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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先别哭,起来和我细细说。”苏婉如拉着胡十三娘起来,递了帕子过去。
胡十三娘也不是普通的妇人,她哭只是因为内疚和不安,如果出事或者暴露了,那龙卫就完了,后宋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昨天就伺机在绣坊周围,打算动手的,谁知道后来局面太乱,赵骏又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他没有机会。”胡十三娘道:“他心气不顺,一夜没睡,今天一早起来人就不见了。”
“他和谁一起?”苏婉如问道:“他一个人不可能做得了,赵骏手上也是有功夫的,何况他身边随时带着人。”
胡十三娘点头,回道:“他是带着人,不过不是带的兄弟们,而是以前结识的一帮江湖人,那些人打家劫舍是挂着脑袋的亡命之徒。”又道:“属下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对方议论的,总之达成了共识,要绑了五皇子。”
“还算他有点成算,没有带着兄弟们一起。”苏婉如道:“你来前可告诉段、刘二位将军了?”
胡十三娘摇头,“属下不敢说,段震也是鞭炮筒子,一点火就炸了。属下心慌,先到您这里来,和您商量后再决定如何做。”
“当下先打听赵骏的行踪再说。”苏婉如面色沉静,心头飞快的转着,“你先去找段震,让人想办法打听到对方今晚的去处,他是贵人,应该好打听的。”
“我现在去米行,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苏婉如道。
胡十三娘应是,转身跳墙而去,苏婉如站在夹道里,两边窜着冷风进来,她抬头看了看天。
不管宋桥是什么打算,有多少的把握,她都要阻止。
她要确定苏季安全,她要确保就算苏季出来了,龙卫三千人也依旧能像以前那样,在镖局,在米行,在各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做生意过日子。
就算刀兵相见,那也一定是苏季要起兵报仇,绝不是被赵之昂追杀的如丧家之犬!
她收拾了一番,和霍姑姑打了招呼就去了米行。
雪没有融化,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在角落里放着鞭炮,噼啪声不断,她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就要过年了,如果能在年前顺利见上苏季一面就好了。
米行已经关门,她敲了侧门,一个守门的小厮开的门,见到她一愣,问道:“姑娘找谁?”
苏婉如来几回,但每次脸都不一样。
从昨天沈湛认出她来以后,她就不想再易容了,和鸡肋一样没什么意思。
“我找刘婆婆。”苏婉如问道:“她可在?”
小厮看了一眼她的脸,点了点头,“在……在的。”说着让她进来又反手关了门,冲着房里头喊,“刘掌事,有位姑娘找您。”
“来了。”刘婆婆掀了帘子出来,一看是苏婉如,忙小跑着过来,“姑娘怎么来了,快进房里坐,外头冷。”
小厮看着苏婉如,刘婆婆就喝道:“瞧什么,睡觉去。”
小厮挠着头去了前堂,苏婉如跟着刘婆婆去了房里,她正在结账,桌子上摆着账簿,油灯跳动着,刘婆婆有些紧张的问道:“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您这么晚过来。”
苏婉如就将胡十三娘的话转述了一遍,“……我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
“这个浑小子。”刘婆婆大怒,拍了桌子喝道:“我还当他只是说说意气话,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动手。蠢,实在太蠢了。”又转头安慰苏宛如,“你别担心,段震和刘长文一定有办法找到人的,别怕!”
