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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三月,街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各大客栈已是人满为患。
燕京百姓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生的和他们不一样,是高鼻子蓝眼睛,头发也不是全黑的,还有的跟金子似的。
那些人也是新奇的走在街道上,这边看看,那边吃吃,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刑部衙门外,却极其的安静,韩正英的尸体被韩家的下人领走了,一个棺椁直接出了城,没有人看到韩江毅再出现。
牢房里,锦绣坊几个馆里的姑姑塞了银子,侯在门口等着进去。而牢房内,崔掌事却坐在石墩上,看着一个小內侍,目露惊恐。
“这是司公公赏你的。”小內侍将腰带丢在地上,“下辈子投胎记得学聪明点,不是什么人你都能动的。蠢货!”
崔掌事摇着头,不敢置信,“我不死,你们好大的胆子,在这里也敢一手遮天吗。司三葆又怎么样,他难道不怕皇后娘娘查他吗。”
“你也太天真了。”小內侍道:“你当你做了那样的蠢事,皇后娘娘还能不计前嫌的任用你吗。”
崔掌事脸色一变。
“莫说你,就是裴公公伤养好了以后,能不能接着留在凤梧宫做他的大管事都不一定,你居然还以为有人能救你出去。”小內侍说着,噗嗤一笑,“早点上路吧,说不定还能赶得上韩大小姐,好做个伴。”
“那包砒霜也是你们给的?”崔掌事往后缩了缩,看着地上的腰带,就如一条毒蛇,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她一口,小內侍噗嗤一笑,讥讽的道:“那种连累全族的人留着做什么,难不成留在牢里被人糟蹋了,再给家里人增光?”
崔掌事目瞪口呆,原来韩正英是被韩家人的灭口了。
是啊,她被关在这里,想救出去是不可能了,而这牢里……她抬头四处看看,虽是女牢可也不“干净”,韩正英留在这里,结果更糟。
“等、等等。”崔掌事忍着痛跑了过来,“能不能让我见司公公一面,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说。他听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杀我的。”
小內侍停下来打量着她没说话。
“我有!你相信我。”崔掌事道:“你不要小看我,我在京城做了十多年的掌事,我知道的事有许多是司公公都不知道的。”
小內侍冷笑一声,道:“等着吧,今晚子时前若我们公公没有来,你就自觉点吧。”
这样的人,活着就让他们公公膈应,小內侍觉得司三葆定然不会来这劳什子地方,便拂袖走了。
苏婉如这会儿正坐在红烟绿雨里看着大家在挑布料,她看着直咋舌,和杜舟低声道:“我以为他只是打算送三娘还有青红三个人布料,没有想到他这么大手笔,一百多个绣娘,居然见者有份!”
“嘚瑟!”杜舟昂着头,哼了一声,道:“他是以前穷怕了,现在手里有了闲钱,就四处显摆,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有权有势了。”
“小杜!”苏婉如咳嗽了一声,道:“行了啊,说一次就得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杜舟跺脚,“您现在就护着了,奴婢跟着您的时间,可比他长多了。”又道:“您这是重色轻友。”
苏婉如就白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哄着,“我对你也很好,要是他在我跟前说你的不好,我也听不了。”又道:“不过他不常说别人坏话的。”
“您就是偏心。”杜舟嘟着嘴,正要说话,那边周娴扯出一块芙蓉色印碎花的布出来,“杜舟,就……就剩这一块布了,你……要不要?”
杜嘴角就抖了抖,怒道:“要,为什么不要,明儿请哪位姐姐帮忙,给我做个椅披!”
