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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望夜空,任凭脸上的泪水在凉风中流淌。群星灿烂,朦胧的星光映着不远处她逐渐远离的背影。我的心同自己的双眼一同哭泣,早已愈合的伤痕在突然之间开裂,喷射出近乎冷却的鲜血。不是我不够坚强,是心再也无法承受无尽的苦涩;不是我想要哭泣,是多日继续的伤痕再也无法回避。
凉风依旧,黑暗把大地笼入茫茫的沉寂,久立的身躯开始在自然的侵蚀中微微战栗。流干流了泪水,心依旧不能解脱,不见了她的身影,却发现满天的繁星都隐藏着她昔日的眼神。我试图驱走头脑中的凌乱,但是我办不到,于是只能在无言中忍受着情感对自己的折磨。
何时我变得如此懦弱?
两年前,我曾经为了给强哥报仇而和川光友良拼命,一年前,我也因为阿香的失踪而横扫了整个黑道,可是现在呢?现在为什么久只能在凉风中哭泣,在夜空下哀伤?难道往日的威风,都在一瞬间成了再也无法找回的往事?
我并不是第一次经历爱情,对子欣,对阿香,我都曾倾注过自己所有的情感,虽然最后都是无奈于造化的捉弄而难成眷属。但是爱情都没有让我有如此的改变!可是为什么认识小雅之后,我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我?我不能替自己的变化找到一个真正合理的理由,心中一片迷茫,淡淡的回忆开始在脑中浮现。
一年前,阿香被一伙不知名的人绑架,让我逐个拜访了香港老大,甚至以武力相对,却未能找到一个结果。于是我们再也无法相见,只是深深的眷恋和牵挂让我心灰意冷,一个人在烟酒中沉沦了几个星期。那时一股无法回避的愧疚深深折磨着我,因为我想,如果我听从了她的话而退出江湖,或者生活早已变得平静,阿香也就不会失踪,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受苦。堕落一段时间之后,我认识了小雅。也许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我居然会抛弃了心中的苦闷而爱上她,尽管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因为醉酒遭到群殴而狼狈不堪,是她把我从别人的拳脚下面搭救出来。
小雅温柔而美丽,全身都透着一股高雅的气质,从外表来看,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女孩会有一身好功夫的。可是她的身手就是那么了得,有时候我和她过招都会应接不暇,甚至被轻轻打上一拳以示我的失败。
我不知道我们的心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可能是她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心中就平生一种怜悯,可能是她沉醉于我所述的经历而折服于我的英雄气概,也可能是我醉酒后由幻觉产生的妄语和日后的花言巧语真的打动了她的心。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她当作阿香的一个化身,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真的开始喜欢这个人,才觉得那样对待她实在有些不公平,因为所有的爱情都是平等的,每一份都有自己的自私,不能用来代替。
她说自己是一家公司的推销员,我也核实了她的身份。后来她说自己喜欢平静的生活,也不想因为我在外面的打打杀杀而成天提心吊胆。我能理解她的意思。心中涌动着对阿香的愧疚,我收起了标志自己身份的行装,离开了兄弟,走出黑道开始正常人的生活。
习惯了那种目空一切的黑道生活之后再回头来走正常人的路,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一种束缚,每件事都压抑着自己心中所渴望的那种自由。没多久,我开始玩3d格斗游戏,那个虚拟的空间里,不管是输是赢,都可以让自己得到瞬间的解脱。
这段时间中,小雅始终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甚至有时候也做到身边来陪我玩上几手。她说,人的一生总是要改变的,尽管那个过程会有些痛苦。然而为爱改变,就是人生中最伟大的抉择。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是只能用强作的微笑来隐藏自己心中难言的苦涩,不是舍不得过去的生活,而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阿香。
可是,小雅终于离开了。
我的心在承受着无法回避的痛苦,回忆中所有的美丽都同她的身影一起消逝,化为无尽的酸楚。黑暗中埋藏着浓浓的孤独,再也无法实现的诺言让人觉得无助。我似乎坠入了一个飘雪的世界,冷风和寒冰将我的身体紧紧束缚。我不明白,一次普通的拌嘴怎么就最终结束了通往永恒的幸福?一份真挚的情感怎么就会在瞬间融入夜幕,变成无可挽回的遗憾和痛苦?