“嗯。”苏婉如端着茶盅暖着手,问道:“他寻常就是北方各处跑着收粮送粮,还管着别的事吗。”
刘婆婆坐下来,和她解释道:“我们人少,也没有经营多大的买卖,各司其职的做着事。他手底下带着十来个人,都是机灵的,沿途打探消息的事归他们,别的事暂时没有交他手里。”
“嗯,”苏婉如颔首,若有所思道:“先等段将军他们来了再说。”
两人说着龙卫的事,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刘婆婆去开了门,就看到刘长文进了门,朝苏婉如拱手,道:“没有找到宋桥,但是打听到赵骏的去处。”顿了顿又道:“他今晚原在长兴侯府做客,这会儿人还在府中未走。”
“不过,我来的时候,赵骏的随从已经出来侯在门口,看样子是准备告辞了。”刘长文道:“属下估计,宋桥应该是打算在路上动手。从长兴侯府到五皇子府,马车是一炷香的时间,他如果想动手,就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
“可知道他会走哪段路?”苏婉如问道。
刘长文就随手抽了桌子上的笔,沾墨画了两条线路,“从长街走又快又省事,除了这里就只要绕道槐书胡同,那边人少安静,但依属下看他应该不会选择那条路。”
苏婉如低头看了看,这条路还挺长的,再过一会儿就要宵禁了,四处没有行人,宋桥会在哪里动手呢。
“段震已经带人去找了。”刘长文道:“如果找不到,那就只有他动手的时候,我们上去阻止。”
苏婉如摆了摆手,道:“先别急,让我想想。”她起身,来回的在房里跺着步子,刘长文很着急,五皇子现在说不定已经离开长兴侯府了,“公主,来不及了。”
苏宛如停下来,目光笃定,“我和你一起去。”
“这怎么行。”刘婆婆当先阻止,“就算我们暴露了,我们出了事,可也不能让您出面,不行,绝对不行。”
刘长文附议,道:“刘婆说的对,您在这里等我们消息就好了。”
“没事,”苏婉如道:“我帮不上忙,出事了就会离开,不可能待在原地任由人发现。放心,我心中有数。”
刘婆红了眼睛,怒道:“这个宋桥,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那您跟着属下。”刘长文只知道苏婉如聪明,知道她对时局以及朝堂的事很敏感,但别的事上他却没有把握。
苏婉如颔首,和刘婆婆打了招呼,随着刘长文出了门。
夜里起风,四周昏暗,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她跟在刘长文身后,往长兴侯府的方向而去,两人都没有说话,走到半路,就听到前面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以及马车的轱辘声,刘长文将苏婉如往小巷子里一拉,低声道:“是赵骏的马车。”
苏婉如探头来看了看,又朝皇城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这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吧。”
刘长文点了点头。
“公主。”段震从后面跑来,带着十几个兄弟,苏婉如不认识,也没有时间介绍,大家互相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段震道:“没有找到人,属下估计他应该就在附近。”
很可能躲在哪个宅子或者铺子里,伺机而动。
刘长文打量着对面的几个铺子,“公主,那边有个笔墨铺子,顺着书数第四家。”
“嗯。”苏婉如颔首,刘长文低声道:“那间笔墨铺子的东家和宋桥来往过几回,你说他会不会借他的笔墨铺子。”
苏婉如摇了摇头,“这种事是掉脑袋的,不是自己人,没有人会借他铺子用。”
“您的意思是……”刘长文脸色一变,苏婉如颔首,“他一定是将铺子里的人杀了或者绑起来了,否则,难以成事。”
没有人是傻子,一群人去干为非作歹的事,无亲无故的,谁跟着你掉脑袋。
“混账东西。”刘长文也气的不轻,苏婉如探头看了一眼,赵骏的马车已经隐约看的见,他们不得不往后退了,小心翼翼的藏在巷子里。”
苏婉如心头一动,喊道:“段叔。”
“在。”段震上前来,苏婉如和他低声说了几句,段震一愣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来,颔首道:“此事好办,公主等属下消息。”
说着,点了四个人头,急匆匆的道:“随我走。”就带着四个人没在了后面的巷子里。
此刻,宋桥带着十二个人,躲在沿街一间卖驴肉火烧的店中,此间店铺与别处不同,他们今天踩过点,沿街上只有这里是四通八达的,往前是长街,旁边是侧巷子,巷子往后走又是两条巷子,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通的,尤其是东面一直跑就到了东城门,城门下就是百姓居住的杂乱的棚子,一小块的地方,搭了无数的棚子,连绵起伏好几里。
