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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世霖嘴上说得绝决,但他心中很清楚,只要有夏佥在,只要二房与三房没有彻底与夏家断绝关系,他们就不可能真正看着他们饿死路边。他不在乎花银子施舍他们,怕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
夏知贤压根不知道夏家早已今非昔比,他以为就算自己只分得三分之一的财产,也足够他们一家过上富足的生活。再说,二房被赶出城外,大房只剩下冯氏母子,夏佥一向不喜欢他们,所以三房理应分得最大的那份。将来,等夏蕊嫁给江世澈,只要女婿说句话,他们的日子一定蒸蒸日上。他越想越兴奋,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夏佥看看儿子,又瞧瞧江世霖。他们的目的何在,他很清楚。他这辈子,只为振兴夏家,结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一天天败落。夏知贤一旦脱离夏家,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他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苦心?
“祖父,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像三叔父说的,木槿早已改姓江。”江世霖催促。
“父亲,既然堇儿他们容不下我们”
“闭嘴。”夏佥喝止夏知贤,目光直视着江世霖,仿佛在控诉他和夏堇不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江世霖生怕夏堇在马车上等急了,说了句请夏佥和夏知贤认真考虑一晚上,便起身告辞。夏佥想要拦下他,却被夏知贤阻止。他一路往外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夏知贤劝说夏佥的声音。
马车上,夏堇听到江世霖的叙述,心中颇不是滋味。她希望自己和江世霖之间只有最简单的夫妻关系。她爱他,并不是因为江家有钱。可结果呢?江世霖娶了她,就等于背负了整个夏家。最重要的,夏家没有人感激他。即便是夏佥。他明知道夏家没有江世霖不行,却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江世霖哪里知道夏堇所想,他看到她低垂眼睑,表情闷闷的,侧目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我把祖父逼得太紧了?”
“不是。”夏堇急忙摇头“我只是在担心,三叔父从来都是徒有空想,不知世事的人。将来,待他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一定会找上祖父。对祖父来说。我只是孙女,三叔父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放心,我从不认为‘分家’二字可以把一切划上句话。我会早作准备的。”
“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失笑。低头在她耳边说:“若是你觉得我受了委屈,不如晚上的时候”
“你又开始胡说!”夏堇满脸通红。
“怎么是胡说!”江世霖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惹得夏堇不知所措。两人在马车上腻味了好一会儿,直至马车入了酒楼。江世霖才放开她。
有了上面这段插曲,晚餐自然愈加甜蜜和谐。江世霖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一早做足准备,没让任何人打扰他们。本来,他还想带她去河边走走,因天气凉了。两人坐着马车逛了逛,酉末才回到池清居。
池清居内,丫鬟们服侍他们换了衣裳。待到江世霖入内间洗澡。丁香站在夏堇面前说:“三奶奶,傍晚的时候,春红回来禀告,绿萝姑娘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丁香想了想,回道:“绿萝姑娘一直对春红很客气。应该说。她太过客气了。另外,汤药饭菜她都有好好服用。从未提过任何要求,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的行为举止,就好像她是阶下囚一般。春红有些担心,便找奴婢商议。奴婢偷偷去看了一眼,只见她坐在床上发呆,表情有些渗人。”
夏堇朝内间看了一眼,转头问丁香:“她没有说,她想见三爷?”
“没有。”丁香肯定地摇头“偶尔的时候,她言语感激春红的照顾,都只提及三奶奶,从未说过半句与三爷有关的话。”
夏堇一时吃不准绿萝的意图,但反常既是妖。不管绿萝是否有所图谋,她不能让包括绿萝在内的任何女人破坏她和江世霖的感情。她命丁香退下,待江世霖洗了澡,她对着他说:“爷,这都已经几天了,有关绿萝姑娘的将来,您有什么打算?”