“这花色?”周娴噗嗤一笑,道:“要不然,您一起给我得了,我能做件棉袄。”
杜舟就嫌弃的挥着手,“拿去拿去,我才不稀罕。”
大家就都笑呵呵的拿着布过来和苏婉如道谢,各自想着怎么裁剪怎么做,一时间楼上楼下热闹不已。
“苏姑姑。”工头笑呵呵的进了门,道:“您可有空去前面看看,验收一下,若是没有事我们今天就能撤走了。”
苏婉如颔首,拉着杜舟出去,前面的二楼院子很大,特意搭了许多的架子,到时候可以晾晒用,苏婉如在里头走了一圈,又说了几件事,就请霍姑姑结账了,让工头走了。
“下午去看看家具去,定了的应该能让人送来了。”苏婉如回头看着楼,“姑姑想个名字,我顺道去定个牌匾挂上,这可是我们的主楼。”
霍姑姑想了想,道:“不然,叫香山馆吧。”
“好,听您的。”苏婉如应了,让杜舟留在家里,喊了刘三娘和青红,“我们去街上走走去。”
青红摆着手,“我不去了,我这两日太累了,昨晚因为你我都没怎么睡,现在要补觉,你们两个去好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小心点啊,把二狗子也带上。”
二狗子就汪汪汪的跑了过来,围着她转。
两个人一条狗就溜达着出了门,苏婉如挽着刘三娘的手,道:“你发现没有,燕京街面上的女子要比应天的少,都说这边矫枉过正,还真是名不虚传。”
前朝风气开放,几十年来燕京一直很繁荣,所以对女子的约束很少,但是自从赵之昂将这里用了京城后,就定了许多的规矩,那些刚封了爵位几年的府邸,明明根基浅薄,就偏要教养的子女一板一眼,装出百年大族那样的底蕴来。
其实像徐氏林氏或者应天的几个大族,子女的教养多在学识上,反而在行为和思想上,要松很多。
当时的韩正英或者杜元都是如此,家里对名声看的极重,但更多是家族的共同兴衰,个人上,除了烙在骨子里自小学会的矜持和骄傲外,并无更多的管束。
“嗯,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些个饭馆里似乎出入的都是男客。”刘三娘打量着,“不过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倒是无所谓了,想想,有时候也觉得庆幸,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不然,她们就是想出门,身后也是跟着一堆婆子丫头。
“我也觉得。”苏婉如带着刘三娘进了个巷子,第二个门就是定做家具的地方,约了明天送货,她们就又折了回来。
二狗子乖巧的跟着,两个人又坐在路边吃了茶点,刚给了钱要走,就看到一队的人马过来,一行人又是骆驼又是马的,浩浩荡荡的二三十人,铃铛声叮叮当当响着,队里的人坐在骆驼或者马背上,也稀奇的打量她们,那些人男男女女都带着圆顶的毡帽,高鼻大眼,衣服颜色鲜亮,很引人注目。
“是西域来的吗。”刘三娘也觉得稀奇,眯着眼睛去看,苏婉如点了点头,道:“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西域来的,约莫是藩国来朝贡的。”
刘三娘点头。
那些人走的越发近了,二狗子有些受惊的样子往后躲了躲,苏婉如护着二狗子,一抬头就看到刘三娘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在抖,她惊了一下忙过去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怎么了。”
刘三娘没有说话,手脚冰凉,十年了,她又看到了那个人。
那队人嬉笑着往城里走,苏婉如顺着刘三娘的视线,立刻看到了骑马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材高瘦,穿着一件朱红绣蟒纹的袍服,容貌说不上多好看,但是一双眼睛看上去虽是在笑,却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是赵栋,苏婉如是第一次见,但是立刻肯定了。
“十年了。”刘三娘盯着赵栋目不转睛,“畜生……畜生……”
她的样子,眼中含着泪花又是满目的仇视,引着队伍里的人朝这边看来,她立刻抱着刘三娘转了个身,压着声音道:“三娘,你冷静一点,不要被他认出来了。”
“他不会认识我的。”刘三娘冷笑道:“过了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我。”
苏婉如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了赵栋,正昂首坐在马背上,贵气逼人,她磨了磨牙低声道:“别急,早晚有一天我们能取了他的命!”
