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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阳光正暖,欧阳靖坐在阁房外,一旁的桌上摆着茶水干果,还有一迭待阅的书籍,她静静地看着,直到有人接近,出声喊醒了她。
“你就是那个把咱们欧阳家弄得人仰马翻的欧阳靖?”欧阳千畦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问道。
欧阳靖淡淡地抬起眸,同样也打量来人,若是她猜得没错,面前这两人应该就是欧阳万冢与千畦,她听说过他们兄弟的个性不同,比较深沉的是万冢,而一副存心要找人吵架的当然就是千畦了。
“我是欧阳靖没错,可是,才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欧阳家弄得人仰马翻,咱们欧阳氏一门未免太过不禁事了吧!”
“你还敢狡辩?”欧阳千畦怒哼了声“要不是你捅出那么大的楼子,我们又何必那么辛苦——”
“千畦,你说够了。”欧阳万冢瞪了弟弟一眼。
“大哥,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家伙,本来咱们在朝廷里过得平平顺顺的,现在可好了!大家好像都在作贼,稍微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要命,费了那么大的劲,就只为了一名女子,这又是何苦呢?我真的不懂爹他们在想什么?!”
“可是她说得对。”欧阳万冢看着堂妹美丽的脸蛋,语气平静地说道:“倘若咱们欧阳家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鸡飞狗跳,那未免也太不禁事了。”
“可是——”
“可是,”欧阳万冢接了弟弟的话尾,对欧阳靖说道:“倘若你真是个人才,欧阳家就算再辛苦也该保住你,但你能让咱们瞧瞧你是否真有本事吗?”
“你想怎么试呢?”欧阳靖见招拆招,信手捻了一颗裹了糖霜的干果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等着他们开口。
接到兄长所使的眼色,欧阳千畦点点头,直视着她说道:“你知道半个月之前,北方军营发生了一场无名大火?”
“知道。”她点点头。
“那场大火烧毁十之八九的军粮,剩下的顶多再撑半个月,现在朝廷要筹措新的粮草给将士们送去,可是江南米乡数十天前闹了大水,冲溃了运道,粮船无法北上,可皇上要我们想办法在半个月内,把粮草送到北方去,现在朝中的大臣都在苦思,你能有办法办到这件事吗?”
“我可以试试。”她扬起一抹轻笑,各打量了他们一眼“可是,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不够有趣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你根本就做不到,所以想要借口推诿,不想办事吧?”
“不,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欧阳靖岂敢借口推托,可是在你们的心里,都以为我会做不到,最后向你们认输讨饶吧?”
两兄弟迟疑了半晌,终于不约而同地点头。
“是,我们心里确实有此想法。”欧阳千畦一向是最藏不住话的,他直截了当地说了。
“那咱们就来下个赌注,如果欧阳靖最后无法担此重任,必将向皇上辞官,从此你们心里也就少了个碍眼的大祸害,可是,如果我能顺利解决运送粮草之事呢?”
“你想要怎样?”欧阳万冢问。
“很简单,从此你们不准再寻我麻烦,而且必须听我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当让我差遣的小喽啰,如何?你们有这个胆量吗?”
“你对自己就真的那么有自信?”
“那当然不是,反正我在这位置早就待腻了,就算是丢了官职,我不觉得损失,也不觉得心疼,要是你们不敢的话,那也没关系,我能了解。”
欧阳万冢瞥见她眸底闪动的精光,他才正要拉住弟弟别做傻事的时候,欧阳千畦已经冲口而出。
“你能了解什么?好,我赌!我哥也赌!我就不信你真能办到!”说完,还附上一句冷哼,完全就是一副不相信的口吻。
欧阳靖笑咪咪地看着欧阳万冢此刻的愕然表情,一副“你自己要膛浑水,干嘛把自己的亲哥哥也陷害下去”的苦涩样子。
她耸了耸纤肩,一脸同情地对欧阳万冢说道:“若是这次你们侥幸能赢,记得,把你家小弟看好一点。”
闻言,这下子欧阳千畦更不爽了,跳起来大叫道:“你不要一副已经赢了的样子,要不然咱们再来加赌,如果你能赢,我们兄弟就替你做牛做——”
欧阳万冢飞快地掩住亲弟的乌鸦嘴,苦笑着对欧阳靖说道:“多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的。”
说完,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欧阳千畦带走,不让他们兄弟俩再赔更多进去,再让他说下去,说不定“结草衔环”、“肝脑涂地”这些话都会跑出来,而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就是欧阳靖绝对会赢!
看着两兄弟离去的身影,欧阳靖轻笑了声,这对兄弟对她不爽,她心里对他们也没多大好感。
因为她心里半点都不以为未来的欧阳家只能靠这对兄弟,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办这差事当挑战,把收这雨兄弟为手下当做是娱乐啰!
初秋的风凉凉地吹在枝头上,叶梢淡淡地转黄,枝头上的柿果子虽然还透着青涩,但应该再过不了多久便会熟成蒂落。
亭台边,小池旁,沉香袅袅,伴随着茶香,闻之令人心脾尽开,随着凉风爽送,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怡人风情。
棋子落在盘面上的声音,在阅静的空气之中显得特别清脆,李允嗣落子之后,抬眸笑看着面前的男人。
“说实话,你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没,朕心里没在盘算。”李舒怀耸了耸肩,沉邃的眸光盯在棋盘上,对于那问题似是漫不经心。
“本王该相信你这番话吗?”李允嗣冷笑了声,看着面前那张不动声色的俊颜“你让那名白衣少年进了朝廷,不会是没有所图吧?”
