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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更漏子)
和九阿哥相依着离去,直到快进宫门时才分开。我低着头,急步走了进去,感觉脸已经肿起来了,现在这个样子还好低调点好!虽然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此时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胤禟,又回来了,真好!
本来想直接回房,但却不能如我所愿!刚踏入门槛就被李德全拦住了!不得已,只得跟着他进了‘松鹤斋’!
“皇上!”我低着头,不敢直视康熙。
“回来了!静怡她,可还好?”康熙端坐在软卧上,拿着本书,神态平静,似乎没有要看我的意思。
“回皇上,格格她…”我停顿了下,她那个样子能算是好吗?
“怎么?”康熙捻指,翻了一页书。
“格格一切安好!”
“那朕便安心了!”康熙放下书,下榻准备穿鞋,“朕累了,安置吧!”
听见康熙说要安置,李德全拍了几下掌,早已守在门外的宫侍们依次而入。
我踱到康熙的身后,为他解去那明黄色的腰带,上面挂着的珐琅小刀与玉佩相碰,叮当作响。解完腰带我便去铺床,尽量躲在康熙的身后,怕他看见我的脸。
“曦锦,你过来!”或许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康熙喊道。
“奴婢在!”站在康熙的左后方,下巴快压倒胸脯上了。
康熙挥了下手,宫侍们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康熙转身,轻托起我的脸,“为何不想让朕看到?”
“奴婢怕吓着了皇上!”
轻手覆上,我不禁‘嘶’了一声,还真疼!
“犟嘴!”康熙怪道,“李德全,拿药来!”
“喳!”听见门口李德全传来的声音。
不一会,便看见李德全端了一小瓶药过来,康熙拿起药,叩开瓶盖,一股子清香冲鼻而来。
看见康熙正要伸出的手指,我忙喊住,“皇上,奴婢自己来!”
不过,却没有发挥作用。
小拇指轻挑,托起一团淡黄色的药膏出来,在我脸上轻抹着。
我咬着下唇,眼珠子转了又转,很是为难。
“想说什么?”
“皇上!奴婢真的不想让格格嫁到蒙古去!奴婢求皇上收回旨意吧!”
康熙的手停顿了一下,双唇紧抿着,又继续细心地涂抹着,并不言语。
我跪下身磕头,泪落在地毯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水印!
“奴婢不想让静怡格格恨奴婢!”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康熙,“若真的要嫁,那奴婢愿意!”
胤禟,心里有你便够了!从当年太子向皇上要我那时起,我便知道,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不能相守,那么,就让我把那你藏在心里吧,想着,念着,爱着…有你今晚的回答,我便很开心了,可是我不能为了我的幸福而伤害静怡格格,我不能在伤害了十三阿哥之后,又去伤害他最疼爱的妹妹,这样的情,我几时能够还完?我不想我的下半生就在这样的愧疚与痛苦当中度过,那样,就太悲哀了…
为我抹脸的手还在原处僵直着,康熙垂下眼脸微眯起眼睛,我知道他在这时是在打量思索一个人。回望着他,我真心希望能挽回这样的结果,我的快乐不要建立在静怡格格的痛苦之上!
我看到康熙的嘴角微颤着,双手紧攥着那装着药膏的白色红梅的瓷瓶。骤然,一个甩臂,那瓷瓶狠地扔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淡黄色的药膏喷溅出来,落在雪白的墙壁上,还有那点点红梅,鲜艳艳地点缀在青石色的地面上,真似那阴霾的天空下倔强盛开的梅花…
“皇上息怒!”我不知道我又说了什么惹恼了他,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我回忆着自己的话,好像没说什么,我只是求他收回旨意,可当时他并没有生气啊!
“出去!”康熙甩袖,愤怒的转身不再看我。
“皇上!”
“出去!”康熙吼出一声,我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吼我!
我打着忿气,软声答道:“奴婢告退!”
康熙准了我的两天假,不知道是真的因为我的脸不能见人,还是他不愿见我!