他们藏在这里,再将赵骏装扮掩饰一番,绝对不会发现。
等天一亮,他们就将人带出城去,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和朝廷交换。
等救出苏季来,无论是他姑母还是段震刘长文,都势必会对他刮目相看,还有苏季,他早年见过,无论谋略还是为人都是条让人敬重的汉子。
他不可能甘愿做人下人,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势必有一番作为。
他跟着他,就算是一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那也是个汉子,是个英雄,他这辈子不白活。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屈居在京城,做个行脚商人,毫无出头之日。
“宋桥。”身后有个壮汉道:“兄弟打探回来,五皇子顶多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门口。”
宋桥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被捆住丢在墙角的母子二人,还是不放心,指了那两人道:“将他们打晕,以防一会儿他们趁乱喊叫。”
“打晕做什么,直接杀了得了。”那壮汉不屑,回头和十个兄弟道:“宋桥就是太文气了,哪有打家劫舍,还留活口的。”
宋桥蹙眉,摆手道:“现在我们求稳,这是京城,你们不要节外生枝,到时候如果出不了城,我们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行了,你的地盘听你的。”壮汉点头,上去一掌一个劈晕了店家母子二人。
宋桥嘘了一声,耳尖动了动,“我好像听到了马车声。”
“是!”壮汉点头,“我也听到了。”
这半夜四处都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壮汉从墙角捡起刀来在身上擦了擦,他的兄弟亦是,刀口泛着寒光,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拼死一搏的杀意!
这一票做的大,只要成功了,他们就可以收手不做了。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宋桥道:“至多还有两百步,准备好。”他说着,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拆了门面上的木门,顶在上面,等一会儿车到门口,他们就能迅速冲出去。
“听脚步声不超过八个人。”壮汉侧耳听着,“加上马车里的人,不超过十个人。”
宋桥颔首,紧紧攥着手里的刀,他也紧张,可是为了后宋,为了不一直窝窝囊囊的,他愿意拼一次。
“准备。”宋桥轻喝一声,身后的刀哐哐的一响,他手搭在门上,像一只蛰伏的豹子,目露寒光……
就在这时,有个口齿不清的人喊道:“喂,你们的马车不错,是官府的人吧。”
车停了下来。
随即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那醉汉骂骂咧咧的说了什么石灰,字之类的话就没有了声音。
宋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马车声,他的心放了回去,可不等落实,就听到砰的一声。
不远处传来一阵烟花声,噼噼啪啪满天乱窜,将这一片夜空照的一片明亮,壮汉吓的一跳,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什么时候了,谁在放鞭炮!”
宋桥开门的手一抖重新将倒下来的门板一抵,伸手挡住身后的人,喝道:“等一等,这鞭炮很不正常!”
大家都吓的心头砰砰乱跳,从门缝里都能看到屋外面一阵阵的发亮。
就在他们以为快要停下来的时候,又是一阵鞭炮声响了起来,随即四周百姓,有人家不满的敲着锣,喊道:“大半夜的,死人了啊,吵什么!”
鞭炮在炸,并没有因为有人呵斥就停下来。
“怎么办。”这是意外,他们以为十拿九稳,就算不成也定然是一番恶斗,伤他五皇子也没有问题,也算当了一回英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再等等。”宋桥压着门不让他们出去,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随即马蹄嘶鸣,有人喊道:“回!”