我迷迷糊糊走进了一家酒吧,喝了很多酒。有个淡淡的印象就是我狠狠打了上来献媚的小姐一巴掌,然后被一群人拖出去暴打了一顿。清晨醒来时身上的伤痛证明了那点记忆的正确,可是我始终无法记起自己怎么回到了家里,并且会把身上的被子盖得那么好,鞋居然也会放得整整齐齐。
那几天,我在烟酒中打发着时间,在沉默中度过难熬的日夜,只是到了晚上,梦都是寂寞的。我辞去了在软件公司的工作,尽管在那里已经开始有了起色。回绝了上司的挽留之后,我更加感到失落。本来,也许自己可以凭借着天赋在那里很好得发展下去,据上司说老总正在筹划给我一个独立的工作室,但是没有了小雅,我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我低头走在大街,一片空白的脑子中间满是小雅昔日的影子。偶然撞在路人身上,我就用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来敷衍,然后就只能听背后传来的谩骂或者讥讽。
这样走了很久,心中一种奇怪的感觉强烈驱使着我,让我不得不把头抬起来。不过很快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看见了小雅。
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走过来,那其中包含了世间所有的温馨和甜蜜。一种酸楚从心底涌起,我紧紧握住拳头,盯着他们。
小雅也看见了我,她慢慢把头低下去,避开了我讨伐的目光。于是我转向那个男人,把所有的仇恨都写入了双眼。
他大声呵斥着我,骂我无赖,居然敢看他的女人,又这样看着他,说着就招呼身后不远的几个小弟来和我“讲道理”自己带着小雅走开了。
那一刻,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愤终于得以爆发,等几个小弟被放倒之后,我忍住身上的伤痛低低地说,回去告诉你们所谓的陈哥,不用很久,我常天要去拿他的狗命。
回到家简单包扎了伤口,我进了地下室,从淡淡的灰尘下面提出一个黑色的箱子。我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只是这种问题,或者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
打开箱子,我一样一样拿出那些东西。墨镜,风衣,外罩,衬衫,还有那把刀和那把枪。我细细看着那把枪,乌亮的光泽在昏黄的灯光下让我觉得有些陌生。箱子底部散落着一把子弹,金属的反光在我眼中轻轻跳跃。
一切穿着妥当,我走出地下室,带着压抑的心情走进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经常出入的一个赌场,那里也曾经是我的老窝。已经过了一年,我不能保证那里的人还认识我。所以我没有直接去找那几个死党兄弟,而是坐到了赌桌前面。
整个赌场都曾经是我的,那些赢钱的机关我自然一清二楚。我并不想要钱,只是希望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些解脱。我没有作弊,可是命运居然会那样安排,让我每次都赢,不大功夫我已经换了几个赌局,因为同一个桌子上的人统统输光了。
厌倦了这种顺利之后,我起身想要离开。我拿不定注意是否要进去看看他们。徘徊在黑道门口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犹豫。黑白两边现在都有我可以眷恋的东西,都能让我有所发挥,有所成就,单单为了报复一个情敌而再次踏入黑道到底值不值得?
有几个无赖输了钱在那里叫着不让我走,挡住了我离开的道路。心中一种厌恶感升起来,我出手打了他们。于是所谓的保安过来,拉住我说我出老千还破坏秩序。赌场中乱作一团。
我很快放倒了他们。被打急了的疯狗掏出刀子冲我扑过来,我习惯性地从袋子中掏出了手枪,稳稳地抓着把手,枪口正好对准了他的脑门。但是我自己都不相信,隔了许久之后,居然还能有如此的速度。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我的右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说是哪里的混蛋居然敢在这里捣乱。我应声说你小子混蛋怎么养了这么些个没用的东西,连好歹都不分,自己想要找死。他听了这话立刻走到我正面,然后十分惊喜地叫了我一声天哥。
我微笑着收起枪,示意那个保安离开。小光把我迎入里面,路上还帮那些保安说了一堆好话。我没有怎么理会,只是问原来我培养的那些人去了哪里。他说勇哥(小勇)需要人,暂时借了过去。然后我又见到了阿猫、小风和小全。
他们看到我再次出现很是高兴,只是我一直没有表示要再次在这里生活。我问他们,我走了一年之后,道上是不是出现了一个所谓的“陈哥”他们说确实有一个,但是没有什么势力。我又问他有什么来头,他们说好像是和川光友良有那么一点关系。我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东西,只是说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他们出来替我办事,他们绝对不可以推脱,然后就离开了。
我彻夜未眠,苦苦思索着今天这个举动的意义。是对,还是错?自己的诺言,到底是应该永远坚持,还是容许有一些改变?没错,我答应了自己所爱的人,不再踏入黑道,但是她也曾经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的!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多让人伤心的变化,总是有那么多伤心的人,总是有那么多恩怨,也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公平!