“阿瑾。”刘三娘握着她的时手,“我恨不能立刻杀了他。”
苏婉如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你等了十年了,不急再等一等,没有合适的时机,我们决不能操之过急。”
“好。”刘三娘转过脸去擦了眼泪,又回头过来,看着赵栋走远的背影,紧紧攥着拳头,许久没有都没有说话。
苏婉如也不知道说什么,如果知道出来能遇到赵栋,她大概也不想出来。
“我请你吃点好的,缓解一下心情?”苏婉如看着刘三娘,刘三娘道:“我没事,刚才失态了。”
两个人牵着手慢悠悠的回去,好一会儿刘三娘道:“你看见过我缝一件衣服吗。”
“嗯。”苏婉如想起来有一回她见到刘三娘在房里做一件男式的直裰,手工很精致,“当时你是故意让我看的对吧。”
刘三娘微微颔首,又道:“你说,有没有办法将这件衣服给他送去。”这件衣服,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做完。
“送衣服给他?”苏婉如蹙眉沉思了一下,“这得他给我们活做才行,不能死乞白赖的送过去,岂不是惹人怀疑。”
刘三娘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办到。”
“也不是办不到啊。”苏婉如道:“你让我再想想,左右你暂时不走,我们等着时机来。”
刘三娘看着笑了笑了,低声道:“青红过了三月三就回去,我让她带几封信回去,你有没有要捎回去的东西,快点准备好了。”
“有的,我这两日就列单子出来,让杜舟帮我去买。”苏婉如道:“我还攒了东西给邱姑姑,她看了一定喜欢。”
刘三娘轻笑,“不枉费姑姑惦记着你,宠你一场。”
两人不再聊刘栋的事,说笑着回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黄莹站在门口,苏婉如一愣,黄莹已经迎了过来,道:“苏瑾,你现在可有时间,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就几句。”
苏婉如和刘三娘对视一眼,刘三娘道:“我在门口等你。”
“嗯。”苏婉如指了指一边,黄莹跟着她过去,二狗子没走,站在苏婉如身后一副护驾的样子,黄莹愣了愣有些怕的后退了一步,急切的道:“苏瑾,我们掌事想见你,你去刑部的大牢见她一面行不行。”
“见我?”苏婉如噗嗤一笑,黄莹忙打断她拒绝的话,“我知道你不想见她,可是这回不一样。我们掌事想和你说一个秘密,这个条件对你或许没有用,但对宁王爷有用。可她见不到王爷,就只能让你传达。”
“你和王爷的关系,我们都知道。你想进王府,势必要对王爷有点作用,这就是个好时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黄莹说着,期盼的看着她。
“很大的秘密?”苏婉如歪着头看着黄莹,“你确定王爷会喜欢?”
黄莹不迭的点着头,“你听了以后可以判断好坏,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王爷。你这么聪明,分的清时势。”
“我知道了。”苏婉如颔首,道:“你先回去,刑部不是我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我要先去找王爷打个招呼才行。”
黄莹见她同意了,忙松了口气,道:“一个时辰内,你一定要过去,否则一切就迟了。”
是司三葆要杀崔掌事吧?苏婉如微微点头,“我既答应了,就一定会试试,不过最后如果不成我也没有办法。”
黄莹懂,如果能有别的选择,她们不会来找苏婉如,可是当下,他们并没有。
原本她可以找亲恩伯府的蔡姨娘,只是可惜蔡姨娘被发卖了出去,不然和她说了,她告诉吴忠君,说不定还能换崔掌事一命。
“你一定要去。”黄莹点头道,“相信我,这个秘密,王爷一定喜欢。”
苏婉如摆着手,“走吧,我现在就去王府。”她说着,拍了拍二狗子的头,和门口的刘三娘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去就来。”
刘三娘看了一眼走了的黄莹,点了点头,“你小心点。”
苏婉如颔首,带着二狗子往三牌楼去,她径直去了镇南侯府,敲开门婆子看着一人一狗愣了一下,随即就笑着行了礼,道:“姑娘来了,快请进。”
“嗯。”苏婉如道:“侯爷在吗。”
婆子咳嗽了一声,回道:“爷去衙门了,估计回来的会迟,姑娘先进去坐着等会儿?”
“那让闵望或者谁来见我一下就好了。”苏婉如不打算进去,她怕看到裘戎会跟他吵起来,婆子忙应是,“闵侍卫在,我这就去找他来。”
说着飞快的跑去喊闵望,转眼功夫闵望就大步小跑着过来,一脸的紧张,“姑娘,你找我?”
“我有事请你帮忙。”苏婉如道:“我想进刑部的大牢看锦绣坊的崔掌事,你能想到办法,让我偷偷去一趟吗?”
闵望惊讶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今天爷一天都开着笑脸,而姑娘的态度也有了大转变?