马车咕噜噜的动起来。
“他们走了。”壮汉急的一拳砸在墙上,“现在出去,机不可失。”
宋桥摇了摇头,“五成兵马司的人听到动静马上就会赶到,我们没有胜算。还有,这鞭炮响的蹊跷,不可贸然出去。”
壮汉几人沉了脸,可也知道宋桥的话没有错。
此刻出去,不能一击即中,那就只有送死。
而在烟花响起前,赵骏正坐在马车里打盹,他今晚去看望朱珣,他被长兴侯打了鞭子,躺在床上装病。
长兴侯虽年纪大了,可宝刀未老,在圣上眼中他和沈湛的地位不相上下。
他纵容朱珣,和他以兄弟相称,除了对朱珣为人的喜欢外,更多的就是因为长兴侯。
他的兄弟们都在争取沈湛,但是沈湛此人看着粗枝大叶,好勇好斗,可却心细如发谨慎小心,除了太子他不可能和任何一个皇子来往密切。
所以他退而求次之,拉拢长兴侯。
长兴侯酒量好,他陪着喝了半坛酒,此刻头疼不已……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醉汉冲了过来,手里提着瓶子,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坐的马车很好啊,是官府的人吧,我要举报个事,你们会赏钱吗。”
他贴身随时的刘公公怒道:“哪里来的醉鬼,滚远点,否则将你绑了送衙门去。”
“不赏就不赏。”醉汉呵呵笑着,道:“我也告诉你们,前面一连排的铺面墙上,被人用石灰写了好多骂圣上的大字,骂的可难听了,你们不管管吗。”
“滚,滚。”刘公公不耐烦,谁敢在墙上写字骂圣上,醉汉就是胡言乱语,喝酒喝浑了,“再不走就将你就地正法。”
醉汉呸了一声,东倒西歪的拐进了巷子里,没了声音。
“走!”刘公公吆喝了一声,不等他们起步,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随即一束烟火在黑漆漆的天空中绽开,声音奇大,将四周照的亮通通的。
“怎么回事。”刘公公吓了一跳,随即砰砰砰,接着响着,赵骏也醒了过来,撩开帘子蹙眉问道:“这个时候谁这么大的胆子放烟火。”
刘公公也不知道,指了一个侍卫,“去前面看看。”离的不远,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
两个侍卫应是,正要过去,烟火熄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冲天响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在这夜里不但不觉得喜庆,反而让人感觉到诡异。
赵骏蹙眉。
“殿下。”刘公公道:“您看,要不折回长兴侯,明早再回去?”这阴森森的,不会是有人打算路上截杀五皇子吧?
赵骏看了一眼前面,鞭炮还在响,他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回去。”
“回!”刘公公忙让车掉头,一行人小跑着往长兴侯府快步而去。
街面静了下来。
铺子里,宋桥几人面面相觑,陷入一阵死寂之中,过了许久,壮汉一拍桌子,骂道:“哪个狗日的东西,大半夜放鞭炮。”
“老大,现在怎么办,什么好处没捞到,我们白来了一趟。”他的兄弟道。
壮汉就看着宋桥。
宋桥很清楚,今晚是没有机会了,但是他肯定还要动手,那么这些人就不能得罪,他咳嗽了一声,道:“此番你们来是受宋某之邀,所有来的兄弟,一人五十两银子,我宋某出了。”
壮汉嘿嘿一笑,道:“宋兄弟仗义接济,我们记在心里了,将来有事你只管招呼,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义不容辞。”
“兄弟!”宋桥和他相视一笑,面上不显,可心里却一直在跳,今晚的事太巧合了,他隐隐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这边,他怀疑是不是他姑姑做的事。
可是这样不显示不露水的手段,无论是他姑姑还是段震刘长文都想不到。
但除了他们,他又想不到别人。
“今晚就歇在这里。”宋桥和众人道:“天一亮,我送各位出城,再有事我会去找你们。”
壮汉点头,众人从铺子里摸了酒和驴肉出来,就在铺子后面点灯,喝酒吃肉,忘了今晚的事。
下半夜大家打了个盹儿,天一亮众人起床,宋桥将店家母子松绑,叮嘱道:“我们都是打家劫舍之辈,今天就离了京城。此事你们保密也就罢了,若泄露出去半个字,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能弄死你们。”
母子二人吓的连连点头,心神具乱的缩在墙角。
一行人从后门出去,分散着出了门。
将人送走,宋桥去吃了早饭,在外面转了一圈,想了想又回到昨晚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昨天那个醉汉……京城管制严,夜里如果有人在酒馆喝醉里,也会被酒家留宿,而通常情况下,酒馆到了时间就撵客关门,绝不敢留人吃酒过宵禁。
可昨晚那个时候,居然有醉汉。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等到了那条街,他就惊了一跳,就看到前面一条街上聚集了好多人,都在指指点点。
他吓了一跳,“难道是店家母子报官了?”他低着头快步过去,等走近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百十步路上的店铺,从墙到铺子的门上,都用白石灰写着大字。
骂人的大字,骂谁的,没有人敢念!