后来我走出屋子,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曾经有一段时间,想这些星星是不是都是情人的眼睛,那是我和子欣一起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我想这些星星是不是都是情人的眼泪,那是阿香失踪之后;遇到小雅之后,我想那些星星都是未来的希望。但是现在他们是什么?我一片迷茫,一片困惑,或者他们本来只是星星,是来自太空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如此遥远,我们仅仅看到了几万几亿年之前,而不是现在,就像人们看待爱情的时候,总是看到了很久之后,往往忽视了现在的存在。
我独自叹息,独自伤感。小雅,为什么?
第二天上午,我终于睡着了。梦中有人闯进来,围住了我的床,然后有人在我身上打了一下,我不得不被那种气氛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些都是真的。一个老大模样的人站在我的眼前,边上跟着六个小弟。我没有丝毫恐惧,这种场景我早就见得多了,只是那张略有些发胖的脸是我所陌生的。
“常天,是吧?”
我看着他,点头默认。
“我刚刚从大陆过来没多久,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不过我告诉你,虽然我的势力不大,但是要弄死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慢慢悠悠地说,然后一个小弟递上了一支雪茄。
我听得出他说的都是行话,看来这个老大并不是假的,而且据我分析,他应该有不小的势力和资本。我慢慢回答道:“你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呵呵一笑“你真的不明白?”
我也拿过一支烟点上,试图驱走身上的疲乏。“我不明白。”
他哈哈大笑“果然是道中人士,临危不惧。”
我也笑了,淡淡说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
他的笑容慢慢隐去,低低地道:“只是有一件事,你最好不要再纠缠我的女儿,还有我未来的女婿。”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我淡淡一笑“老大,有时候感情这东西是由不得人的。您老这么大岁数,自然也该明白了这些了吧。”
他也笑了,咬着烟说我小子有点气势,不愧是原来的天哥。只是这事情由不得我,让我还是死了心,倘若他知道我敢对小陈做什么,就回来让我知道厉害。
我笑着说道:“大爷,怕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你的。我常天生来就是不怕别人的威胁,生来就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什么,那就去给你的女婿准备一口棺材,给你女儿准备一身嫁妆好了。”
他点着头走出去,临走留下一句话:“记住了,我叫老强。”
我心中压抑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闷,转身拿出抽屉中的手枪,对着墙上的一幅照片啪啪就是两枪,然后头都不回地出了门。
我在外面转悠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家里。现在正是冬天,虽然香港的冬天并没有什么寒冷可言,但是心中的受苦被雨后的凉风一吹,便化作北国雪天一般的寒冷,让我仿佛置身于故乡的冰天雪地中忍受着隆冬的侵蚀。
我踌躇于出手和不出手之间,徘徊在杀人和不杀的边缘,这样的时间是最难熬的。手里拿着枪,我只能坐在椅子上面发呆。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命运的安排?爱上一个人,倒是算不算是人生中的一个错误?
猛然间一抬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却是小雅。
小雅的神情显得忧伤而憔悴,本来闪亮的双眸中却也隐隐约约有了淡淡的哀愁。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由得一阵心酸。不管她变成这样到底为了什么,都是有不顺心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承受着某种折磨,只是那眼神让我一度想要流泪,让我忘了所有的怨恨和责怪。
她看着墙上的照片,很是伤感地说道:“你真的这么恨我?两颗子弹,一颗打在胸口,一颗打在头上?”
我抬头看看那照片,的确如此。可是除了我自己知道那不过是无意之间的一种发泄,还有谁知道我打那两枪时候的真相?我连看都没看,只是随手两枪,怎么就会那么巧!现在我又应该怎么解释,怎么说才可以让她知道,这些天我心中更多的是思念和牵挂,不是怨恨?
她在我沉默的这段时间中轻轻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无言以对,说不出心中的眷恋,也道不出承受的苦涩,只能看着她,听着她说话,或者这些对于我来说也已经成了一种满足。
她笑了,笑得很是惨淡。“不要去找陈哥的麻烦好吗?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你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受伤。”
我终于开口说话:“我们?是他吧。不管谁来说,我都会去的。没有人可以改变我决定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说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的,现在还是不说的好,但是如果我真的去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我笑了,狂笑,几乎整个黑夜的寂静都被我的笑声打破“我不会后悔的,不会!你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要是你真的不想让我后悔,你就回来!”