以前若有这样的事,她不是去找别人帮忙,就是自己动脑筋想别的办法。
现在却是直接来找他们。
“行。当然行。”闵望立刻应了,“您直接去刑部,从东面的角门进去。”
苏婉如扬眉看着他,闵望就咳嗽了一声,道:“我骑马过去快点,打点好了您大概正好到。”
“好。”她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二狗子就离开了,寻了刑部东面的角门,她一到门就开了,引着她的衙役和昨天来时是一个人,带着她直接进了牢里。
牢房里只有崔掌事一个人,她扶着栅栏站着,正往她这里看,一看到她就极其激动的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到办法来的。”
“我又不是来救你的,我没这本事。”苏婉如抱臂看着她,奇怪的道:“怎么只有你,韩大小姐呢?”
崔掌事嘲讽的笑了笑,“死了。吃了一包砒霜。早上尸体被家里人领走了?”
“她兄长让人送来的砒霜?”苏婉如问道。
崔掌事听着一愣,忽然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难怪我会输在你手上,你小小年轻看事情如此通透,我说她死了,你就立刻想到是她兄长,这份聪慧确实是我所不及的。”
“您夸我啊,还真是稀奇。”苏婉如道:“您这是兔死狐悲。不过,你想了个什么秘密,打算让我告诉王爷,好让王爷救你出去?”
崔掌事点头,招了招手,道:“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你说了,就不怕我听过后就反悔了吗?”苏婉如走过去,崔掌事苦笑了一下,看着她,“我只能相信你,不是吗。”
苏婉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只要告诉王爷,徐丞相暗中和七皇子来往就好了。”崔掌事极快的说完,苏婉如愣了一下,问道:“就这个?”
左丞相徐立人和赵栋暗中来往,一个当朝丞相手握重权,一个待封藩的皇子,还真是个秘密。
崔掌事点头,解释道:“这是个秘密,我年前为徐府送绣品去,机缘巧合听到了徐丞相和七皇子的对话,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但是两个人关系很不一般,且还是见不得光的。这件事你听着或许没有瓜葛,可王爷一定想知道,你只要告诉他,王爷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苏婉如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转告的。”说着一副要走的样子,崔掌事急了,“苏瑾,你帮我求王爷救我一命,司三葆要杀我,现在能救我的人,只有王爷了。只要我能出去,我就回家养老,再也不出现在京城。”
“好!”苏婉如点头,“这话我一起说了,只是能不能救,会不会救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崔掌事心里大骂苏婉如,这个丫头太精了,她咬牙看着她,道:“我还有秘密,一起告诉你,你听了以后和我发誓,你一定力劝王爷救我出去。”
苏婉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想要锦绣坊对不对。”崔掌事决定开门见山,迫不及待的道:“可是这件事很不好办,锦绣坊皇后娘娘虽然不管,可到底是她创办的,以你现在和司三葆的关系,娘娘是不会让你做锦绣坊的掌事。”
“但是这件事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我告诉你,娘娘那边走不通的路,你可以去找太后娘娘。她素来喜爱绣品,钟爱有才华的绣娘,你只要让太后娘娘喜欢你了,知道了你的能力,这件事就还有转机。”
“多谢。”苏婉如道:“不过我不想做掌事。”
崔掌事一愣看着她,就见苏婉如笑着道:“我得守着宝应绣坊。至于锦绣坊我是有兴趣,但是这兴趣绝非是做掌事。”
不做掌事,那就是……崔掌事大惊,不敢置信,“你难道想连锦绣坊一起并了?”
“这是我的事。”苏婉如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你等着吧,我去给你办事,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她说着,就带着二狗子出去,闵望在巷口等她,苏婉如道:“我去侯府,你去看看你们侯爷是不是在忙,如果得空让他回来一趟。”
“属下这就去。”闵望颔首也不问缘由骑马就走了,苏婉如就又转了去侯府,在暖阁里刚坐下,沈湛就回来了,一进门就喊道:“媳妇儿,你找我?”
“谁你媳妇。”苏婉如白了他一眼,又给他倒了杯茶,道:“我刚刚去刑部大牢见崔掌事了……”她将见面前后说了一遍,“此事算秘密吗,你可知道?”