他愣了好一会儿,心头突突的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到。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惊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段震阴沉着脸站在他后面,低声道:“去米行!”
话落,段震转身就走。
宋桥知道他的事没有瞒住,反正没有成事,没有瞒住就没有瞒住,他转身跟着去了米行,不以为然的从后院进去。
段震关门,进了对面的房间。
宋桥跟着进去,房间里坐着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生的娇俏貌美,他看着一愣,还不等问出声,后膝就被段震踢了一脚,喝道:“混账东西,还不拜见公主。”
公主?
宋桥一愣,膝盖疼的跪了下来,抬头看着上面的小姑娘,又想起上次那个黑漆漆的不起眼的女子。
是易容!
他怎么这么笨,难怪上次见到时觉得那张脸长的古怪。
公主原来长的是这样的。
宋桥心里转过,就见小姑娘面无表情的起了身,站在他面前,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想死我就借你一根绳子,不然你去跳运河,不要拉着我们三千人给你垫背!”
宋桥被打蒙了,完全没有想到公主会动手。
“我警告你。”她拿了一把匕首出来,蹲在他面前,抵着他的脖子,他能感觉到匕首的锋利,这么一碰他脖子上就已经破了一道血口子,公主目露狠意,一字一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就是离开京城,去馆子里吃顿饭,也得和刘婆婆说一声,否则,立刻要了你的命。”
“我二哥的命我会去谋算,你只要听我的,服从我的命令,别的事,你没有资格操心,听见没有。”
宋桥茫然的看着她。
“听见没有。”匕首又逼近了一分,宋桥恍然醒神,惊恐点了头,“是!”
苏婉如收了匕首,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你知道你这么蠢的行为,差点让我们所有人和你一起陪葬。你想绑了五皇子,你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走。”
宋桥醒了神,便来了倔气,他回道:“我们会沿着巷子一路到东城门,在城门下我们安排好了棚子,在那边逗留一夜,第二日一早就出城。”
“一个皇子被劫持,一刻钟内就能封城,全城搜查,你认为你能出的去?”苏婉如道。
宋桥就回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连易容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届时将他脸一改,装作半死的病人放在医馆。城门不可能封多日,只要熬过三天,我们就能走。”
“好。你们走了,你来告诉我,你们怎么交换人质。”苏婉如道:“你认为你打了赵之昂的脸,他会任由你作威作福。就算他答应了,也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你走水路还是陆路,哪一处不设关卡。就算你逃得了一时,那么你确保你能逃得了多久,你想让我二哥一出来就如同丧家之犬,被人追杀?”
宋桥哑口无言。
“我告诉你,方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半分的假。”她真的气的狠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姑娘就好欺负,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有如月令,我爹是苏正行,我娘是徐州林氏,你就算是能上天,我就算再落魄,今天,此刻,我也是你的主子,你见着我就得下跪,你就得听从,服从我的命令,哪怕我让你死!”
她声音不大,却句句铿锵。
段震,刘长文以及刘婆婆和胡十三娘皆是一脸惊怔,纷纷跪了下来,抱拳道:“属下谨记!”
苏婉如是聪明,也很机灵,甚至有些手段,可是就在昨晚以及此刻,他们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苏婉如。
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是主子,是后宋的公主,是流着苏正行和徐州林氏血脉的公主!
