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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懊恼的神情全部落在赫穆厉眼中,他没有再逗弄她,反而起身从身旁抄起飓风,然后递至她面前。
“它在这里。”
他嗓音低沉,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德雪就是听得出他正在偷笑她。
尽管心里气恼,但神兵利器泛起的冷冷寒光,还是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凝视了飓风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神情专注地望着他问:“你就这样把剑给我吗?”
他之前不是还一副很不信任她的样子,怎么现在又好像很信赖她,连试探都没有,直接就把他的宝剑交给她?她知道对剑客来说宝剑是命,是绝不容许外人随意触碰的。
“你是锻冶师啊。”赫穆厉理所当然的说。
德雪皱起眉头,很烦恼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没有接过剑,只是就着他拿剑的手认真的把剑身上下打量过一次,又伸手在剑身上轻轻弹了下,当一声,飓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德雪闭着双眸聆听,神色极为认真,又很快的睁开眼,伸手在剑身不同部位连弹了数下,帐内余音袅袅,她则闭上眼静静倾听、确认着。
“这把飓风至少传承百年,在三寸、四寸七、八寸处有程度不同的缺损与裂隙。大约四十年前曾经大修过,是由很高明的锻冶师修复的,近十年间没有受过大损伤,但最后一次完好的修复,至少在二十年前。”
她严肃地说完,然后睁开眼,翡翠般的晶眸盯着赫穆厉。
“我说的对吗?”她屏住气息等待着他的答案。
赫穆厉直直盯着她,沉邃幽暗的眸子闪烁着微微的灿亮,他唇角勾起,缓缓地道:“锻冶师果然名不虚传。”
听了他的话,德雪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她对自己的能耐是有把握的,但能够得到他的认同,还是让她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不对啊,他认不认同我干我什么事?我又不打算帮他修剑!德雪内心抗拒着那种被他肯定而涌起的喜悦感。
“既然德小姐可以只观剑身、只闻声响就断出飓风的问题,想必已有修复它的方法了。”他语调依旧低沉但果断坚定,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其实,刚刚要把飓风交给德雪时,他并未期待她会有什么惊人的表现,只是出自一种直觉,在见到她认真的眼眸后,他愿意把飓风借她一看,没想到结果竟大出他意料之外,她只凭着观察宝剑及敲击剑身就断出了飓风的损伤及曾经修复的历史。
这只小猫真有几分本事,这下子她更得他心了。
“德小姐?”听到赫穆厉改变称谓,德雪觉得这个男人好现实啊!认为她没有利用价值时就你呀你的叫,现在有价值了就变成德小姐!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也好,以后我们要长期配合的,那我就叫你小雪好了。”有人很霸道地擅自作了决定。
“什么小雪!还长期配合,谁要和你长期配合啊?”她惊讶地反驳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厚颜无耻?谁要和他长期配合,她才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呢,还有,谁说他可以叫她小雪了?连她爹都没这样叫过她耶!
“嗯,小雪,能不能长期配合,当然还要看过你修复飓风的结果,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赫穆厉口吻沉定,不容拒绝的说,希望她的手艺能和她的耳力一样好。
“赫穆厉,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我没打算和你长期配合,还有,不准叫我小雪!”德雪气急败坏的驳斥着。竟然说希望她不会让他失望?他到底以为他是谁啊?天王老子吗?
“你不用紧张,我知道要成我赫穆家的炼剑师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相信你的能耐,我会多给你几次机会的。”
赫穆厉说话向来是说一不二,没有情分可讲,要不是他确实偏袒德雪,不会说出会多给她几次机会这样的话。
但这种偏袒德雪根本不领情。
“你这个野蛮人,你能不能听一下别人说话啊?我说我不会和你长期配合,更不会成为什么赫穆家的炼剑师!”
开玩笑,多少豪商巨富开出极佳的条件,她都不愿屈就,成为私家的锻冶师了,她为什么要来这个霸道野蛮男人的地头让他欺负啊?
但赫穆厉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然后拍拍她的肩头,说:“天完全亮后我们就会拔营回城,等回到侯府,我们再慢慢商量怎么修复飓风吧。”
被他的大掌重重拍着,德雪内心悲愤万分。这个男人真的听不懂人话!她快要被气死了啦!
