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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乐胥也不是不知道,盛府从商,表面虽然风光体面,实质上地位还没有背朝天刨地的农民高,豫妹妹高嫁,嫁妆又丰厚,抬到夫家去的那天,不知羡煞了多少人,难道那肃宁伯府没有看在那些不菲的妆奁,对她多加礼遇?
又或许只是小两口吵吵闹闹,来这里冷静冷静的?
他心中忐忑揣测,不料盛知豫却淡淡一句“不瞒三哥,妹妹是自愿到别院来的。”
听着盛乐胥宛如倒豆子般劈里啪啦的替自己抱不平,心中有股暧流滑过,她印象里的三哥可不是这个样子,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替自己抱屈,有个自家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盛知豫心里的憋屈被抚平了不少。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目光带着不解。“我虽然没资格替你打抱不平,可好端端的,为什么?”到底他不是豫妹妹的嫡亲哥哥,隔着这一层,自己没资格管她的事。
盛知豫一想,闹出家丑的人又不是她,有什么不能说的,遂坦然一笑,把周氏将她娶进门,原来只是为了钱,还瞒天过海把香姨娘在同天抬进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盛乐胥气得发抖。“实在欺人太甚!”
“别气了,那种人家不值得生气。”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面孔,盛乐胥垂下头。“我是个没用的”自古以来,娘家不盛,无法给出嫁的女子庇荫,女子便只能咬牙苦撑,他顶多听她发发牢骚,却没有办法实际为她做点什么。
一点用也没有。
“三哥说什么呢?能离开那个地方,指不定还是我的福气。”
盛乐胥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但是,这个总是对他和颜悦色,甚至会关心他的妹妹,这会儿还开解他,他不由得对过去的不闻不问,心生浓浓的愧意。
“别怕,三哥虽然力量微薄,只要有口饭吃,一定也有妹妹的分。”
以前不论自己对他和王姨娘做过什么,都只是举手之劳,盛知豫也不要他报答,而且她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吃上一口饭,但是听到有个人信誓旦旦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说不感动是假。
“谢三哥,三哥要真心疼我,往后有空多带嫂子来这里坐坐,我就很开心了。”
“一定、一定。”他满口答应。
她从一直放在桌上的四十两里拿出二十两银子。“三哥大喜的时候,妹妹来不及送上贺礼,虽然不成样子,这十两银子,就当是妹妹一点点心意。”
“这怎么成?!”十两可是不少钱。
“还有,我家中的绣线怕是不够,得劳烦嫂子再帮我挑一些过来,另外这十两银子是绣线的钱。”
“绣线哪用得着这么多钱?何况我和你嫂子成亲都那么久了,哪能再拿你的贺礼?”他连忙推拒。
“三哥这是和我生分?嫌弃妹妹送的是俗物?”
“不不不不”老实人满脑子的汗了。
“那就拿着。”
盛乐胥无法,只得收下,再三说道他过两天便把绣线送来。
送走盛乐胥,迎面梅天骄正关门出来。
“他是谁?”一早家里就走出个陌生男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我娘家的庶出哥哥。”她没发现梅天骄声音里的不稳,只见他负手而立,却有股说不出的潇洒。
“你娘家不也在京里?”距离白河县可是天高皇帝远的。
“他娶妻后分了出来,在白河县落脚,开了一家铺子,这会儿是帮我介绍工作来着。”她细细把那天的巧合都和他说了,也没把梅天骄当外人。
她这不掩不藏的态度让他很满意,明白了个中曲折后,两人并肩进了堂屋,早膳已经摆出来,她上桌喊了开饭,几个人一起用过饭,赵鞅碗筷一丢,带着三花猫和小雪球便出门去了。
瞧着这小米团子从最早的小老头子性格,至今会上树打枣下河摸鱼,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啊。
“你喜欢孩子?”他问得颇有深意。
“只是觉得小米团子可爱,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不过,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怎么都不见他的家人来找?”她几次让石伯到县城去探听有谁家丢失了孩子,都没有下文,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真的打听不到有关他亲人的消息,她也不排除把他留下来。
“也许是人找来了,只是你没见着。”梅天骄意有所指。那小米团子的天真只能糊弄身边这小女人。
保护着他的人从来就没少过。
“也许是因为我太忙疏忽了,下次我可得多注意一下才行。”她也没往深处想,只当是自己疏忽。
当然她万万想不到这小米团子,在和梅天骄初见面的时候就交了底,而赵鞅觉得自己已经把底牌掀出来,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很理直气壮的住下来,每天吃喝玩乐还有人可以撒娇,日子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至于回家,那事不急,等他想到了再说。
他哪知道自己小算盘打得滴答响的同时,盛知豫却一直为他烦恼到差点睡不着觉。
赵鞅自然也料想不到,事情曝露的那天,自己要有洗净了小**挨上盛知豫一顿胖揍的心理准备。
日子过得飞快,年三十这天上午,几个女人忙着炒干胡豆和花生,又从菜园里割了一大把韭菜回来洗净拌上肉末、香菇,调成馅料,而一早已经醒好的面团在面杆子下搓压成一张张面皮,很快裹入调好的馅料,捏成一颗颗白胖的包子,男人也没能闲着,屋子里里外外都得收拾,家具要擦洗,备果酒送神,贴门神和对子