她立刻转头离开了,朦胧中我看到似乎有一颗晶亮的水珠从她的脸上落下来。也许那不过是错觉,因为她走了之后我开始流泪。
我越发感觉或许这件事其中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或者小雅不过是一个无辜者,或者我一直都是错怪了她。可是每当想起她离开的那天晚上坚决的话语,就有一种淡淡的仇恨偷偷爬上自己的心头。
几天之后,我的心情慢慢平静,报复的时间到来了。
我让阿猫小光他们帮我打听到了陈哥的住处,然后穿上行装,出发了。我没有任何希望,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是绝望的。本来,做这样的事情和报仇一样,都是绝望的,倘若心中有了希望,就永远不能杀死一个人。
我盘算着应该怎么对付陈哥的手下,又该怎么面对和陈哥一起出来的小雅。可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在陈哥的别墅居然没有任何的人,包括小雅都不在。我慢慢举起手枪,对准了从梦中惊醒的陈哥的脑门。
“你要干什么?”他的颤抖话语中充满了惊惶,让我有些失望。我本以为,他会面对死亡都不在乎的,结果是这样一个懦夫的形象。
“我想要杀了你,那天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淡淡一笑“我还告诉你的手下,我叫常天,就是那个杀死川光友良,横扫过整个黑道的常天。”
“天天哥,你听我说,我们一切好商量,要是你喜欢那个小雅,我送你就是”
我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你以为小雅是什么?你把她当作什么?居然敢说送字?”
“天哥天哥,别生气,是我不识泰山惹了你,你放过我一码,以后我就是您的一条狗”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风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同时灌入我的耳朵,冲击着我本就凌乱的头脑。面对着这个软棉花,我自己都迟疑了,到底应不应该动手?枪在我手里开始颤抖,但是枪口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头。
时间在慢慢溜走,外面的大雨在无情地吞噬着大地。雨雾中传来沉闷的雷声,像是我那个时候的心情。我知道或者很久没有杀人之后,面对剥夺别人的生命总会畏惧于这种事情的残酷。
“不要!”一声惊叫,满身淋湿的小雅闯过来拨开我的枪。
“你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懦夫?你走开,让我杀了他,不然,连你都要一起死。”我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表情,有的只是绝望,就像很久之前我杀人一样。
“阿天,要是你承认真的爱过我,就和我来,我有话和你说。”小雅转身就往外走,或者她早已知道我是会跟着出去的。
“我并不爱他。和你说的一样,他是一个懦夫。我离开你是有苦衷的。不管你现在相信不相信,我都要说清楚。离开你的时候我只是想要让你死心才会做的那么绝,可是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傻,会为了我而在黑道复出。其实,这是我父亲的意思。我父亲是做毒品生意的,可是在大陆不小心栽了一把,欠下陈哥一大笔。陈哥紧紧逼迫我父亲,要求在一周之内换钱,否则就要杀了他,但是另外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说如果我肯嫁给他,一切都好商量。他们这些非法的买卖只能自己解决,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先来保住父亲的一条性命,以后再进行合计,所以我离开了你”她抽泣起来,眼泪和刮过来的雨水混到一起,浸润着她有些惨白的脸。
我把她抱在怀里,什么都没有说,然后走进雨幕,离开了。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于是所有的气愤都转移到他父亲身上,但是现在到底有什么解决办法?
大雨依旧,地上的水回城了涓涓细流,漫无目的地淌着。我走在雨中,淋得浑身湿透,脑子中不停回想着刚刚小雅的声音和她无助的倾诉。
我很快找到了那个老强,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很镇静,说那又能怎么样。我说我可以帮助他还清那笔债,他笑了,笑得很是惨淡。“十个亿你也能办得到?”