这让他们更加的清醒,也突然觉得有了主心骨。
不是单打独斗,不是无头苍蝇,不是茫然无措的等待,而是知道有人就站在他们前面,给他们指明方向,他们要做的就是听从命令,必要时冲锋陷阵,献上生命,为后宋,为林氏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你们起来,我没说你们。”苏婉如亲自扶四人起身,柔声道:“我只是气的狠了,你们没有吓着吧。”
她又恢复到娇俏纯真的样子,让大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胡十三娘才道:“没有,公主说的句句在理,我们谨记教训,引以为戒,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会和公主您商量,绝不会私自行动。”
苏婉如颔首,朝大家笑笑,“段叔,刘叔,胡姑姑,还有刘婆婆你们都坐。”她请几人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桥,扬眉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桥昂着头,回道:“有!属下有个问题要问。”
“说!”苏婉如蹙眉,重新落座看着宋桥,就听他道:“昨晚的醉汉,还有鞭炮是不是你们放的。”
苏婉如冷笑一声,道:“如何,你还怪我们坏了你的好事?”
果然是他们,他又道:“是您想到这个主意,吩咐他们做的?”
“谁想的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将你拉回来,保住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就行。”
宋桥蹙眉,胡十三娘就痛心疾首的道:“你这个浑人,还不快谢谢公主,要不是有公主拿了这个主意,我们连给你收尸都没有办法,还不快磕头。”
宋桥没有动,又道:“那墙上的大字呢,也是你做的?”
苏婉如点头,道:“没错。”
“幼稚。”宋桥心里是服气,可那一排骂人的大字却让他不齿,“你恨赵之昂,有胆子就去金銮殿骂,在街上鬼鬼祟祟写大字骂,丢人!”
苏婉如气极反笑,胡十三娘上去就给了宋桥一脚,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公主说了,此事反响如何,今日就会知道结果。”
宋桥不解。
苏婉如不想和他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你的罪我现在没法审你,但罚决不能少,若不然往后所有人都能给我来这么一处戏,我就什么都不要做,跟着你们收拾烂摊子便是。”
“段叔。”苏婉如道:“去了他一切职务,从今天开始就留在米行做小厮,等一日他身上的躁气消了,再谈他的本事。”
段震应是,满脸敬重。
“我回去了。”苏婉如道:“回去的迟了霍姑姑会担心,你们有事还是老地方找我。”
刘婆婆上前扶着她出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宋桥起身,垂着头没有说话,胡十三娘就上前拧着他的耳朵,骂道:“你爹都要被你气的跳出棺材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要不是公主聪慧,你现在就是死人了。不但你死,我们所有人都要暴露了。”胡十三娘又道:“你想想,要是被抓住,你找来的那些狐朋狗友不将你供出来。你身边来往的人不要查个底掉,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宋桥不服气,可却知道无论是苏婉如还是胡十三娘说的都有道理。
他隐隐生了一丝后怕和后悔。
“你不是问公主为什么在墙上写大字吗。”胡十三娘道:“你现在去棋盘街走一圈,你就会明白了。”
宋桥蹙眉,想了想转身就出了门,径直往棋盘街而去,不等他去棋盘街,就听到茶馆里嗡嗡的议论声,他脚步一转进了茶馆,就听到满茶馆的人都讨论。
“大字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洗掉了。西城的统领也被撤职了。”
“这事圣上气的不轻,那墙上的字骂的不堪入耳,就算不是圣上也得气半天。”
宋桥看到了那些字,不过是将赵之昂的老底说出来了,“泥腿子。”“当年舔苏氏的门槛。”“和狗抢食吃。”“打仗的时候就是缩头乌龟,你做皇帝就是误国,误民。大周用不了十年,就会亡国。”
无聊至极,他不以为然甚至不屑。
要不然动真格,骂人这种事,只有女人做的出来。
他要走,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人道:“五皇子一早就从长兴侯府召进宫里,据说圣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还用茶盅将他的头砸了大洞,人还在太医院躺着起不来呢。”
“打五皇子做什么,难不成这字是五皇子写的,不可能啊。谁会骂自己的爹。”
“不是。昨晚上这条街上除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什么人都没有。唯独五皇子从长兴侯府回来路过这里,那醉汉告诉他,说前面有人写了大字骂圣上……”
“呵!五皇子没去看看,趁早擦了也行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五皇子他居然因为有人放了鞭炮,他就跑了。一溜烟的回了长兴侯府躲着去了。任由那些字青天白日的叫全城人读了一遍,你说圣上气不气!”
