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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陶于燕十七岁出嫁,嫁得还是她千挑万选选中的如意郎君,新婚第一年过得如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多少人羡煞夫妻俩的缱绻恩爱,只道是人间仅有的天作之合。
可是陶于燕善妒又疑神疑鬼,对谁也不信任,只要驸马爷身边出现稍具姿色的女子,她便怀疑他与此女关系不寻常,动辄打骂这些女子,甚至将人活活打死以防止丈夫三心二意、移情别恋。
一次、两次,驸马爷尚可容忍,毕竟是皇家出身的尊贵凤凰女,打杀几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不算什么,能受公主的杖罚是无上的光荣,顶多他给死去下人的家里多捎点银子。
因为他无意间的纵容,陶于燕的行事益发猖狂,终于酿出大祸,也让夫妻间的和睦产生裂痕。
那一日,她怒气冲冲的将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推下湖,湖深丈余可行舟,湖面遍植深浅不一的荷花,她不许家丁、护卫下湖救人,任由该名女子载浮载沉的溺毙。
事后捞出尸体方知此女是定阳侯嫡长女,也是驸马爷最疼惜的表妹,两人的感情亲如兄妹,定阳侯痛心疾首,陶于燕因此受皇帝怒斥兼罚闭门思过,而表妹之死让驸马爷怒火大炽,对着她多有责难,口出伤人恶语。
陶于燕生母赵皇后虽然早亡,可陈皇后仍待她极好,有如亲生般捧在手掌心哄着、惯着,被养出骄纵心性,在蜜罐里长大的皇家贵女何曾受过气,尤其之间还夹着一名女子。
陶于燕也怒了,两个人一言不合的互骂、吵得不可开交,公公卫国公出面调解却被公主推了一把,反骂老贼秃,把上了年纪的卫国公气得吐血,小两口的婚姻至此已无挽回余地。
可是皇家无和离女,卫国公府也不敢冒犯天威休了公主,因此公主与驸马爷同床异梦,夫妻形同陌路,驸马爷还胆大包天的纳了三名良妾进门,表示公主入门三年无子,为了卫国公府香火传承,纳妾之举乃天经地义。
气不过的陶于燕便养面首还击,一个个俊秀的少年被接进府,陶于燕堂而皇之的与之嬉笑欢好,大白日的就在驸马爷的书房行男女之事,被返家取书的驸马爷撞个正着。
继卫国公吐血之后,年轻力壮的驸马爷也吐了好几次心头血,面对休不得的皇家贵女他越看越挹郁,在数月后的某日清晨,驸马爷全身是血暴毙于花梨木雕花大床,接着陶于燕便吵着要回宫。
说什么住不惯宫外,嫁人都三年了哪有不习惯的道理,主要是心虚,在人人仇视她的卫国公府,她担心有一日性命不保,被府里愤怒的老老少少给暗地里害死。
所以不走不行,她还不想死,驸马爷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与他吵架时谎称有孕在身,是与一名十五岁面首所有的,她坚持要生,说要混淆卫国公府血统,让驸马爷戴一辈子绿帽,替别人养儿子。
本来身虚的驸马爷一听,冷不防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染及被褥和衣衫,他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然后断气了。
满朝皆知驸马爷活生生被公主气死了,只是被皇上压下来,罚她抄写经书一百卷以示悔过。
陶于薇状似无所谓的挥挥莹白小手。“他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那人的卑劣个性也只配娶生性刁蛮的凤凰女,就等他们狗咬狗,看谁先把狗牙给咬崩了,我在旁摇旗吶喊看热闹去。”
“你看不出银月城主的用心?”宁愿娶声名狼籍的长公主,不可能是为了传言中的美貌。
她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嘟起红艳朱唇。“不就是为了她外祖赵家手中五十万大军,谁得了陶于燕就等于得到赵家的支持,姓赵的那群人只忠于已故的赵皇后。”
陶于燕运气好,投生在赵皇后肚皮,这才受到向来护短的赵家人毫无理性的护佑,不忠于帝王却偏私前后之女,也令她无人能擅动。
“原来你不迷糊,我以为你被退婚会恼羞成怒,请求你父皇发兵围剿天耀城,将只知其人、不见其面的银月城主给灭了。”顺便抢他的城,夺他的金银财物纳为己有。
圆睁的双目故作惊讶,似是不敢相信端正有仪的他竟如此污蔑她。“能好好谈的事干么非要动刀动枪,孔方阿兄,你说以我目前的财力,养上千百个死士吃不吃力?”