“怎么突然提起她?你不是想找我翻旧账吧?”江世霖虽是玩笑的口吻,但他的话确有几分认真。
“不是的。”夏堇心中犹豫,不知如何措词。
“我都说了,暂时让她留下只是权宜之计。”江世霖顺势搂住夏堇的腰。
“我知道。我只是刚刚听丁香说,这两日,绿萝姑娘的神色有些不对。仔细想想,若她说的都是事实,那她钱财尽失,又无亲无故,定然会忧虑将来的生活”
“这么美好的夜晚,你一定要和我谈论其他女人吗?”江世霖捧住夏堇的脸,不悦地抗议。
夏堇急忙摁住他的肩膀“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江世霖用手指压住她的嘴唇“不管是绿萝,还是你娘家的事,只要是钱财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只是担心。”夏堇抓住他的手腕。
江世霖捏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笑道:“你还是担心一下,怎么用实际行动补偿我的‘委屈’。”话音未落,他打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第二天上午,夏佥迟迟未给江世霖送口信,反倒是江福茂,一早就到了。他告诉江世霖,紫鸢用来刺杀夏堇的匕首,他已经问过涿州城所有售卖刀具的商家,全都异口同声地说,那把匕首出自京城的李记。用放大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刀背的根部刻了一个小小的“李”字。按估价,匕首至少值十两银子,锋利无比。
江世霖和夏堇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江世霖把黄氏离开夏家之后的经历查得清清楚楚。她从未离开涿州,不可能出现在京城购买匕首。难道是薛家的遗物?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世霖吩咐江福茂询问黄氏的养父母。可曾见过这把匕首。若是他们未曾见过,那么这把匕首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交给黄氏的。
江世霖和夏堇等待江福茂的回音之时,夏佥送来了口信。他同意分家,同时希望他们也能遵守江世霖昨日的承诺,把夏家的房产地契拿出来。
闻言,夏堇对夏佥愈加不满。江世霖娶了她,不等于整个夏家都是他的责任,可夏佥把一切看成理所当然。当初她说得很明白,他们并不是贪图夏家的几亩田地,几家铺子。夏佥从未想到。他们为夏家付出了多少,却心心念念拿回地契。
见江世霖准备换衣裳去夏家,她上前劝道:“相公。不如我们送个口信回去,就说今日没空。明日我再回去一趟吧。”
江世霖笑了笑,回道:“我知道,你担心以我的立场,有些话不方便说。毕竟是你娘家的家务事。你放心,我脸皮厚,众人素知我横行霸道”
“哪有人这般自贬的。”夏堇打断了他,抬头看着他说:“并非我不愿把地契交还祖父,但祖父的脾气如今三叔父是他唯一的儿子,我怕”
“放心。我当初说的,只是把你三叔父那份交还给他”
“我知道。”夏堇点头。若是由江世霖扣下部分地契,先不说夏佥会怎么想。光王氏那张嘴,多难听,多不知廉耻的话都说得出口。她不想让她有机会抹黑江世霖。“反正今日先看一看祖父想如何分家,明日我再把地契带回去。对了,若是三叔父没有把分家的事算上榕弟。我们顺带把他带回来,回城的路上。找人好好与他分析一下。我想,祖父的脾气,他再恨二叔父、二婶娘,但在他心中,榕弟他们还是他的孙子孙女,特别是榕弟,他可是祖父的嫡长孙。”
江世霖见夏堇态度坚决,问道:“你脸皮那么薄,不怕他们当着你的面说三道四?”
夏堇摇头“以前,我们未成亲的时候,我就听多了那些话。”冯氏每每哭得梨花带雨,她总不能日日陪着母亲一起哭泣,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总之,母亲正病着,明辉年幼,我代替他们回去,总比你名正言顺,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江世霖连连点头,伸手揽住夏堇的肩膀“不过你得让我陪在你身边,若非必要,最多我不说话,除非他们骂你,到时我可以帮你骂回去。”
“你又胡说,说得好似你很擅长泼妇骂街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不擅长?”江世霖一脸“你不要小瞧我”的表情。
当天傍晚,江世霖和夏堇刚刚得知,夏佥和夏知贤并未接夏榕等人回夏家,甚至没有派人通知他们分家事宜,江福茂狼狈地回到江家。
上午,他得了江世霖的命令,直接去城外找黄氏的养父母。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从未见过那把匕首。在城门附近,他的马受了惊,把他摔下了马背。路过的陌生人扶起他,查问他的伤势。他一一谢过众人,待他准备进城门,就发现藏在怀中的匕首不见了。他不知道是谁偷走了匕首。
第315章
江世霖听闻这话,亲自带人查看江福茂的坐骑。大半个时辰后,他回池清居告诉夏堇,他命人把马毛剃了,马肚子上有一小块淤青。马儿受惊很可能并不是意外。鉴于江福茂的钱袋并未丢失,可以断定并非劫财。那把匕首一定隐含着什么秘密。
夏堇闻言,失落地说:“现在匕首没有,根本没办法追查下去。”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江世霖说着,至书桌内拿了两张纸放在夏堇前面。
夏堇讶然问:“你什么时候拓了匕首的形状与花纹?”
“就在我交给福茂之前。当时不过是以防万一。”
“你不相信他?”夏堇以为江世霖对江福茂是百分百信任的。
江世霖摇头道:“也不是完全不相信,所谓疑人勿用只不过人性都是脆弱的这么说吧,事情发展至此,任何事都要小心为上,我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和父亲。”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匕首的事。知道的人很少。若是他和他的家人最近这些日子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我会让他拿着这两张纸去京城的李记查问,那把匕首是几十年前卖出的,亦或者是最近几年才制造的。与此同时,顺道让他告诉卫大夫,千万小心,注意自身安全。”只要确认了匕首的年份,就可以大体判定,匕首到底是薛家的东西,亦或是幕后之人交给黄氏的。
夏堇看着江世霖神情中的忧虑。问道:“若不是江福茂泄露匕首的存在,你觉得是池清居的人与幕后之人有关联?”见江世霖点头,她一边摇头一边说:“你怀疑吕嬷嬷或者丁香?不可能的!”