“是气,换谁都得气。”又道:“五皇子管宗人府吧,几个皇子里他可是独一份的恩宠啊。这一回怕是宗人府的差事不保了。”
太子还没实权,京中所有皇子包括封了王爷的赵衍,赵之昂都没有给差事做。
好吃好喝的养着,等着成家立业开枝散叶。
宋桥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喃喃的道:“她……居然想的这么远?”
一件突发的事,她一时三刻的时间都没有,不但想到法子阻止了他劫人,还顺手摆了赵骏一道。
他们本来就计划将板正的赵骏换下来,拱吴忠君上去的,他一直觉得这事绕的太远,而且是朝政,谁能左右赵之昂的想法。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事儿或许不难办。
他想到了苏婉如坐在椅子上对他说的那番话,“此刻,现在,我就是你主子,你就得听我的,哪怕我让你死!”
宋桥转身就走,回了米行,段震和刘长文还在,宋桥上前噗通一跪扯了自己的上前衣露出后背,“段叔,刘叔,我错了,甘愿受罚。”
段震和刘长文对视一眼,目露了然。
宫中,赵之昂气的用冷毛巾覆着额头,太子赵标垂着头站在一侧,轻声道:“那些字都擦掉了,也让人去追查昨晚的那个醉汉了,父皇,您消消气,和这些人您犯不着。”
“天下人,就没有一个懂好歹的。”赵之昂怒道:“朕打江山,给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居然暗地里骂朕,真是该死。”
赵标个子不高,身材也很瘦,自小的身体缘故,脸色也比寻常人苍白几分,他很怕赵之昂,所以对方一发火他心里就本能的惊恐,“父皇……这些……这些人……”
“滚,滚,滚!”赵之昂摆手,不想看到他,“都给朕滚远点,养几个儿子,没一个中用的。”
赵骏那个蠢货,别人告诉他有人在墙上写字骂老子,他居然无动于衷,居然被一串鞭炮吓的逃命,这事说出去,他都替他丢人!
宫外,朱珣赖在五军都督府,看着沈湛为新的差事和衙门忙的脚不沾地,他跟在后面说着话,“八哥,你说这事儿到底谁做的,这么缺德,居然写大字骂人。”
沈湛没有证据不会说是谁,但是他听到这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婉如。
这么个暗搓搓的鬼点子,除了她没有别人有这个能耐。
管他呢,他媳妇儿聪明,他眼底划过笑意,却板着脸呵斥朱珣,“此事不要再提,圣上还气的躺在龙榻上呢。”
“我就和你说说。”朱珣摸摸鼻子,他觉得最近一定是犯了太岁,要不然一件事两件事都和他有关,就是赵骏这件事也和他扯上了关系。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留赵骏吃酒。
真是倒了霉了。
“你忙吧。”朱珣摆了摆手,揉着屁股道:“我得想想办法去看望五皇子去。”
沈湛没有反对,朱珣和五皇子接触,就是他叮嘱的。
“八哥,嫂子呢。”朱珣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沈湛,沈湛眼睛一亮,忽然又沉了脸,“谁没事惦记自己嫂子的,滚!”
朱珣哈哈一笑,跳着出了门,等离开院子又板着脸,严肃的上了街。
“听说是宝应秀坊的绣娘?”朱珣忽然想会会苏婉如,“顺便让他给我做件衣服穿,不然我就天天撺掇八哥,让他接她回来做妾。”
朱珣觉得得意,脚步轻快的往锦绣坊而去,刚进锦绣坊的巷子,迎面就看到了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件半旧的水洗蓝短袄的苏婉如出来!
“世子爷!”苏婉如摆了摆手,“你来找我的?我正好也要去找你。”
朱珣心头一跳,忽然就后悔自己来找她了,顿了顿,他结结巴巴的问道:“找我,什么事?”
“要账啊。”苏婉如过来,朝着他一笑,“你可是答应,替我办一件事的。”
朱珣被她笑的一阵眼晕,晕乎乎的点点头,道:“是……是有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