“不知道。还真是很意外。”沈湛挑眉道:“徐丞相此人还算正派,还给皇长孙做过老师讲席,我看圣上的意思,约莫是要将留给太子用的,所以一直对他多有培养,没想到他和赵栋私下有来往。”
“我听到时觉得很惊奇。”苏婉如道:“作为交换,你有办法救崔掌事出来吗。不然司三葆今天晚上就会杀了她。”
沈湛就奇怪的看着她,“你不要她的命了?”
“都说是交换了,此事后她就离开燕京,看不到她我也无所谓了。”又道:“我就做一回圣人,普渡她一条命好了。”
沈湛就摸了摸她的头,道:“这是小事,刑部的牢不比大理寺,想不动声色弄个人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厉害!”苏婉如赞赏的看着他,又道:“这位徐丞相我得让人盯着一些,等三月三后,想一想怎么做。”
沈湛就回道:“不用你派人,我帮你盯着便是。”又道:“还盯着谁,你一起说了,我给你办。”
“赵栋啊。他才是关键。”苏婉如就凑过来看着他,“能不能想办法,在三月初二的夜里,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闷棍?”
沈湛不知道苏婉如怎么突然盯上了赵栋,不疑有他的道:“成,你想去看吗,我们去看揍人。”
“看啊。”苏婉如掩面笑着,道:“打的要巧妙点,不要打脸,也不能打死了。”
她眼睛亮亮的,一副做坏事前的兴奋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每次问他要不要去打架,她都是这个样子,他喜欢看她这样,每次都是想也不想点头。
“放心,指哪打哪!”沈湛说着,伸手过来抱着她,“我做了这么多事,是不是要给我点奖励。”
苏婉如瞪眼,捏着他的脸,道:“你还要回报,你不是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吗。”
“二狗子还要吃骨头呢,”他凑过来看着她,“你要对我好点。”
趴在炕边的二狗子腾的抬起头来,“汪汪!”
她噗嗤一笑,推着他道:“行,等我有空了给你做馒头吃。”说着,就指着他,“你再和我毛手毛脚,试试看。”
沈湛就不敢动了。
“以前不知道,就委屈求全的被你欺负,现在你简直顺手习惯了。”苏婉如哼了一声,“惯你的坏毛病。”
沈湛看着她,眼底都是笑。
她这样分明就是一副得势霸王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有趣,“那惯些好的,也可以。”
“流氓。”她说着,带着二狗子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答应给你做十件衣服的,还欠你九件,明天给你做。”
他跟着她出去,边走边道:“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你不做事的吗。”她歪着头看他,“我倒是忘记问了,你建卫所……”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然不说。”
“不说算了。”她左右看看没有人,还是踮着脚亲了他一下,笑着道:“说吧。”
他立刻蹬鼻子上脸,扛着她就回了暖阁里,一通的吻,意犹未尽的看着她,道:“我就怕你哪天想起兵,所以留一手。如果你将来不起兵,卫所的设立也是好处很多。”
她轻笑,眉眼弯弯的,道:“你为我做这么多,我好像没什么可为你做的,怎么办。”
“有啊。”他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的道:“你做我媳妇,就是为我做的最好的事。”
苏婉如抿唇笑,捏着他的脸,道:“不要脸。”说着起身出去,“我走了,你记得帮我把两件事做了啊。”
沈湛兴的一拳打在炕上,蹭的一下跳起来,颠颠的跟着她出去,“知道了,一定办好。”
苏婉如睇了他一眼,斜斜的一个眼角送过来,七分的笑三分的情,看的沈湛心头一荡,走路都觉得飘了起来。
青柳站在后面看着,低声道:“闵望,爷这算是得偿所愿了吗。”
“还早呢。”闵望叹气,转头来看着青柳,眼里露出兴奋,“咱们应该又有事情做了。”
在京城待着闷死了,好想松松筋骨啊。
当天晚上,崔掌事“死”在牢里,第二日一早,司三葆遣了个內侍来告诉苏婉如,说崔掌事死了,让她三月初五去他府里一趟。