“你是说”他蓦地两眼瞠大。
“人家能盖一座城,养上近万名兵士,我好歹也是旭川国的财女公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身为管理我大部分产业的大管事而言,你责无旁贷。”反正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欠人一命是要还的。
“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她当他无所不能吗?管帐以外还要养死士。
陶于薇咯咯地仰头娇笑,神情惬意。“是无赖不是无耻,我喊你一声阿兄,妹子有事,当然是阿兄代为出头。”
冷汗冒出额头的孔方是笑不出来,此事责任重大,他担不起。“你怎么不找金子,她才是你扛大梁的支柱。”
一旁容貌秀美的宫女金子身姿窈窕地走了过来,手上端着陶于薇每月一服的补汤,治其葵水来的腹痛。
金子本名吴紫矜,本是官家千金,后因家中遭罪而成了官婢,为人精明干练,博学多闻,年仅十八。
自小性情高傲的金子沦为官婢后被死对头的官家千金买下,那位大小姐无所不用其极的折辱她的尊严,想将她挺直如竹的傲骨折断,使其卑躬屈膝得像只狗儿臣服裙下。
她不肯低头,于是受到更多责骂打罚,傲骨未折却损及颜面,多次被众家千金围起来嘲笑。
一次官家千金又故意带金子到宫中的赏花宴,想让备受皇上宠爱的陶于薇羞辱她,没想到陶于薇反倒欣赏起她宁折不弯的傲骨,觉得她懂得比自己还多,正巧身边少了个“懂事”的宫女便开口讨要。
陶于薇一时的善举结束了金子任人羞辱打骂的日子,同时也为自己得到一位忠心不二的宫女,虽然金子看来冷情、沉默寡言,可什么都帮主子准备好,是个心细如发又面冷心热的好姑娘。
“阿兄未免太厚颜了,打打杀杀的血腥事哪会找上娇滴滴的姑娘家,怜香惜玉你懂不懂,难怪年过二十三了还娶不到老婆,我都替你难为情。”喝完了药,她咂咂舌,柔白玉手拭去嘴角药汁。
“金子,劝劝你家主子,赚钱就好,不要走向江湖路,她那双细胳臂拿不动比银票还重的刀剑。”孔方暗喻她不自量力,好好的公主养什么死士,银月城主是她惹得起吗?连昌平帝都不敢动天耀城半分,易守难攻,兵马强,粮草足,若无必胜绝招勿轻易尝试。
听孔方提到金子,媚人的眼睫一掀,陶于薇低笑不语。
“我家主子说的全是对的,孔先生不妨向风雨楼买人,那里的死士待价而沽。”金子的声线无高低起伏,平得让人听了昏昏欲睡,可又莫名地觉得诡异。
“你呃!你怎么知道风雨楼?”杀手云集之地,杀人也卖人,卖的是任务失败的次等货。
“听说的。”她话不多,简洁有力。
这种事也能听说?!孔方脑门一阵一阵的抽疼。果然是物以类聚,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宫女,不可以寻常人看待,她们脑子与常人不同。
蓦地,传来急匆匆的奔跑声,孔方弯起嘴角,心想正常的人来了,她才是符合宫女“力争上游”的范本。
“不、不好了,三公主,皇、皇上不好了,三公主和亲来了使者”
“敢说皇上不好了,银子,你是向天借了胆吗?连万岁也敢挂在嘴边轻慢。”一句话不能好好讲吗?非要分章断句,她这公主都不急了,她急个什么劲,真是定性太差了,要再磨练。
银子惊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的跪下“公、公主恕罪,不是皇上不好了,是奴婢听凤藻宫的素馨姊姊说,不知哪来的蛮夷小柄叫什么水月族,他们派了袒胸露背的使者来,要为他们大王求娶咱们的公主,皇上说要问问公主您同不同意和亲,那是茹毛饮血的化外之地,公主您”
凤藻宫是陈皇后居所,宫女素馨乃是皇后身侧伺候的大宫女,是陈皇后的心腹,深受宠信。
“水月族?”没听过。
陶于薇头一偏看向孔方,见他目露困惑的摇头,便将目光投向博学多闻的金子,金子一顿方启唇——
“水月族位于南夷北方,一处隐秘的世外桃源,族人热情好客,以歌舞迎宾,族群人口数不多,约五万多人,是擅长骑马射箭的草原民族,擅饮酒,天性乐观知足,族中大王带领族人在自个儿领地过着简单却富足的生活。”金子平淡述说,言简意赅。
“富足?”她记得草原部落一向是苦哈哈地过日子,每逢秋收冬至便会越境抢各国老百姓准备过冬的食物和财产。
“水月族的领地已传承几百年,是个偏僻但也不算贫瘠的地方,不过却因此躲过大小战役,自成一族,再加上性格俭朴,反倒积累为数不少的财富。”
不愧是才女,信手拈来皆是知识,侃侃而谈的金子浑身散发大家闺秀的气韵,宛如青莲初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