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的节骨眼,盛乐胥又来了,这回带着白露。
盛知豫自然丢下厨房里的事,赶紧出来。
她一看见白露,就亲热的喊了嫂子,让白露臊红了脸,两人手牵手,也不管进不进屋,便说了好一会悄悄话。
这对夫妻除了各色绣线,还带来一大篮用布盖着,还热腾着的煎饼。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盼着妹妹别嫌弃。”白露有些尴尬,第一次登门,却拿不出好东西来。
“什么嫌弃不嫌弃,嫂子和我见外,我可不依。”
白露见她那模样,来时的惴惴不安消除了大半。
也难怪她忐忑,之前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女子会是丈夫的嫡妹妹,自己要称呼姑奶奶的人。
她是庶女出身,太知道嫡庶的泾渭分明,昨夜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会儿看见盛知豫笑语晏晏,一颗心总算妥贴的回到胸腔,慢慢自在了起来。
盛乐胥也笑得有些腼腆。“这年三十了,我那铺子也没什么好忙的,家家户户忙着除旧布新,不会有生意,我也就干脆把店歇了,带着你嫂子过来,这些天她没少叨念着要来找你,我今天带她来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这也是他们夫妻初来乍到的头一年,人生地不熟就算了,这行业竞争,铺子惨淡营业,日子仍是苦哈哈的,即便这次得了盛知豫给的银子,也没敢花用。
白河距离京城远,加上手头也没什么余裕,两人自觉没有脸皮回去,给各个往来商户的管事送了年礼后,便想说趁着歇息时间赶紧把盛知豫要的绣线给送来,姑嫂见见面,也好了了却一件事。
“既然不打算回去,不如就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人既然来了,自然要留下来吃饭。
人多才热闹不是。
“不不不不我只是带你嫂子来让她安个心,没别的意思。”盛乐胥极力推辞,他们可不是趁机来吃霸王饭的。
“三哥,你就别推辞了,我知道你坐着也不自在,放心,妹妹不会让你闲着,至于嫂子,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她把盛乐胥交给了梅天骄,径自拉着白露进了厨房。
蒸笼里有两屉蒸好的肉包子,她也不怕烫,捡了两个放在碟子上,让白露尝尝看,顺便给个讲评。
白露一咬,只觉得皮薄肉香,肉半肥半痩的香味一股脑从嘴里冒了出来,烫嘴的油汁沁着面皮,好吃到这会儿要是把舌头也一块吃进肚子,都不稀奇了。
她忍不住又大口一咬,接着秀气的捂着嘴,为自己的失态觉得害羞。
“夫人别客气,尽量吃,我们家小姐就怕自己做的吃食没人捧场。”把柴枝送进灶膛的春芽露齿一笑。
“想不到妹妹的手艺这么好。”白露真心称赞。
“我嘴议嘛,总变着法子折腾吃的。”盛知豫吐了下小舌,逗得所有的人都笑了。
“妹妹有什么活要做的告诉我,我也来帮忙!”
“我早就等着嫂子这一句了。”
“我要帮了倒忙可不能去说嘴。”她娇笑着,笑出一张粉色面容。
她嫁到盛府没多久便匆匆跟着夫君来到白河,没有和妯娌、夫家人相处的经验,可因为自己脸皮薄,嘴也笨,和邻舍的妇人也相处不来,没想到却在这里找到了同乐的感觉。
中午,包子和煎饼自然成了众人的午饭,盛知豫蒸了将近十笼的包子,竟被四张男人的嘴一扫而空,最后就连斯文的盛乐胥也不好意思的解开腰带,大人连同小孩撑着肚子灌茶消食去。
晚上的配菜都已经切好放着,下午,盛知豫打算要炸油果子。
做油果子工程浩大,盛知豫度量了下家中人口,她心想一年才那么一次,想让大家吃个够,于是大手大脚的在锅里倒上了一坛子的猪油。
白露看着那些油,心里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妹妹,别怪嫂子交浅言深,我听你三哥说你接绣活养家,这钱赚得辛苦,更该省着点,又何必花这么多钱摆弄这些?”倒入锅里的油,那分量揣度着寻常人家可以吃上一两个月有剩。
“一年就过这么一次年,总想让大家吃好一点。”
“夫人,你就管管我们家小姐吧,这些天,净做这些家事,要把手都做裂开来,勾花了绸布绣线,看她怎么接绣活?”春芽死活不让她沾手做这些累人的活,却拗不过自家小姐,这会儿来了个能说上话的,怎能不投诉?
白露可没见过敢管小姐的丫鬟,不过听得出来这丫头不想盛知豫沾这些油腻,纯粹一片好心。
“我哪是什么夫人,春芽妹子还是叫我白露姊就好。”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丫头,一得知她和盛知豫的关系,立刻改了称呼。“得得得,我炸完果子就撒手,年夜饭可要看你和黄婶的了。”这丫头哪是怕她的手裂了口子做不了绣活,她是压根不让她进厨房。
在这丫头的心里,她的主子就只有她一个人,既然是主子哪能让她碰这些下人做的事?
只是如今的盛知豫已经不是以前的盛知豫,她知道要审时度势。
别院里就这么些个人,要她袖手不管,依旧过上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等着春芽和黄婶张罗,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夫人的日子吗?
她过不起,也已经没把自己当成肃宁伯府的长媳。
不错,她仍要算计,算计吃穿用度,算计要怎么让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是她不用再算计人心,不用战战兢兢。肉体劳累,那不算辛苦,自己想过得是简单的生活,而不是天天和婆母、妯娌、妾室们战斗着过日子,更何况嵇子君那男人不值得让她为他奋斗。
她在别院这里,才不管外头把她传的多难听,流言这种东西,日子久了,自然会被新的事情掩盖过去,最重要的是她身边这些人,让她精神上觉得一天比一天有希望,一天比一天乐天知命。
所以就算手粗了,腿细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