“他有名字,叫欧阳靖。”李舒怀语气淡淡地提醒他。
“这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他被同僚找麻烦吗?”眼下,送粮到北边关防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谁都在等着瞧热闹,谁都不信才不过进朝廷数月的欧阳靖可以办到那件事。
“知道又如何?朕是君,对待臣子要大公无私。”李舒怀话锋一顿,扬起眸子,不悦地觑着他“皇叔如果无心在棋局之上,那咱们还是别下了吧!”
“那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要这少年吗?”李允嗣不再言词闪烁,一针见血地问道。
此话一出,池畔蓦然陷入一片久久的沉寂,这时,禄公公领着一名朝官穿过长廊,往这里走过来。
“微臣魏谟叩见皇上。”朝官拱手参见。
“快平身,朕要你去办的事情,结果如何?”
“臣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见皇上,回皇上的话,已经办成了。”
“此言不假?”
“是,欧阳靖只花了十天的功夫,就把粮草平安地送到北方边防,臣相信回报消息的将士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他用了什么方法?”李舒怀迫不及待地问。
“就地买粮!以往朝廷都是在南方米乡买粮,再往北方送去,眼下运河溃堤,取粮不易,在距离北方边防不到百里的地方,有一个粮货的集散大市,他派人快马加鞭到当地将多余的粮食全买下来,先往北方送去,先解了燃眉之急,不足的部分再等运河修复之后,从南方运送过去。”说着,魏谟的口气不禁有些激动,同样身为朝臣,谁也没想到有这个好办法。
他们太过守旧,太过墨守成规,倘若是平常时候那倒还好,可若是发生危难之时,难免一个个乱了手脚。
有好半晌的时间,李舒怀不发词组,只有一抹浅浅的微笑勾在唇畔,他扬手挥退了魏谟,转眸直勾勾地觑着正在等待答复的李允嗣。
“皇叔刚才的问题,现在侄儿可以回答你了。”他顿了一顿,唇畔的笑意更显深邃迷人“是的,朕要他。”
凡是没有六、七成把握的事情,她欧阳靖是绝对不会与人打赌的,熟知她性子的人都很明白这一点,可是欧阳千畦与欧阳万冢虽然跟她有亲戚关系,对于她的性子倒是一点都不熟悉,让她很顺利地骗到两个部下,在这朝廷之中,能有人为她出生入死,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那件事情过后半个月,欧阳靖已经开始怀念起以前的安静生活,因为欧阳千畦经常就会跑过来跟她串门子,当然他不会一个人来,所以总是兄弟两人一起出现。
“欧阳大人,小的把皇上的话带到了,您忙吧!小的告退了。”禄公公福了福手,转身离去。
见人离去之后,原本一直待在旁边闭嘴没说话的欧阳千畦失声叫道:“秋狩侍驾?禄总管刚才说的真的是这件事情吗?”
“皇上真的下旨要你在秋狩之行随侍在圣驾左右?”欧阳万冢也忍不住诧异地说道。
欧阳靖扬起美眸觑了两人一眼,心想他们有必要同样的话说两次吗?她抿了抿丹唇,懒得纠正这对兄弟。
“刚才禄公公所说的话,你们是全听见了,你们并不愚鲁,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释吧!”她睨了他们两人一眼,走到桌案旁坐下,随手拿起刚才看到一半的书本,才打算埋首阅读,就又被凑过来的欧阳千畦给打断了。
“老实说,你和皇上到底有什么交情?”总不可能会没有吧!一直以来,能够在出巡之时伴随圣驾的,一直都是皇帝最宠爱的臣子。
“没交情。”她耸了耸纤肩,一脸漠然。
“靖老大,不会那么没意思吧?有什么隐情你就直说吧!”欧阳千畦语气之中透着暧昧。
欧阳万冢瞪了亲弟一眼,心想自己怎么会有一个如此没有节操的弟弟呢?前些日子还为了要听从于欧阳靖一事,每天念到他的耳朵快要长茧,现在竟然已经开口叫老大了!真是无辜了他快要长茧的耳朵。
当然,也无辜了被亲弟拖下水的他。
瞧他一脸暧昧的表情,欧阳靖心里就觉得不痛快,双手支住下颚,眸光闲凉地瞅着他“你倒是说说希望我和皇上有什么交情?”
“呃毕竟你是女子嘛!话说男人与女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情也是正常的,所以你就实话实说了吧!”
“你要听实话?”
“是,那当然。”他忙着点头。
“那我就实话实说啰?”她眨了眨美眸,示意他把耳朵掏干净。
欧阳千畦赶紧掏净耳朵,一脸兴致勃勃看着小堂妹,真不知道她待会儿要说出什么惊人的内幕,心里乱期待一把的。
“我和他之间的交情啊没有,就是没有。”说完,她扬手重重地给了他一个响头“欧阳千畦,你有那么笨吗?如果我跟皇上真的有你说的那种交情,咱们欧阳家今天还能够平安无事?!”
“可是说不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兄长从后面踢下去。
“欧阳千畦,算为兄的求你,可不可以别再丢咱们家的脸面,身为你的兄长,我真替你感到悲哀。”说着,欧阳万冢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笨弟弟被误了一生呢?
欧阳千畦不服气地大叫,声明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笨,一时之间,内阁之中充满了他的迭声大喊。
而欧阳靖则是不为所动,她合起手上的书卷,静静地想出了神,说实话,她的心里不无诧异,自从殿试那日,隐约地从殿后的帘幕见到皇帝的身影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几日,她常听万冢和千畦提起这位主子,什么英明神武,睿智果断的好话,他们全说得出来,只差没将那男人当成神明一样膜拜。
只是既然将她安置在这个闲缺上,代表他根本就不重视她,那又为何要命召她秋狩侍驾呢?
眼下,不只是欧阳千畦感到好奇,连她自己心里都纳闷极了!