我吃了一惊,突然明白他用自己的女儿来了断这件事情的原因了。依据我现在的情况,我拿不到这个数目,只能默默摇头。
“你以为我喜欢那个人?阴险,毒辣,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可是我又欠他那么多钱,在这个道上混,最重要的就是意气和信誉,我还能做什么?”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这个时候他说,小天,我知道你很有魄力,很有本事,但是这个道上,是混一天有一天的收获的,我这么老的人,也不是白吃饭过来的。你以后还是冷静一点。另外,你今天惹了那个陈哥,他会报复你的,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我隐约感到了他们父女的悲哀,原来事情竟会完全出乎我的想象。走到家门,我发现自己的房子一片狼藉,倒在那里。雨中本来就存在的冷落萧条和那种惨淡的情景交融在一起,加上我心中淡淡的悲哀,让我不忍心看下去。我不想追究到底是谁炸毁了我的房子,因为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或者在黑道中并不是只有武力的。想想小雅的处境,我能咬咬牙,或者这个女子多少有些可怜,但是那种对老强淡淡的怨恨也并不会因为同情而有任何一丝的减弱,如果不是有这样的父亲,怎么会有那么悲惨的女儿?
雨中,我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部戏,名字似乎叫做白毛女。
我站立在雨中,任雨水从头一直流到脚底。我全身似乎都是麻木的,虽然这次,我并没有去承受什么,但是一个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容易为别人而动。我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小雅,在父亲和自己之间,艰难地做了一个选择,然后开始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我一直站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应该做什么。身边停下一辆摩托车,有一个人向着我走过来,只是她一直没有摘掉头盔。
风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曾经很是熟悉的,但是记忆中我无法找寻这种香气的主人。这香气带给我一种温馨,尤其现在这样无助的时候,似乎更有一种让人向往的淡淡的依靠。也是这种香气,让我判断了她是友非敌。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看了我一会,眼中带着幽幽的哀伤和怜悯。我看不清她的脸,更没法洞察她的表情,同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沉默了。这样对视一段时间之后,她递给我一封信,然后骑上摩托车走了。
信封上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感觉让我心中舒服了很多。我慢慢开始读那打印的文字。
阿天:我知道这些天你一直在承受着什么,但是,我想要提醒你一件事情,这个世间,有些事情并不是和你所看到的听到的一样的。如果你真想再次进入黑道,就去找小勇,不要这样一个人混下去,不然你是很危险的,那个陈哥,表面看来是个棉花包,但是其实是个阎罗王,你没有杀掉他本来就是你的错。
另外我还想告诉你,那个老强也不是可信的,他们说的,很有可能是一个早就串通好的阴谋,你还是三思为妙,不要因为自己的情感而忽略了事情的真相。
信的落款是一个朋友,而我也看不出这种口吻到底是那个朋友,只是似乎曾经很是熟悉的。
看完之后,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正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想想这件事情,又同时出现了不少的疑点。为什么我那么顺利,就可以直接直接找到陈哥?为什么小雅偏偏就会在那个时间出现?老强刚刚来到这里,自然免不了四处应酬,为什么会安安静静呆在自己的家里?即使呆在家里,为什么那么晚了不睡觉,穿好了衣服却什么都没有干?
我越来越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可是终于没能推翻心中的怜悯派生出来的假设——他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很久之后,我离开了那里,来到了我原来的房子,也就是和阿香一起的时候的房子。
一切依旧,即使连平日蓄积在表面的灰尘都被这场雨冲刷地干干净净。我打开门进去,躺在床上,自然又想起了阿香。
那个时候,我曾经也是如此失落。回想当面,一种伤感笼罩心头。
躺了半天,又是一个阴天的下午,我起身穿好衣服,简单地弄了一些食物,我决定再次去拜访一下老强。
老强依旧在家,只是多了几个小弟在身边,看到我进去,皮笑肉不笑地让我坐。我没坐,只是问他一件事情,如果我替他还钱,陈哥会不会让小雅离开。
他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话语中隐藏的意思是陈哥也很是喜欢小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我淡淡一笑,也许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想起那个头盔女人的信,我有点迟疑,但是最后还是来到了赌场。
我找到曾经的小弟,说要把赌场卖了,让他们去自寻生路。他们有些迟疑,没有反对,只是话语中带着淡淡的伤感。他们是理解我的,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好兄弟。
我拿着所有的房契和资产证明找到了陈哥,说要给老强还债。他一脸专横跋扈的样子,拿过去哈哈大笑,说这个赌场终于是他的了,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总算有了结果。我只是以为他和别的老大一样,只是垂涎我的赌场,可是一直到小雅来到,我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被自己的感情所欺骗了。
陈哥抱着小雅放声大笑,小雅的眼中似乎也闪现着一种惊喜。那一刻,我所有的希望在瞬间崩溃,整个人似乎落入了无底深渊,耳中嗡嗡的鸣叫里夹杂着他们的笑声和讽刺。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那里,回到家里就开始整理行装。
满腹委屈的我突然想要哭泣,过多的坚持撕裂了我的心,让我想要放弃早就埋入了灵魂中间的坚强。我拿着枪,再次找到了陈哥的住所。
他们正在为我的幼稚而庆祝,这是我预料之中的。我杀了进去,等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的血迹。
桌上的陈哥狞笑着,从身上摸出一把枪,同时也对准了我。我心中的悲哀开始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丝毫没有考虑就扣动了扳机。
可是,小雅在那一瞬间跳出来,挡在了陈哥面前,大喊我不能杀他。我的心在猛烈的震颤中破碎,飞溅的碎片在身体中跳跃。我一片茫然,小雅,原来你心中真的是有他?
