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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娘一惊:“你说什么?”
红娘看她完全不信的样子,叹息道:“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的,那就先送你们一件礼物吧。”
荥阳公子小心翼翼地展开几物,铺在他们面前的土地上。柳毅与聂隐娘都是脸上变色,那竟是三幅图,两幅是血淋淋的刺青,另外一幅则是一块白绢,上面极为仔细地摹写着刺青的图案。红娘悠然道:“这幅绘描是我身上的,另外两幅,一幅是荥阳公子的,还有一幅则是荥阳公子从昆仑奴身上偷来的”
她指着最后那一幅刺青道:“那是南柯太守的刺青,就是那个倚大槐梦槐安国的淳于棼。可惜他太能做梦了,所以才会被昆仑奴杀死”
聂隐娘忍不住打断她道:“但这和昆仑奴可能是主人有什么关系?”
红娘点头道:“有,因为南柯太守的这幅刺青,实在太特殊了!”
她将那幅扇形的刺青在地上展开:“刺青上,南柯太守死于梦中,这本来没什么稀奇,但请看下面这一部分——”她手指处,赫然正是第十三幅刺青所在之处,那小小的角落里,工笔勾描出一个满脸春容的女子,她一手支颐,斜倚在窗棂旁,容貌清丽,衣着华美,看来仿佛是富贵人家的妻女。而她身旁,露出半幅衣角,似乎还站着一个男子,图案就此戛然而止。
“想必你们也推测出,这第十三幅刺青,应该就是属于主人的刺青了罢。但是我仔细研究过我们俩身上的刺青,扇形的末尾处不过画着一些亭台楼阁,山石流水,这在唐传奇中实在太普遍,说是任何一个故事都有可能,但是南柯太守身上的刺青却不同——它描绘出了这部传奇的女主角,无疑是这幅隐藏刺青的关键所在。一旦拿到了它,我们就能大致推测出那个属于主人的传奇。”
她抬起头,脸上再度露出了那俏皮的笑容:“于是,我不免在想,以主人的聪慧,想必是不容这枚刺青落入他人手中的,他一定会亲手将南柯太守斩杀。而为了避免其他刺客赶在他之前下手,他也一定不会将南柯太守的名卷分给他人。”她抬起头,目光从柳毅和聂隐娘脸上扫过,缓缓道:“然而,拿到名卷和最后杀掉南柯太守的,却正好都是这位昆仑奴,这是否也太过巧合了一点?”
聂隐娘摇了摇头:“仅凭这些,又怎能断定他是主人?”
红娘笑道:“当然不止,还记得那个布娃娃么,我当初在镇上买到它的时候,脸上还没有任何图案,但到了树林之后,突然被画上了霍小玉的肖像。当时四周决无他人,若不是我搞的鬼,那必定是他了。”
聂隐娘有些讥讽地笑道:“或许正是你搞的鬼。”
红娘举袖挡住眉头,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和荥阳公子一路跟踪大家已经很久了,裴航、王仙客、谢小娥、任氏、红线、霍小玉、昆仑奴、南柯太守、我和荥阳公子,再加上两位,十二传奇已经全部出现。”
她顿了顿,正色道:“然而,我始终相信一件事,主人就在十二传奇之中。而所谓第十三幅刺青,其实和我们其中一人的刺青是完全相同的!”她故意顿了顿,看着聂隐娘震惊的表情,笑得更加得意:“出现一个思春的富家女子的传奇并不太多,至少昆仑奴就是其中之一。”
“红绡为一品大员所畜姬妾,一日见到崔生,心中暗许之,与崔生暗自约定,十五月圆之夜相见。崔生无法进入大员府邸,于是昆仑奴仗义而为,替崔生负红绡而出,与之相见。若我没有猜错,图案一角的那半幅衣角,就正好属于背负大囊的昆仑奴!”
聂隐娘皱眉道:“这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毕竟我们现在看到的图案,只是这个女子,说是昆仑奴中的故事也可以,但说是莺莺传中,莺莺等候张生的画面又有何不可?”