无论德雪怎么表达她的不满,在赫穆厉眼中都像只是一只正在撒泼或撒娇的小沙猫,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反抗,相反的还觉得很有意思。
刚好这次的练兵行动已经结束,他们今日就要拔营回城,他打算把德雪带回侯府,如果她真能修复飓风,让她留下来当赫穆家的炼剑师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向来不喜欢柔弱的女子,好像只要他声音大一点就会被他吓得昏过去,还有那种说是庄重守礼,其实是乏味至极且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们,而德雪虽说性子是野了点,但敢说敢做,想到她昨日竟敢拿东西砸他,赫穆厉扬起剑眉,眼中掠过一丝近乎柔情的神色。
他真不知道她是胆大包天还是真的气昏了头,可是这样的她很有精神,他喜欢。
要在莫罕沙海生存就必须有旺盛的生命力,这一点,他觉得德雪完全没问题。
相对于某人觉得她在这里生存完全没问题,德雪只觉得这里简直是她的恶梦,哪里都有沙,喝水可以喝到沙、吃饭可以吃到沙、头发里是沙、脸上、衣服里到处是沙,啊啊啊啊——感觉好难过啊!
她绝对要逃走!
因此在起程离开莫罕沙海回到亥州城的路上,德雪逃亡了两次,但马上就被赫穆厉拎了回来。
为了端正军容,堂堂一个大将军一直和只小猫玩抓迷藏实在太不像话,但赫穆厉又不想把她交给秦兵们看守,于是他索性把她拉到他的战马上,包裹在他玄黑的披风下。
他一手紧紧揽着她的双臂及腰身以免她逃脱,另一手则悠哉地控着缰绳前行,解决了这个麻烦。
被包裹在赫穆厉的披风下,德雪极力挣扎着。
她被紧紧拦在他强壮的胸前,腰臀都与他的身躯亲密地贴合,虽然隔着银甲和战袍,但男性的气息与温热还是烧灼着她的背,这种从没有过的近身接触让她感到惊惶,也有些迷惘。
德雪的嗓子从昨天就喊哑了,今天两度逃亡不遂也让她扭伤了脚踝,现在又被赫穆厉强硬地钳制着,她觉得她的双臂被他揽得好疼,心里也委屈得不得了。
从小到大,她哪吃过这种苦头,在家时爹爹多么疼她,想到爹爹,德雪悲从中来,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滑落。
爹爹、爹爹,有人欺负我!她在心里哭诉着。她想回家,她讨厌这里、讨厌这个坏男人!
感觉手背落下点点湿意,又发现怀里小猫的身躯一颤、一颤地抖动着,赫穆厉拧起眉,他略微放松手上的钳制,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他想,刚刚她闹得太厉害,他对她是严厉了些,再怎么说她还是个小姑娘,难道是被他吓着了?
“哼!”德雪恨恨的哼了声,她不想示弱,可是越是想止住泪水就哭得越厉害。
“你别哭了,是我弄疼你了吗?这样吧,你不要再挣扎,我就不抓着你你扭伤了脚,也别再想逃跑了,要知道在沙海里迷路是会丧命的,乖乖和我回去。”
赫穆厉很少这样哄人,要说世间还有谁能让他这样软着语气说话,大概只有府里从小照顾他到大的奶娘了,德雪是第二个。
也许是累了,又或许是察觉他的让步,在他真的松开手后,她也没有再挣扎。说真的,在这无边沙海里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久久,他怀里传出一声含糊又充满怨气的指责。
“你只会欺负我。”
赫穆厉听了,唇角微勾。他双手握着缰绳策马前行,德雪就坐在他的前面,感觉怀里柔软的娇躯时不时贴上他,第一次让他想到“软玉温香”这个词。
他又想到她刚刚的泪水,不禁感叹女人真是水做的,然后他摇摇头,把那些思绪驱散。他脑中很少有这类柔软的思绪,女人对他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看来这只小猫真为他带来了很多崭新的体验啊。
窝在赫穆厉的怀里,德雪从满心的不甘愿到慢慢接受现实,反正逃也逃不掉,她干脆把他当靠枕,不然这一路的马上颠簸,她真有点撑不住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窝在一个几乎算得上陌生男子的怀里,两人长时间共乘一匹马,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有烈刹将军之称的赫穆厉。
她觉得有些恍惚,不知前面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德雪终于坠入梦乡。
感觉怀里小猫的身子渐软,赫穆厉剑眉轻扬,配合着她的姿势,不吝惜的提供他的胸膛及臂弯当她舒服的靠枕,直到她在他的怀里睡去。
倔强的小猫终于安分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