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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的身量跟何四小姐差不多,再说这天气冷,穿得也厚,又挂着红双喜鸳鸯戏水的盖头,就算是那孙猴子也不见得能看出来两个人的不同来,所以这也就蒙混过关,拜了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就顺顺利利的送入了洞房。而那丁大郎又被人轰出去喝酒,一喝便是大半夜,等到他回来揭了盖头,灯光又暗,妆容又厚,在加上他自己也是醉醺醺的,便这样稀里糊涂的圆了房。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这已经跟何四小姐见过几面的丁大郎清醒后,这才发现了何四小姐跟别人调包了!这下子,真是天翻地覆,丁家一家人对着那个丫头一阵审问,最后得知了真正的何四小姐根本就没有上花轿,她不过是义女之后,丁家那叫一个闹。
张氏自然是少不得要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大孙媳妇一阵怒骂的,就连丁修忠和王氏也怒气横生,连敬的茶都没有喝。不过那个大郎媳妇倒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软硬兼施,最后居然将这一屋子的人都弹压了下去。一直到了第三天回门的时候,这事情才随着丁家人一家人举家上面而爆了出来。
不过,爆了出来又能如何?
丁修忠你还得跟何建平共事不是?就算他们两个人现在舟平县分不出大小的,到底这何家是舟平县的大户,根深蒂固,你一个外来的丁修忠能干得过对方吗?更何况,何家人咬死了这就是何四小姐又能如何?
事情的最后结果不过是闹得一个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改变了。你丁大郎已经睡了人家的闺女,总不能退货的,就算没有睡,这也是拜过了天地的,这便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你丁家不过是一个外面迁来的没有任何根基的外来户,真的能在这事上跟何家拧吗?不能!更何况,这事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总之,到了最后就是以丁家吃了一个大亏,何家也亏损了不少的银钱为结局。
这样的事情真是听的人眼睛都直了,米氏连连摇头:“我的娘哎,这简直是比戏文里面都演得好呢,你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能让你大伯家给摊上了呢?”
丁七郎的嘴角带着几分愉快的笑容:“娘,自己便是那有缝的鸡蛋,就不要怪那苍蝇来叮了。”
这事也就是当个笑谈来听听,可是那锲而不舍的胡开文就是让丁小桥脑袋都大了,弄得他们一家人现在连正门都不敢走,出出进进只能走后门,还得让小二帮忙看着,这才算是甩掉了这个天香楼的麻烦。
好不容易在一家人望眼欲穿的盼望中,老白转回来了,甚至还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两天,这简直是让母子三人高兴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连忙趁着夜色就将一般的东西都搬到了车队的车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退了房,天蒙蒙亮的时候便一行四人的坐上了老白他们的车队,离开了这乱麻一般的舟平县。
坐在车上,丁小桥问:“白大叔,你们怎么会提前两天回来呢?”
“这不是到年根了吗?谁不想着回家过年啊!”
这真是大实话。望着那飘飘洒洒的雪花,丁小桥也头一次感觉到了归心似箭。
只是丁小桥这么也想不到,在云通镇等待着自己的同样是一团乱麻。
一路的颠簸让人实在是有点累。不过一行人的心情都不错,就算是一直都心怀忐忑的丁小阁也因为回到了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而心怀雀跃,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燎泡还是留下几个浅浅的白色的伤疤,这得天天擦药才能好得了。
她搓了搓说:“还是我们云通镇好,还是我们上河村好!”
谁说不是呢?虽然那舟平县要比这云通镇大上一点,也繁华一点点,可是在丁小桥看来,还是不如他们云通镇呢!到了镇子里面还是跟往常一样的热闹,特别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这家家户户的人都拿出了攒了一年的银钱准备好好的采购一番,过一个红红火火的好年。
这一行四人去了一趟舟平县买了不少的东西,要是靠着他们自己想要搬回家去,那真是比较困难,最后还是老白跟他们找了个车夫帮着他们给弄回家去。
一路往上河村走,那车夫便跟他们说话,气氛很是热闹,丁七郎的心情好极了,他对那车夫说:“大叔啊,最近这云通镇可是有什么新鲜事,有的话快点说出来我们听听,这出去了一趟,一回来就觉得还是我们云通好!”