红娘皱起眉头:“可是莺莺传的主角是我,我至少可以打包票,我不是主人。”
聂隐娘淡淡道:“但你也不能凭着一块衣角说明,这幅图画的就是昆仑奴。”
红娘点了点头:“那好,现在,正是要两位替我证明这个推测。”她将那几扇刺青在地上铺开,抬头望着两人,她脸上的笑容纯净如水,眼睛灵活地转动着:“让我们看看这幅刺青的全貌吧。”
柳毅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所有刺青取出,仔细拼接起来。
当十块刺青凑在一起之后,中间那幅图的轮廓已经大体清楚,然而只是少了两块。
至关重要的两块。
其中一块斜上天幕,少了它,就再也看不出图案的时间是白天还是十五月夜。另外一块则更为重要,它画着的,是那一小块衣角的主人,也正应该是那女子身旁的那个男子。柳毅仔细地比划着,想寻找出蛛丝马迹,但他随即发现这是徒劳的,这幅画设计得极为精巧,无论怎么填补,都只能空留遗憾。
终于,柳毅一声废然长叹,站了起来。
还有两幅刺青,现在已清楚地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一幅是霍小玉的,霍王府一战,炸药爆开,他们并没有时间从霍小玉身上拿走刺青。现回霍王府?且不说如何通过那条机关蛟的围堵,柳毅甚至不敢肯定,在那样的爆炸后,还会有刺青留下么?
而另一幅,是在红线的身上。
红线的刺青?柳毅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么,追寻主人的行动,就只能到此戛然而止。
虽然不甘心,但柳毅与聂隐娘的眼中都写满了无奈。
人力已尽,只能如此了。
红娘却跺了跺脚:“你们叹什么气啊,虽然我们看不见这幅刺青的全貌,但我们可以找出昆仑奴身上的刺青,看和这些已知的部分,是不是相同的!”
这实在是个简单的办法,但聂隐娘和柳毅太沉迷于方才的沮丧情绪之中,一时竟没有想到。虽然他们完全不相信昆仑奴就是主人,但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得去看上一看,毕竟聊胜于无。
几人翻开昆仑奴的尸体,仔细寻找起来。
突然红娘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在这里,在这里!”她一把将昆仑奴的尸体翻了过来,指着他背上那片黝黑的皮肤。
两人微微一怔,荥阳公子蘸起地上的积血,向尸体背后涂抹上去。
几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这决定命运的一刻。
一幅青郁的刺青渐渐显现,楼台、亭阁,一切似乎都和第十三幅刺青类似。红娘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但突然,她的笑容完全凝滞,喃喃道:“不,不可能”
刺青当中,赫然出现了一堵墙!
荥阳公子涂抹鲜血的手都有些颤抖——第十三幅刺青中,绝没有这堵墙。
难道,他们如此笃信的真相,竟然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笑话?
高墙。
昆仑奴负着一个极大的背囊,正要向墙外跃去,却被身后袭来的无数羽箭生生钉在了墙上。
一品大员发现红绡失踪,下令追捕昆仑奴,昆仑奴突破包围,手持匕首,飞出高墙,轻如羽毛,快如鹰隼。尽管箭矢如雨,却没能射中他,顷刻之间,他已不知去向。
这本是唐传奇的结局。
然而,主人却让昆仑奴死在了箭雨之中。
墙边,羽箭,又是一场逼肖的结局。
早已安排好的结局。
聂隐娘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刺青不同,你的推论错了。”
柳毅也摇头叹道:“如果你想活着走出修罗镇的话,就不要把主人想得那样简单。”
荥阳公子似乎极为失望,无力跌坐在泥土中。他呆呆望着昆仑奴的尸体,眼中的光华渐渐隐没下去,又透出初见时死灰般的颜色来。
他们跟踪了昆仑奴这样长的时间,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换了任何人,只怕都不免绝望,聂隐娘本来不屑他们的计划,但此刻也不忍再说,细语安慰道:“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荥阳公子霍然抬头,怒道:“机会?你以为昆仑奴会是不堪一击的易与之辈?你可知道方才那联手一击消耗了我们多少内力?现在我和红娘的功力剩下不足两成,起码要三天后才会复原。这段时间内,我们就只得任人宰割!”
聂隐娘将目光投向红娘。红娘脸上有些无奈,但瞬间又恢复了那抹天真笑容,似乎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伸了伸,漫不经心地道:“算了,总算也多找到了一枚刺青。不算完全无功。”
荥阳公子却抬头望天,喃喃道:“多一枚刺青又有什么用?一击不中,主人必定起了戒心,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的话音很是哀伤,仿佛有着特殊的感染力,短短几句话,就让众人的心情都沉闷下来。
荥阳公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向废宅的一边走去,他口中又唱起了那首哀婉的歌谣,这一次,声音清越,响振林木。众人终于听清,他唱的原来是古挽歌薤露、嵩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嵩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亦何相催迫,人命不得少踟蹰。”
草木上零落的露水,是何等容易干枯。露水干枯了明天还会再落下,人的生命一旦逝去,又何时才能归来?
