮离只是淡薄的笑了笑:“我的名字尚且不怕被你知道,你倒是害怕什么?我的仇家可是比你多多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夏末也不能拒绝了,她只是得说:“流火,七月流火。”
暮离又看了她一眼,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夏末见他没有了动静,也忍不住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世界上的事情最是奇怪的,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和这个男人能站在船边上说话,她还以为要有一场恶战呢。
虽然心下是这么想的,可是,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她只是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斗篷下的手指依旧捏着弩枪,只等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出手,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只是,对方却再也没有了言辞,不但没有了言辞,整个人仿佛都变化成了一尊雕塑一样,静静的矗立在船舷边上,再也没有声息。夏末虽然也站在船头,不过因为心里有担心的事情,却也没有完全放松,甚至时不时的还要转过了眸光看看暮离,警惕而小心。
走水路有走水路的好处,走旱路有走旱路的好处。走水路比较快,不用绕什么路,而走旱路则比较自由,想上哪上哪。因为在船上杵着这样一位,夏末本来想到了青州再换去驿站的心思也没有了,想着要不要到了泽泽城就换驿马回平兴镇去。不过,又想了一会,这事还是看看暮离的去向再定吧,如果他要是在泽泽城下船,那么自己就到青州城再下,如果,他到了泽泽城不下船的话,就换自己下。
反正敌不动我不动,这事夏末的想法。因为在上一次的对战中夏末的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这一次要是继续开打,她不知道自己的运气还会不会那么好,况且,真是这种生死对战,绝对不能在战前将运气算进去,太虚无飘渺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实打实的计较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如果实打实的话……夏末又想起了上次交手,那个男人的实力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正面较量的。虽然时隔近三个月,自己的实力有了不少的增加。但是对方的实力也不见得没有增加。
虽然很不愿意妄自菲薄,但是,夏末还是很谨慎的。她明白现在所处的位置,自己不是暮离的对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对方不先出手战斗的话,她绝对不愿意没事找事。所以,能躲着这个人是最好不过的了。打定了主意。夏末也就没有焦躁了,她继续站在船头,静静的看着这一江清水,神态怡然。
泽泽城和涞阳镇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从堰海城到涞阳镇走水路需要半天的时间,而从涞阳镇到泽泽城便需要一天半的时间,也就是说,无论怎么样都要在船上过一夜。
白天的时候。两个人都像是木桩子一样立在船上,而过了傍晚,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江面上也缓缓的浮现了很多绵软的白雾,有越来越大的架势。这个时候船上的NPC便招呼了唯二的两个客人进了船舱。奉上了汤食。然后收拾了住处。说是住处,其实也是简陋的很,不过是大船舱里的地板上铺着两个光亮的席子,一人一张而已,至于天寒地冻没有铺盖卷生病怎么办,这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暮离很是大方,他本就生得好,说话又很会投机,所以。很快就跟船上的NPC打得火热起来,甚至从这些跑船的NPC嘴里听到不少看似重要又看似不重要的消息。而夏末也因为本身性子的缘故,向来是不喜欢跟陌生人多话的,更何况现在暮离已经跟这些NPC说得火热,她更没有要插一杠子的心思,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吃饭喝水,安静的似乎从来不存在一般。
入夜。还是要行船的,除了撑船掌舵的人在外面忙乎,其他的人基本都回自己的房间睡下了。夏末和暮离因为是乘船的客人,自然是有专门的船舱睡下的。不过,这个硕大的船舱里只有夏末和暮离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NPC给他们铺的席子是挨在一起的,夏末几乎连眼睛都不用转就能看见暮离,甚至不用特意的去在意便能闻见暮离的味道。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是一种夏末从来没有闻过的植物味道,混合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这样的味道并不重,可是却仿佛带着肃杀的气氛,如同草原上的狮子一样,带着浓重的领地占有的意味。