一颗子弹飞过来,打在我的胸口,我知道我倒下了,眼睛中间满是鲜红。
我失败了,在这个道上彻底失败了,是我自己的感情左右着我,让我不能冷静分析这一切。小雅,为什么你要用我的爱情作为对付我的资本?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存在这样的欺骗?
我死了吗?我死了吗?我一遍一遍问着自己,一遍一遍承受着阵阵的心痛。那是谁?阿香,是阿香,阿香
阿香通红的双眼在哭泣,晶莹的泪水从长发之间飘落,如同树下颗颗的雨滴。我试图身手抹去她的泪水,可是我的手没有办法抬起来。我感觉自己很累,很累,不只是自己的身体,还有我这一生,在黑道的一生。不管自己曾经多么风光,最终还不是落入别人的圈套,一无所有,财产,爱情,甚至生命?
似乎我自己也在哭泣。
这香味,好熟悉。
我突然记起,那个带着头盔的女人,就是阿香!倘若我早就咱知道,一定不会那么鲁莽,又怎么会落得今天的地步?阿香
可是,我怎么会死了?
阿香温柔的手摸着我的脸,让我感觉到了她的温度。温度,温度!我没有死!我试着说话,阿香
她哭着点点头,我听到的只有抽泣。原来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两周之后,我出院了,阿香和我一起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家。我心中满是感慨,决定再也不踏入黑道一步,直到死去。
我问起阿香被绑架之后的经历,她说那不过是一次误会,可是自己突然想要解脱一下,就再也没有回来,而是到了美国过了一段一个人的日子。她想要用突然的出现给我一个惊喜,但等她回来,发现我已经和小雅在一起了。于是她忍受了心痛,默默离开了我。后来她发现小雅已经离开了我,准备再次回到我身边。无奈我对小雅用情太深,她也不好出现。那次我被打之后就是她送我回家的。她比我早发现了那群人的阴谋,想要通知我,但是我还是没有得以逃脱,甚至差点丢掉了性命。然后她赶到那里,带我到医院。
听完这些,我泪流满面,紧紧抱着她。
平静的生活终于真正降临在我的世界,我又恢复了在软件公司的工作,两个月以后,我和阿香准备结婚,这个时候我受到了一封信,是警署寄来的。
我打开信,然后才知道我又错怪了一个人。
信中说,小雅,老强和他们的弟兄,其实都是刚刚调任这里的特警。他们为了掌握陈哥的证据而不得不在那里演出了一场戏。本来,我也是被列入了目标之内的。可是,小雅真的喜欢了我,让我退出了黑道,还想办法让我把那个有很大嫌疑的赌场的所有东西转移到了陈哥手上。他们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我在这其中自然也就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可惜他们不能告诉我真相,而且不让我杀陈哥的理由,不是小雅喜欢她,而是我会犯法。
最后,我看到了小雅的文字。
阿天,你现在还好吧?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我们并不是同一条道路上的人。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但是那是公事所迫,希望你可以原谅我。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马上就要离开香港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了,走之前好希望可以看到你。
那张信纸上满是泪水的痕迹,让我看得心里好痛。
她留下了她离开的时间,正好就是今天。
我拿给阿香来看,然后我们不约而同穿上了衣服,来到车站。
小雅站在那里,婷婷玉立。我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然后送她上车,离开了这个城市。
回来的时候,我的风衣被风吹得哗哗直响。那是我以前黑道中最常穿的衣服,但是现在在身上什么象征都没有了,那不过是一件衣服。
阿香挽着我的手臂,紧紧偎依在我的身边。我回头看她的时候,看见她脸上正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