嵩里是谁家的土地,聚敛死者的魂魄,不分贤愚。主管生死的鬼神为何要这样催逼,让人生不得稍有踌躇。
曲调本已哀伤彻骨,曲辞更是字字如刀,割在聂隐娘的心上。
是的,嵩里,就是古今魂魄的最后归宿。荒山野莽,白月虚垂,自古以来,无论英雄美人,王侯将相,最后也敌不过荒烟蔓草,一坟黄土;晨露暮霭,半山纸钱。
芸芸众生中,有春风得意者,有碌碌无为者,有翻覆风云者,有穷困潦倒者,然而,无论是富可敌国,还是穷无立锥,无论是大奸大恶,还是高风亮节,最后当死神的身影出现之时,却如此不分贤愚,一视同仁。
人生或许只有一次真正的公平,那就是死。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剥离了重重或华丽或褴褛的衣冠,我们赤条条面对同一条黄泉之路,谁也不能稍作停留。
聂隐娘心绪荡漾,难以平复。她似乎看到眼前的景物斗转星移,渐渐变化,一条长长的土坡一直从脚下延伸出去,通向那变得暗红的天边。
天地宛如刚刚开辟时一般昏昧、浑浊。天与地交界处是一座圆顶的土山,山上疏疏落落,生着极高的蔓草,但这些蔓草,也是枯萎昏黄的。凄厉的山风卷起滚滚尘埃,哭泣、哀啼之声一声接着一声,充盈在这片混沌之中,宛如磨牙刮骨一般,让人不禁汗毛倒立。
在这片缓坡上,无数攒动着的影子,排着长队,一个接着一个,向那座荒山走去。他们的动作麻木、僵硬,仿佛已经失去了希望,失去了知觉,只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一步步走向前方。
“嵩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亦何相催迫,人命不得少踟蹰。”
哀歌一遍遍在耳边响起,聂隐娘渐渐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跟随着人群,向那座天际荒山前进着。周围的人影枯槁,干瘦,浑身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她目光一瞥,竟似乎从那群人影中发现了裴航、王仙客、谢小娥、霍小玉的身影。他们也和那些灰色的人影一起,蹒跚着向山顶走去。
难道说,那座天际荒山,正是魂魄的归往——嵩里之地?他们正是被鬼伯逼促的阴魂,正要沿着这漫漫长路,走进杳不可知的黄泉?
聂隐娘觉得自己很困,仿佛已经随着那些影子,走了很远很远的距离。终于,尘埃散去,他们已经到了嵩里山脚下,聂隐娘整个人都被那歌声感染,就要沉沉睡去。
就在这一瞬,她心中突然一惊,荥阳公子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盯在他们身上,看上去颇有些诡异。她觉得有些不对,但却已经晚了,倦意潮水一般涌来,不可遏制,天旋地转中,她倒了下去。
荥阳公子止住了歌声,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人。
红娘、聂隐娘、柳毅。他们都在自己的一曲挽歌中沉沉睡去,完全没有了知觉。三个强敌,就在顷刻之间,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荥阳公子禁不住笑得更加得意,连红娘都不知道,足以慑人心魄的挽歌,才是他真正的特长。
足以杀人的特长。
荥阳公子又等了等,确信敌人已彻底被自己的歌声蛊惑,才慢慢上前,从昆仑奴的尸体上抽出了那支袖箭。
箭尖寒光反照,照出他那张原本清秀、如今却显得狰狞异常的脸,他将袖箭掩于掌下,缓缓从三人中间走过,不时伸出脚,去踢踢躺在地上的人,似乎要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昏迷。
他踢得并不轻,几人的骨骼都发出轻微的闷响,但这三人依旧一动不动。
荥阳公子点头微笑,放心地从几人身边穿了过去,俯身将地上的刺青一一拾起。而后,他折转身来,将袖箭高高举起,悬在几人头顶。他似乎还在犹豫,应该先插入哪一个的胸膛。
他脚下躺着的,正好是红娘。荥阳公子又踢了踢红娘的身子,脸上显出憾然的神色,而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到面前,另一手握着袖箭,向她咽喉狠狠割下。
现在,十二位传奇只剩下五个,杀了他们三人,再找机会干掉红线,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或许,主人会宽恕自己,如约给他自由之身他的笑意更浓,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走出修罗镇的一天。
就在袖箭要刺破红娘咽喉的一瞬,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荥阳公子一怔,还以为自己眼花,就在此刻,红娘手上寒光一闪,向荥阳公子手腕刺下。
噗的一声闷响,空中鲜血横飞。荥阳公子握住袖箭的右手,竟被红娘当中刺穿!