这种感觉让夏末觉得很不舒服,她虽然习惯了刀锋舔血的日子,可是,再是紧绷的弦也需要松散的时候。平日里,夏末在吃饭睡觉的时候是最放松的时候,因为只有充足的休息才能让她有更多的力气去面对第二天的不知生死。
可是这一夜,夏末几乎是没有合眼。她静静的躺在船舱的席子上,鼻子前面缭绕的满满的都是属于暮离的味道,闻着这样的味道,她甚至能想得出现在这个平静如斯的男人另一面是什么。
危险、血腥、残酷、冰冷。大概一切负面的词语用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是同在船舱里的暮离睡得很是逍遥,他吃完了饭,跟NPC说了半天的话,探听到了不少关系自己这次任务的细枝末节的东西,心情很是愉悦。当他和NPC们告别了,进了船舱之后,便看见流火静静的躺在靠着墙的那张席子上,身上盖着她白天穿着的白色斗篷,乌黑如同水草一样光顺的头发从竹枕上流淌了下来,落在了席子边,显得很是柔软,连带着衬着她那张惨白的脸也变的柔软起来。
而在她身边的另一张席子是空着的,看得出来这是他今夜的住处。他挑了挑眉,这NPC真是男女不防啊,就这么将两张席子凑到了一起,也不怕出事。而在两张席子的中间点着一盏如豆的灯火。那光是昏黄的,绵软的,照在了夏末的脸上,将她长长的睫毛投在脸庞上的阴影拉的很长。
这么看起来,夏末要比白天有了些人气,暮离走到了席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静静的看着夏末的面孔。只觉得今天的经历真是稀奇,他还从来没有跟一个与自己有关系的人共同过夜过,更不要说是一个女人。嗯,没错,就算是猎物,那也是有关系的。
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安静,跟战斗时那满是杀气的时候不一样,跟白天时满心的提防也不一样。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死人。惨白没有血色的面庞,瘦削的面孔,乌黑的头发,倒是那两片嘴唇殷红得实在是刺目。暮离翘了翘嘴角,如果这是个死人,大概也是个挺漂亮的死人。吸了吸鼻子,暮离闻到了一种陌生的味道,青草和中药混合起来的特别味道,很淡,却一直不肯散去,冲进了他的鼻子里,有些痒。他揉了揉鼻子,一倒身,躺在了席子上,他忽然想到一个很离谱的问题。
怪不得有的人喜欢奸*尸,要是每具尸体都是这个样子,其实也挺有魅力的。他想到了这个问题之后,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奇怪的问题,真是……太没有下限了。
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暮离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另一边的夏末这个时候才猛地张开了眼睛,她斗篷下面捏着弩枪的双手统统的渗出了汗水,她缓缓的,小心翼翼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仔细的侧耳听去。只听到旁边的那个男人呼吸平缓,一进一出,徐徐而入,没有一点急促的迹象,看起来倒是睡着了。她这才将心缓缓的放了下来,她张开了双手,不动声色的在斗篷上将手心上的汗水全部都擦掉,然后轻轻的转过头看着躺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暮离似乎已经睡着了,很沉很沉。他的侧面有如刀刻过的一样,深邃而精致,那一根乌黑的辫子从他的脑后顺了出来,被仔细的放在了身侧,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小腹上,看起来好像是专门摆出的这么老实的姿势。夏末转过了头,收回了目光,将眼睛里的视野全部都投向了天花板上。
她的心跳得厉害,紧张的厉害,仿佛身边的那个人立刻就会弹跳起来,手里持着利器就要朝着自己刺下来,将自己送入不见天日的地狱。她才微微的闭了一下眼睛,便又睁开了,果然是睡不实在的。算上上一世,这并不是夏末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可是,这是她最紧张的一次,笑话,跟一个犹如竹九离一样的杀手共处一室,谁也睡不着的吧。更何况……
夏末始终觉得,这个男人就算现在表现得平和无害,其实他的内心是想要自己的命的。夏末可不想死,要是死了,特别是死在这种男人的手上,不清不楚,就更不想了。她还打算活到最后,活到复活。
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这个男人是要杀你的。这个声音一直不停歇,夏末便半点不敢放松。这真是一种煎熬,断断续续的入睡,停停顿顿的苏醒,将夏末弄得疲惫不堪,终于在江面上漆黑一片的时候,她终于睡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暮离的眼睛却睁开了,他翻过了一个身,用自己的右手撑起了头,侧身看着躺在身边的夏末,唇角缀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女人,果然不是简单的,哪怕自己故意放缓了呼吸,故意装作睡着了,可是她还是感觉出来了,要不是他刚刚捏碎了一粒安眠的药丸,估计这个女人一晚上都不会睡的。
他静静的看了夏末一阵子,然后伸出了手,拾起了她一缕长发凑到了鼻子边闻了闻,那味道立刻就缭绕在他的鼻子边,让他浑身上下都一阵的舒坦。呵,还真是不想下手了呢。
他的目光沉了沉,纤长的手指从落在了夏末的面孔上,流火,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