抹了两天的药膏,已经好了很多,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掀帘出了房门,向着那一片余晖走去。
望着那一抹晚霞,仿佛把天际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残阳如火,斜照在树杆上,那斑驳的树影清晰地投在小路上,好似一幅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不管相思人老尽,朝朝容易下西墙!”我叹气,为何我总爱读那些悲伤地词句呢?
“姑娘!”那个满月的晚上,也是这个声音响起。
“奴婢给郡王请安,郡王吉祥!”很意外地又碰上的他,虽然很不喜欢,但还是要行礼的!
“姑娘客气了!起吧!”仓津温和的笑笑。他的笑突然让我又了一丝的恍惚,那笑,像极了八阿哥!
“郡王爷,若是没事,奴婢就告退了!”虽然我又很多话要说,但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还是算了吧,免得再惹祸上身!
“姑娘!”仓津喊住我,“姑娘可有心上人?”
我停住脚步,有些发窘,怎么问的那么直接?
“姑娘不要介意,我们蒙古人没有那么礼数,望姑娘见谅!”
“郡王爷,这好像跟王爷没有关系吧!”我没有好气的说道。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姑娘心中应该是有人的!”
我望着他,探究着,他怎么知道?
“姑娘那晚的曲子哀伤,悲痛,分明了是在思念人!我也是被姑娘的歌声吸引,后来姑娘又救了我,呵呵…”仓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姑娘恨我,我当时也只是单纯的喜欢姑娘,也没想到事情会成为这样!”仓津说着,想要从袖筒里掏出东西,却被我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又缩了回去。
“好了,王爷,看在奴婢救您一命的份上,以后好好对待静怡格格吧!”说完这一句,我便转身走了。
“那姑娘请保重吧!”话里好似在忠告。
听到仓津的回答,我的脚步有了一刻的迟疑,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八月初六,静怡格格出嫁!康熙给了静怡格格前所未有的疼爱与待遇,在婚礼之前亲自到了翁牛特部落仓津的家里小住,这无疑给了翁牛特部落子民莫大的荣耀!出嫁那日,康熙及众位阿哥,文武大臣把静怡格格送出神武门,十三阿哥奉旨一路相送!这在大清几十个外嫁公主当中,静怡格格是唯一一个有此待遇的!
神武门前,我站在康熙的身后,看到一身红色嫁衣的静怡,今日的她很漂亮,可是却很凄凉,那种凄凉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是啊,远离了亲人,远离了家乡,远离了她最敬爱的皇阿玛,无依无靠地生活在辽阔的草原上,何其悲凉?
不管历史上有没有蓝齐儿,而静怡格格却真的成为了蓝齐儿,又或许,她便是我们心中的蓝齐儿!
“静怡格格!”在静怡格格要踏上马车时,顾不得众人,只身走向前!
静怡格格身子一僵,愣住,没有回头!我知道她在等我说话。
“格格,奴婢想告诉格格,格格与奴婢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
“格格,不要执念与心中的完美了!格格心中的男子在这世上是不存在的!”
“那是我的事情!”
“放下心中的执念,发现郡王的好,喜欢上他,爱上他,我相信他会是名出色的男子,更会是一个好的良人!”仓津,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静怡格格始终没有回头,抬腿上了马车。
“格格,奴婢曾告诉过十三福晋一句话,奴婢也同样告诉格格:人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把握现在所能拥有的幸福!”
“和硕温格公主出阁!”
“和硕温格公主出阁”
…
喜官们一声接一声的呐喊,欢庆的乐音奏起,漂亮的舞侍们袅袅婷婷的身影一路走来,雪白的藕臂甩着丝帕,随风扬起的裙摆翩翩起舞,翩若惊鸿…
清泪滑落面庞,我高声吟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静怡格格出嫁了,我的心情也跟着那咕噜的车轮声越发沉重起来,又有一人因我而受到了伤害…
抬头望天,敏妃,你一定很恨我吧?