苏婉如应了,和刘三娘在房里做绣活,悄悄的道:“……我让沈湛帮我今晚下黑手,先打一顿赵栋,晚上你和我一起去看。”
“打他?”刘三娘一怔,不解的看着她,打一顿不能出了她的气,她想要的是赵栋的命。
苏婉如掩面而笑,道:“别急,咱们先手点利息。”
“好。我和你一起去看。”刘三娘也露了笑脸,她来京城后鲜少的笑。
“苏姑姑。”刘妈妈道:“家具送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婉如就拉着刘三娘去看家具,将所有东西摆齐整了,她笑着和霍掌事道:“成了,明儿就让大家来这里上工了。”
“好。”霍掌事坐在楼里,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想起以前来,不由苦笑,道:“我虽也有野心,可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宝应绣坊能做到这么大。”
“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苏婉如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吕大,道:“人生总要往前走,越过越好才行。”
霍掌事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苏姑姑在吗。”新来的婆子在门口探了个脸,笑着道:“苏姑姑,外面有个婆子,说是亲恩伯府夫人身边的,来请您去府里一趟。”
苏婉如点了点头,和大家道:“我去看看,徐夫人说不定有什么事。”她回房换了件衣服,就出了门,门口的婆子是她见过的,便上了马车去了亲恩伯府。
这回没在亲恩伯府内下车,而是半道上婆子就说要去接个人,让苏婉如自己先过去,她看了一眼婆子,颔首道:“好!”
便一个人走去了亲恩伯府,婆子见她走了,便接着往前走,倒真像是去接人。
徐氏和以前一样在门口等她,见着她便道:“今儿忙不忙,我突然请你来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还真是徐氏请她来的,苏婉如打消了疑虑,和徐氏进了宴席室,道:“没事,馆里人多了我反而能偷懒,一个挂屏开头好几天了,才将底稿描好,怕是再有两个月也绣不完。”
“你也歇歇,这么多人不差你一个。”徐氏道:“悠儿回来了,是公主送她回来的。她也没有闹腾着要去找人,我也是松了口气。”
公主?赵奕玉吗?
苏宛如正要说话,门帘子一动,吴悠和赵奕玉一前一后的进来,“娘,家里来客人了吗。”
“你这孩子。”徐氏站起来,和赵奕玉行了礼。
赵奕玉眸光直接就落在苏婉如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浅蓝的褂子,下面是条湖绿的裙子,两条黑亮亮的辫子垂在肩上,皮肤极白面容精致,眉宇间未褪去青涩,却已隐隐透着娇媚。
美的东西,人人都喜欢,苏瑾的容貌和气质,连她这个同为女子的人都忍不住惊艳,何况沈湛和赵衍那样血气方刚的少年呢。
果然是赵奕玉,苏婉如暗暗叹了口气,不情愿的行了礼,道:“叩见公主,吴小姐好。”
“嗯。”赵奕玉点了点头,在徐氏的左手边坐了下来,乔妈妈上了茶,担忧的看了一眼苏婉如,退了出去。
吴悠就看着苏婉如,道:“崔掌事和韩大小姐都死了,你知道吗。”
“才知道。”苏婉如回了,吴悠就怀疑的看着她,“你真的才知道?”
苏婉如和韩正英有仇。
“嗯。我真的才知道。劫后余生我病了一场,昨天才好一些。”苏婉如露出无奈的样子,徐氏听了一惊,看着她道:“我道今天脸色不大好,可好透了,大夫如何说的?”
“没事了。大夫说好好休息就行了。”她说着微顿,余光看到赵奕玉就一直盯着她,她当做没有看见,和徐氏说着话。
聊了一会儿,赵奕玉身边的一个小內侍跑了进来,“公主。”说着,就在赵奕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奕玉面色微微一变,目光就朝苏婉如这边投了过来。
眼神跟淬毒了一样,苏婉如暗骂了一顿沈湛,也不知怎么招惹别人的,不是这个女人瞧着她有恨,就是那个恨不能杀了她。
她招谁惹谁了。
“苏瑾。”赵奕玉看着她,道:“你是宝应绣坊的姑姑?”