“可不是咋地,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我就觉得我们运通好,就算是这里穷点,小点,可是哪里都不如我们云通,有人要是让我去外边,那可是千金不换呢!”
“瞎说!”丁小阁哈哈的笑着:“要是真有人给你一千两的金子让你搬家,我就不相信大叔真的不换!”大概是环境越来越熟悉,就连丁小阁也跟着活泼了起来。
那车夫抓抓头,笑着点头:“这倒是,不过也没有人给我那么多钱啊!”他顿了顿脸色忽然变得微微有些发沉,道:“要说这最近云通的新鲜事,还真是有一桩呢!”随后那车夫对于这件新鲜事便娓娓道来,不过几句话下来,一家人脸色都变了。
丁小桥更是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那车夫,声音也尖利了起来:“大叔,这话你可不能瞎说,杜家那是什么人家,那是我们上河村是我们云通镇的大户!怎么能……”
“谁瞎说了?我当然知道这杜家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这事就是这样。”那车夫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你们说,这老天到底是不是不长眼睛,这杜老财也是个心善的人,就算是有着这样的万贯家财,那也没有鱼肉乡里的说法,不但如此,还帮了了多少人,要不是也不能落下一个大善人的称号是不?你说,这样的人,就算不是长命百岁富贵绵长,那也至少要儿孙满堂是吧!怎么能就这样一家子都死于非命了呢……”
不管哪车夫说了什么,现在丁小桥的脑子里面都是嗡嗡作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他们不过出去了个把月,杜家,杜家怎么会就满门皆空!全部死于非命!这,这,这是在开玩笑嘛?
而在这样的空白的思绪中,丁小桥恍恍惚惚的只记得杜开霁那一张灿烂的笑脸,在那一日的月色之下,他坐在墙头,对着自己说:“小桥,谢谢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大叔!那杜老财家的儿子们呢!他们家那个小儿子,就是那个被人叫做混不吝的那个小儿子呢!”丁小桥一下子就立起了上半身,拉住了那牛车车夫的胳膊着急的问道。
“谁知道,烧了那么大的火,杜家都变成瓦砾堆了,估计死了吧!”那车夫见丁小桥瞪着眼睛,忽然有些奇怪:“你认识他们?”
“这两个孩子一般长大的。”米氏也觉得心里疼得厉害,虽然她跟俞氏闹过不愉快,可是杜开霁确实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孩子,更何况这成天的来自己家里串门,她也当他是自己另外一个孩子,对于他的喜好什么的早就记在心上了,这样的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这怎么能让人相信?
一边的丁七郎也紧紧的抿住嘴角,他皱着眉头,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他咬着自己的牙齿,喉咙里好像是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梗着根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丁家,只有他跟杜开霁的年纪是差不多的,虽然他们打过架,拌过嘴,也互相讨厌过,可是那么多年了,天天在一起玩,在一起上学,还时常混在一起,就算面子上再是讨厌这个人,心里也是当他是自己兄弟的。
现在,现在……
丁小桥只觉得天昏地暗。
她身子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坐了下来,耳朵里面响得厉害,谁得话都听不见去,眼前晃来晃去的只剩下那张如玉的容颜还有灿若春花的笑容。
当丁小桥醒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家里了。她睁开了眼睛,头顶上是自己亲自挑选那顶雨过天青色的棉麻帐子,身上盖着的是今年才弹好的棉花的被子,身子下面是烧的热乎乎的炕头,鼻子前面闻着的是最熟悉不过的味道,这便是家的味道。
按道理说,丁小桥应该是高兴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空荡荡的,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她就这样躺在那里,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什么,左边胸口那里撕裂一般的剧痛起来,这让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虾米的形状,将脸深深的埋在了枕头里,痛哭起来。
她想,她终于是失去了那个少年,那个在自己无数艰难而单调的岁月里,像是一簇阳光一样照亮自己生命的少年,终究是失去了。
一想到这里,丁小桥似乎除了无助的哭泣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