一个月后,十三阿哥归来,中午时分翠云阁内。
“好久没喝上十三爷的酒了,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不可!爷可是趁着皇阿玛休息时把你约出来的,若让皇阿玛发现当值时饮酒,那可就不得了了!”十三阿哥一把夺过酒坛抱在怀里。
“真小气!”我嘟嘴抱怨。
“爷不是小气,是为你着想!”
起身夺过他怀里的酒坛,一甩袖,“不管了,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康熙,他爱怎么罚便怎么罚吧,我真的没有心思再去琢磨了。
“算了,爷今日就舍命陪女子吧!”十三阿哥拎起我放在桌上的酒坛,很是豪气地掀开坛塞。
我吸吸鼻子,闻之一股清香,笑道:“好酒!”
浑浑噩噩的喝了一杯又一杯,慢慢的开始话痨,“十三爷,真是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又让静怡格格嫁到了塞外,呵呵…我可真是罪过!”
“这不是你的错!”十三阿哥端起一杯酒,仰头而尽。
“怎么不是我的错?我曾告诉过皇上,我虽喜欢草原,可我不愿呆在草原,我说我不喜欢那里的羊肉,不喜欢那里的男子,那里虽辽阔,却也荒凉!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几句无心之谈,却成了静怡格格远嫁塞外的刽子手!呵呵…十三爷你说,是不是我的罪过?”
“曦锦,其实你不必责怪自己,即使没有你,静怡也是要嫁的!”
我愣神不解,望着十三阿哥,“这是为何?”
十三阿哥笑笑,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解说道:“多罗杜楞郡王仓津之祖母是英亲王阿济格第四女。在太祖爷入关的时期,漠南蒙古曾给与了极大的支持,尤其在军事上。后为了安抚边疆,太祖爷采取怀柔之策,在长城以北设立40几家蕃王,相互牵制,以维护大清安定。其中四十几家蕃王中,以翁牛特右翼旗实力较强。说这些,你可明白?”
听完十三爷的话,我猛然醒悟,康熙,永远都是把政治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不管他曾经多么的疼爱!
“况且,仓津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现在四海安定,瓮牛特部落也未有什么异常,皇上他大可回绝了啊!”
“你不懂!当年的葛尔丹不也是年年进奉吗?可最后不还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守业,永远比创业难!皇阿玛是深知这一点的!”
“那皇上也大可直接顺了郡王的意思,把我嫁过去啊?”
“傻丫头!”十三阿哥伸手摸上我的头发,“或许,皇阿玛也是真的舍不得你吧!但最重要的却是只有一位公主才能更好笼络人心,笼络整个翁牛特部落!只有一位公主才会让部落的子民们认为皇阿玛是关心他们的,需要他们的,重视他们的!一名宫女,就算再好,他们也会认为皇阿玛在贬低他们,竟把一名宫女指给他们的郡王!”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原来最会笼络人心的不是八阿哥,而是康熙!八阿哥只学到了康熙的一点皮毛而已!康熙可以把人心笼络得滴水不漏,而八阿哥却太过高调!
“其实,皇阿玛还有一点用意!”
“什么?”
十三阿哥看看我,“那就是在告诉所有对你心怀想法的人,告诉他们或者说是我们,不要向皇阿玛去要你!你明白吗?”
我瘫软在凳子上,原来康熙是一箭三雕!不仅把我留在了身边,还笼络了翁牛特部落,又告诉了所有人,我的最终所有权会是他!
“可是,我是太子妃的妹妹啊,皇上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康熙不是最在乎伦理道德的吗?
“呵呵…不要忘了,你阿玛已经去世了,只有你的姐姐了,皇阿玛既然可以让你姐姐当上太子妃,便也可以随时把她换掉,到时,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十三阿哥笑着感叹,“皇阿玛是绝顶聪明的,是五百年才出的一帝!”
我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手开始发颤,康熙,这个世界上,你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不!皇上是千年难得的‘千古一帝’!”我终于明白了后人称康熙为‘千古一帝’的真正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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