苏婉如点头,不解的看着她。
“正好。”赵奕玉道:“我正要绣一个落地的屏风,就交给你做吧。是你亲手绣吗,是别人我可就不要了。”
苏婉如微笑,徐氏就道:“公主,阿瑾是管事姑姑,她现在事情多,手里只能做一些零散的活,大件的怕是没有空亲自做。”
“这样啊。”赵奕玉道:“那就帮我绣个挂屏吧,挂我房里的,你觉得绣什么好呢。”
苏婉如笑了笑,道:“这要看公主你喜欢什么了。”
“你跟我去宫里吧。”赵奕玉起身,道:“帮我看看我房里应该挂什么。”
苏婉如还没说话,徐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和赵奕玉道:“公主,好好的皇后娘娘也没有召见,你带她进去,不好吧。”
“怕什么。”赵奕玉不耐烦的扫了一眼徐氏,“母后就是再对我不喜,我带个朋友进宫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说着就朝外头走,回头扫了一眼坐着没动的苏婉如,“跟我来啊。莫非你有胆子拒绝我?”
“不敢!”苏婉如朝徐氏无奈的笑了笑,道:“夫人,那我先告辞了。”
徐氏直皱眉,可赵奕玉的性格她还是压不住,就转头拉着吴悠,“你跟着一起去,帮我护着苏瑾,听到没有。”
“我不去。”吴悠赖在软榻上,“我心里不舒服,哪里都不想去。”
徐氏大怒,喝道:“悠儿,不准胡闹。你知道公主的脾气,苏瑾身份在这里,她就是杀了也不是不可以。你就当帮娘的忙,不行吗。”
“她是你女儿,我是你女儿。”吴悠蹭的站起来,跺脚道:“去,我去总可以了吧。”
苏婉如就冲着她笑了笑,吴悠哼了一声,拂袖先出了门。
三个人两辆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苏婉如下了车跟着赵奕玉进去,赵奕玉就回头看着她,“听说你随身带着匕首?”
“前几次约莫因为你是女子,所以没有人搜身,此番我既知道了,就不能不顾宫里的规矩。”赵奕玉说着一顿伸出手来,“匕首交出来我给你保管了,等你走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苏婉如看了一眼吴悠,吴悠在一边站着心不在焉的磨鞋底,她无奈拿出匕首递过去。
“这是……”赵奕玉看着一愣,“永宁寒铁?你居然有这个匕首?”
苏婉如没有听过,奇怪的道:“很有名吗。”
“成都府永宁。”赵奕玉抽出匕首又塞了回去,讥讽的道:“这匕首给你,可真是暴殄天物了。”说着丢给了小黄门,道:“稍后记得还给她。”
小黄门应是。
苏婉如跟着进去,两顶滑竿过来,赵奕玉和吴悠上了滑竿,赵奕玉扫了她一眼,走在前面。
三月的太阳还真是挺晒的,苏婉如跟在后面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两边的女官时不时打量她一眼,好不容易到了玉兰殿,赵奕玉和吴悠都没和她说话,两人去后殿梳洗换衣服,苏婉如不得不站在院子里。
太阳晒的厉害,她就朝屋檐下移了移。女官进进出出的,也没有人请她坐,自然就没有半杯茶喝了,她撇了撇嘴继续站着,殿内就听到有个粉衣女官喊道:“来人,搭把手。”
刚才还有许多人的院子,似乎一下空了似的,没有人应。
“都去哪里了,快来给我搭把手啊。”那嬷嬷提着个大桶,苏婉如扫了一眼,觉得应该是洗澡水,她往外走走了几步,就听那嬷嬷喊道:“你,就你,不管哪个宫里的,都来帮我一把。”
“我?”苏婉如看着那个嬷嬷,对方脸色一沉,道:“就是你,快过来。”
苏婉如咳嗽了一声,道:“我不是宫里当差的,你再找别人好了。”她说着,站在门口没有动。
“不是宫里当差的,让你做事也是看的起你。”嬷嬷一听就来了气,大怒走了过来,指着苏婉如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吆喝上了,便就是外头的命妇进宫里来,我喊着搭把手,她也得过来。”
这话说的口气真大,徐丞相的妇人来你也敢喊着搭手倒洗澡水?
苏婉如笑了笑,道:“要不,我帮嬷嬷喊人来,我方才瞧见其他人了,肯定都还在附近。”
“你哪里来的野丫头。”嬷嬷大怒,抬手就朝苏婉如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