荥阳公子手中的袖箭铿然落地,面色顿时随之惨变!然而他毕竟久经训练,奇变之下,惊而不乱,一面扼住右腕,一面向后疾退。红娘却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站在当地。她手中也是一支袖箭——刚才和荥阳公子联手一击、刺杀昆仑奴的袖箭。
袖箭箭羽一青一白,本是一对,如今一枚落在地上,一枚被红娘握在手中。两支青白色的箭尾在阳光下泛着微亮的光芒,美丽而凄伤,仿佛也在为彼此兵戎相见而叹息。
这种袖箭名为“双飞”本来是取鸳鸯的尾羽制成,是特意为情人而铸。然而,这对双飞的羽箭,刚刚才联手御敌,就又沾上了彼此的鲜血。
荥阳公子退出两丈,才勉强立定身形,愕然道:“你”
红娘依然在笑,但笑容却有些发苦,她缓缓将头上的那顶白玉冠解下,任一头青丝披垂下来:“我早就知道你会背叛我。”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透出说不尽的失望与哀伤。
红娘顿了顿,将白玉冠翻转,里面若隐若现,闪着三道寒光:“我也早就知道,你的挽歌有迷魂摄心的力量,所以,我在这顶赝品飞羽天下冠中安放了三根惊神针。一旦我倒下,这三根惊神针就会自动弹出,刺入我的头皮,让你的迷魂术失去效用。”
荥阳公子的脸色更沉:“原来你一直在防范我。”他摇了摇头,眼中透出凶戾的光芒:“你为什么这么做?”
红娘的笑容更苦:“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为什么背叛我,背叛我们的约定?”
荥阳公子阴声冷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和你姐姐一样愚蠢!主人决不是你们这些自不量力的蠢货能够打败的,与其和你们一起做无用的抗争,不如按照他的意愿,完成这场修罗镇的游戏。”
红娘笑道:“所以,你要杀死我们所有的人?”
荥阳公子道:“不错,包括你。”他的笑容有些阴冷:“其实,我也是个寂寞的人,并不想失去你这样的同伴,然而,当我们之中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的时候,我也只能选择自己。”
红娘看着他,嘴角的笑容缓缓浮起,然后就定格在那里:“同伴难道你心中的同伴,只是排遣寂寞的工具?”
荥阳公子冷笑道:“是。寂寞是唯一能杀死刺客的东西,我还不想死得太早。”
红娘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我本希望它能来得晚一点,看来,我想错了。”她的眼睛一直保持着笑意,新月般越弯越深,最后终于轻轻合上。
就在这一瞬,她手上的双飞箭冷电般刺下!
昆仑奴传奇本事
唐大历年间,秀才崔生奉父命去探望大臣一品的病情。一品与崔家交好,见崔生容貌如玉,言论清雅,也甚喜欢,就让他坐着陪自己说话。临走的时候,让家里一位红衣姬送出。两人作别之时,红衣姬立起三根手指,又将手掌反覆了三次,指着胸前的小镜子含笑而回。崔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回去之后,想起红衣姬的音容笑貌,不禁越思越想,废寝忘食。吟诗自况:“误到蓬山顶上游,明珰玉女动星眸。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璚芝雪艳愁。”
他家中有个昆仑奴名摩勒,问他为什么老是长叹,崔生就把心事告诉了他。摩勒笑着说:“好办,立三指就是指一品十院歌姬中的第三院;手掌反覆三次,是十五之数,又指着小镜子,必然是说十五月圆之夜前来。”
到了十五之夜,摩勒让崔生穿上黑衣,背着他纵身跃起,宛如飞鸟一般,来到了红衣姬的寝处。红衣姬正在独坐长叹,见崔生进来,大为惊喜。听崔生说了摩勒的奇处,不禁生出逃脱虎口之想。崔生就命摩勒背着他们两人,飞出了一品的府院,一同藏到了崔生家中。到了天亮,一品家才发现红衣姬不翼而飞。
过了两年,红衣姬偶尔出游的时候,被一品的家人认了出来,一品寻崔生询问,崔生这才将前事说了出来。一品因与崔生父亲交好,不愿多怪罪崔生,但觉摩勒穿行重屋如入白地,留着未必不是祸害,就命令甲兵五十人前去捉拿。但见摩勒手持匕首,飞出高墙,就如同插了翅膀一般。箭飞如雨,都不能伤。顷刻之间,就不知去了何处。一品大惊,怕摩勒回来作乱,每晚都令家丁持剑环卫着自己,才能睡着。但摩勒却并不来寻仇,十余年后,有人在洛阳见到摩勒卖药,容颜不改当年。
非烟案:才子佳人的故事千千万万,这一篇也未能免俗。但才子佳人却不再是主角,主角换成了似乎应该是相貌丑陋的昆仑奴。这或许也印证了那句话:传奇的不是事,而是人。
古押衙之叹,至昆仑奴方才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