“我不是说她们。很多人都知道。这些年一直都是福茂在外替我跑腿。再说,那天我把匕首踢开的时候,屋外的小丫鬟可能看到了。之后是杏红带着福茂进出池清居。他们都有可能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什么事。再有,福茂去铺子查问匕首的来历,也可能被人看到总之可能性太多了。而那把匕首一定是线索。”说到这,江世霖示意夏堇把匕首的花纹再画一份存底,自己随手拿了一本在一旁翻看。
夏堇亲自磨了墨在一旁绘图,忽然间想到,江世霖有事没事就会拿伍师爷送给他的刑律书翻看。早前他经常会问他一些艰涩的字是何意,可最近这段日子。他已经好久没问过她了。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未问过她相同的两个字。笔画再多的字,他都是看一次就会写了。
“相公。你不是和大伯、二伯在一处读书的吗?”夏堇询问。江世澈和江世熙的字十分漂亮,看得出自同一位老师所授,可江世霖的字实在虽不至于惨不忍睹,至少还是有很大的改进空间的。
江世霖没有抬头,不甚在意地回答:“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就没再强求我读书了,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刑律书上的字,很多都并非常用字。”
江世霖愣了一下,放下书册,抬头问:“怎么,你怀疑我根本看不懂?”
“不是”
“还说不是!”江世霖假作生气,行至夏堇身旁,从身后揽住她,低声在她耳边咕哝:“就不兴你相公我天资聪颖,触类旁通,无师自通”
“你别闹,我快画完了。”
“我看看。”江世霖拿起桌上的画纸,哀怨地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自己的字好看,所以嫌弃我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世霖弯腰抬头,故意把脸颊贴着她。
夏堇被他弄得心慌意乱,急促地说:“你快让开,我真的快画完了。”
“好吧,你画。”江世霖把画纸平铺在她面前,又低头说:“等你画完,我们也该就寝了。原来你这是迫不及待了”
“江世霖!”夏堇愤怒地回头瞪他,就见他似顽皮的孩子一般,满脸都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笑容。他在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两副脸孔。有时候还像幼稚的孩童,让她没办法真的生他的气。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得知江福茂的确在城门口摔下马,他和他的家人在最近一段一日子都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江世霖给了他盘缠,命他立马上京。
待到江福茂离开池清居,夏堇已经向小潘氏请过安,遵得她同意,与江世霖一起回夏家。他们的马车行至江家大门口,夏榕也被江世霖派人从郊外接了回来。
夏知贤看到夏榕颇为惊讶。夏佥并没特别的反应,只是对着夏堇说:“你三叔父一家这两天就会择府另居。”他的言下之意,她应该遵守承诺,把夏家的地契全都交出来。
夏堇低头道:“祖父,母亲伤重,明辉年幼,我今日前来,主要是代表他们。不知道祖父打算如何安排他们?”
“前一日,世霖说,若是分家”
“祖父,相公说的是。会把属于三叔父一家的房产地契交给他们。莫非你想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三叔父?”夏堇说着,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夏榕。
夏佥顿觉恼怒。他原本想的是分产不分家,至少为自己留些面子。只要哄着夏堇把地契交出来,将来三房可以说,他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宅子,继续在夏家住着。这样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一家人。
“祖父,若是您体恤三叔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我们可以理解。我虽已经嫁人。嫁妆也所剩无几,但相公体恤我没了父亲,母亲没了相公”
“堇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氏尖声大叫。
“就是三婶娘听到的意思!”夏堇不紧不慢地回答,抬头看着夏佥说:“祖父如何分家,我们做晚辈的,断没有插嘴的份。不过很多事情为免将来说不清楚,还请祖父立下字据。言明一切,将来也好做个凭证。”
“堇丫头,你说这话就是大不孝!”夏知贤叫嚣。在他看来,他们带回夏榕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夏堇没有理会他,见夏佥只是阴沉着脸,她接着说道:“祖父。只要三叔父找到宅子,搬出府去,我立马把地契奉上。我愿意立下字据。”
一瞬间,夏佥有一种被夏堇看透的尴尬。夏知贤和王氏对视一眼,夏知贤焦急地说:“父亲,先前我们未能拦住二哥,十分懊恼自责。以后的日子。我们只想好好孝顺您。如今大哥、二哥都不在了,榕哥儿年纪还小。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啊!”夏堇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续而抿嘴朝夏佥看去。
夏佥瞪了夏知贤一眼,看着夏堇说:“罢了,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撂在了桌上。
夏知贤迫不及待地拿起册子翻看,片刻跪倒在夏佥脚边,哀声说:“父亲,我们一心只想好好伺候您。大嫂身子一直不好,明辉刚过继,<><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utex.asp?bid=70&id=34584"></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